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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1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4 06:00:00
拉住他的右手,然后伏身一转,姓陈的右手已从他右肩拉到前面;接着将腰一挺,像屠夫负猪似地,背弃姓陈的,直奔土地庙放在神龛的前面。

    “老朱,”姓陈的到此时才开口,“自己弟兄,有话好说,你何必跟我过不去?”

    “便宜你!”老朱低声喝道:“你把我们的面子扫光了,就要你的命并不为过。你如果还当我自己人,就老实对我说。”

    “说什么?”姓陈的呻吟着。

    “你是不是赵忠的探子?”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不过,有啥消息,通句话而已。”

    “那还不是探子?”老朱问道:“你今天来看赵忠,有什么消息告诉他?”

    “你不是不知道!何必还要我说?”

    老朱点点头又问:“为什么一去好久不出来?赵忠不在家?”

    “是的。刚刚回来!”

    “你就一直在那里等!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的手下?”

    “因为,”姓陈的老实答道:“我看你在汤圆店等,不敢出来。”

    正问到这里,阿狗到了,看见他们在谈话,有意试探,特地将脚步停住,在庙口张望。

    老朱看到了,却无表示,继续发问:“你跟赵忠怎么说的?”

    “我说,有人要抓吴四。”

    “你没有说是谁要抓吴四?”

    “没有!”姓陈的的答说:“赵忠倒是问我了,我叫他不必问。”

    “为什么你不说?”

    “不是总督要抓他吗,我说了,不就是出卖总督,良心上过不去。”

    看来不象撒谎,老朱松了一口气,向阿狗招招手,请他过来。

    “还好,他总算没有‘卖原告’;情有可原,看我的份上,放宽一步吧!”阿狗心知他顾着同乡之谊,便卖他一个面子,“好!你说怎么就怎么。不过,”他加重语气说:“我们事情要办通。”

    “那当然!”老朱转脸又问:“你说了要抓吴四,赵忠怎么表示?”

    “他说:他们抓不到的。”

    “有没有派人去通知吴四躲起来?”

    “没有!只说:”我知道了。你回去,有消息随时来通知。‘“

    一语未毕,阿狗倏地拔脚飞奔――他的眼尖,发觉朱友仁从庙前经过;这个意外的机会,十分宝贵,所以顾不得向老朱一句交代,赶着要去抓住那个机会。

    “友仁兄!友仁兄!”

    朱友仁回头一看,略有些惊喜地:“是你!”

    “是我。友仁兄,你还记得不记得我?”

    “一起喝过酒,吃过大闸蟹,怎么不记得?”朱友仁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你,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等我?有什么事?怎么想起来在这里等我。”

    “谁不知道你是赵总管面前的红人?每天都要到赵府上来的,在这里等,一定等得着的。”

    这顶无形中的高帽子,套在朱友仁头上,立见奇效;只见他笑逐颜开,异常得意地说:“你倒真是识窍!”接下来便是慨然的语气:“好吧,你说!有什么事找我?”

    “长话短说,上次为我姊姊的事,好生过意不去。我姊姊想跟你好好谈一谈,她那地方自然不便。友仁兄,急着要见你,就是想请你约地方,约辰光。我姊姊在那里等我的回话,没有个交代,我不敢去见她的面。”

    “真的?”朱友仁又惊又喜地问:“她怎么又改了主意了呢?”

    阿狗把头低下来,是那种难于出口的神态,但终于还是回答了:“你知道的,像她们过的日子,怎么能守庵堂里的规矩?”

    “啊,不错!”朱友仁如梦方醒似地,“我应该想得到。”

    “那,”阿狗催问着,“请你吩咐了,我好回去说。”

    “辰光倒无所谓,就是地方,”朱友仁搔搔头皮,没有再说下去。

    “我倒有个地方,知道方便不方便?”

    “啥地方?为啥不方便?”

    “不方便的原因不必说,只说地方,最稳当不过的是到府上。”

    “那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这样的答话,便是完全接纳了建议的表示,阿狗立即问道:“啥辰光?”

    “就是今天傍晚好了。”

    “好!”阿狗又问:“府上在哪里?”

    “在学宫后面。”朱友仁细细说明了他的住处。“就这样一言为定,今天傍晚我把姊姊送到府上来跟你见面,一切都面谈了。你请吧,不耽误你的功夫。”

    “好说,好说!”朱友仁谦虚了两句,拱拱手作别,直奔赵家。

    阿狗喜不可言,等他稍稍走远,立即翻身回土地庙,招招手将老朱唤了出来。

    “吴四躲在哪里,我知道了。他的靠山极硬,所以要捉他,只宜智取,不宜力敌。”

    “是的。有什么妙计,请快说。”

    老朱想快,阿狗脾气从容,指着庙里问:“那人怎么样?”

    “无非自悔自恨。”老朱答说,“看上去是真的悔悟了。”

    “那么,叫他将功折罪,我带他去办事,请你马上赶回去,带其余几名弟兄,赶紧到学宫后面来,我们要活捉吴四。”

    老朱兴奋异常,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说:“事不宜迟,我得赶快!这里交给你了!”说完,掉身就走,出巷口上马飞驰而去。

    于是阿狗向姓陈的说道:“朋友,你要弄清楚,赵忠马上要跟他主人回京了,不见得会带你去。你跟胡总督是长事,好好上进,巴结上一官半职,荣宗耀祖多么好!这一层,你怎么想不通呢?”

    姓陈的狼狈不堪,哭丧着脸答说:“都是为了好赌害的!输了钱想翻本,要找钱,有人叫我替赵忠做探子,多报多赏,不报不赏。没奈何,只好往错的路上去了。”

    “现在呢?想不想回头?”

    “回头也来不及了!”

    “没有这话!”阿狗很恳切地说,“我跟你无冤无仇,用不着骗你,更犯不着跟你结怨。现在这样,你肯听我的话。将功折罪,你替赵忠做探子的事,一笔勾销;另外我再在胡总督面前替你说好话,记你的功。你看怎么样?”

    “能这样,我还有什么话说?”

    “那好!巷口就有个伤科,我先带你去弄点药敷一敷。”

    疗治了外伤,阿狗一直带他到学宫后面。先找到朱友仁的住处,相谈了一番;然后找爿茶店,在平静的角落坐定,教导了他一番话。姓陈的听得很仔细,有不了解的,立刻发问。这是很认真的态度,阿狗更有信心了。

    不久,老朱带着换了便衣的士兵,一起赶到,阿狗让他们围着一张桌,挤在一起,低声宣布行动的步骤。

    “我们要捉的人就在这条巷了,最后第三家,坐北朝南的房子,没有后门;不过东面是荒场,墙也不高,要防他从这里逃走。现在我们一共九个人,”阿狗手指姓陈的,眼看着老朱说:“他去探路。如果顺利,会引一个名叫刘二的人出来,我带四个弟兄进去抓人。你呢,带三个弟兄,一面守住东面,一面接应;只要东面矮墙上有人跳出来,不管他是谁,抓住再说。”

    “好!”老朱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马上就动手。”阿狗向姓陈的点一点头。

    姓陈的亦点一点头,起身就走。到了朱家,抬手敲门,敲得很急,但却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出来开门。

    那人相貌粗鲁,又带着怒容,越发丑陋。姓陈的心中暗暗高兴,阿狗跟他说过,知道此人就是他所要找的刘二。刘二的怒容收敛了些,因为看到来人身穿戎服,不敢发作,忍气问道:“总爷,你找谁?敲门敲得那么急?”

    “不急也不行!”姓陈的问道:“这里可是朱家?”

    “不错,姓朱。朱老大不在家。”

    “我知道,我刚在赵总官那里跟他见过面,他叫我来找一个刘二的,有要紧话说。”

    “喔!我就是刘二。”他改容相待:“有什么话,请说!”

    姓陈的也相当机警,听刘二叫朱友仁为“朱老大”,便也跟着叫:“朱老大叫我来跟你说,有个左嘴唇上有一颗大痣,痣上有撮毛的那个人,请你赶紧把他带走,找个隐密的地方藏起来!”

    听他说完,刘二大为困惑。话是不假,吴四住在朱家,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见过吴四,知道他左唇上有一粒长毛大痣的人更不多。而且不提姓名,只说特征,当然为了保密,亦是很合情理的事。只是由这样一个陌生人来传达这样重要的话。就太不合理了。

    “总爷,”刘二开始盘问:“你是什么人?”

    “别人问我,我不说;你问我,非说不行。不说明白,你不知道是自己人。我姓陈,在总督衙门当差,又在赵总管那里兼一份差使。刚才的话,虽说是朱老大关照,其实也就是赵总管的意思。”

    “喔!”刘二又问:“朱老大自己为什么不来?”

    “朱老大还有紧要公事去干。而这桩差使,虽说只不过传一句话,其中大有机密;赵总管看我正在那里,就派了我。”

    “嗯,嗯!”刘二沉吟着,“以前好象没有见过老兄。”

    姓陈的受过详细指点,对刘二的情况相当清楚,他不过是朱友仁私下雇用的一个伙计,身在外围,资格比自己还浅,就不妨唬他一唬。

    于是冷笑一声答道:“对了,我也没有见过你老兄!赵总管府上,我五六天就去一回;别说你老兄,就朱老大也少见。”

    听得这样说,刘二不免自渐形秽,对来客尊敬之意,油然而生,所说的话也就觉得很可信了。

    “我再请问,朱老大可有交代,把人移到什么地方?”

    “没有!”姓陈的又说,“想来他总以为这件事你一定能够办得很妥当。”

    “当然,当然,一定会办妥当。”

    刘二只能跑跑腿,打打下手,象这样需要费点心思的事,便茫然不知所措。这踌躇的反应,也在阿狗意料之中,早就教导了姓陈的,应该如何处置。此时该开口了。

    “老兄,我看你有点为难,我劝你不如跟嘴上有痣的那个人去商量商量看。”

    “是!是!”刘二大喜,“说得一点不错!我跟他去商量。不过――”他看着姓陈的没有再说下去。

    这是逐客的表示。客人不走,他不能去办事;如要招待客人,便不能去找吴四;而况此时也不是替朱友仁款客的时候。只是他不知如何才能婉转表达这番意思;所以直瞪着眼,希望把客人逼走。

    姓陈的懂他的意思。原来不走,是想探明吴四的住处,即使不能确实看清楚,大致的方位可以了解,告诉了阿狗,下手就会方便得多。现在看来,这个打算要落空了,逗留不去,让刘二起了疑心,好好的事情会弄糟。

    “我交代过了,要走了。”他问:“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朱老大?”

    “没有别的,拜托你跟他说,请他马上回来!”

    “好!我走了。”说走就走,果然头也不回地掉身而去。刘二关上大门,往里急走,奔到吴四所住的那间后厢房,推门直入,大声喊道:“老吴,老吴!”

    吴四正在睡午觉,惊醒起床,揉一揉惺忪的倦眼,看刘二神色有异,不由得剩余的睡意,一扫而空,睁大了眼问:“什么事?”

    “刚才朱老大派人来说,要我把你赶快移走。”

    “为什么?”

    “我不晓得。”刘二答说,“总是这里不能再住,才要移走。”

    “为什么不能再住,莫非有人要来抓我?”

    “不会吧?”刘二奇怪,“谁要来抓你?谁又敢来抓你?”

    这话像是有些道理,吴四便丢开这个疑问,问到最要紧的一句话:“移到什么地方?”

    “我想不出。就是为这个来跟你商量。”

    “我的天!”吴四搔搔头皮,双眉攒成一个结,“真是莫名其妙的事!总要弄清楚原因,才好研究往哪里搬?”

    “我也莫名气妙!来传话人,我都没有见过。”

    一听这话,吴四色变,但反倒沉着了,“老刘,你先坐下来,不必忙!”他说,“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个来由?”

    于是刘二坐了下来,细叙经过,吴四十分注意地听完,眨着眼在细想,久久无语。

    “怎么样?”刘二见此光景,有些不安,“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反正事情不妙!老刘,我打定主意了,暂且不动,一切都等朱老大回来了再说。”

    “那好!”刘二如释重负,因为他束手无策,亦巴不得不动,不过责任先要讲清楚,“老吴,这可是你说的!回头朱老大问起来,为什么不照我的话做?你可别推在我身上!”

    “一切有我,我自己会说。不过老刘,你得关照他们,谁叫门都不许开。”朱家人口简单,朱老大只有个病在床上的妻子,并无儿女,两个下人,一个是小厮,跟着主人出门了;另外就是一个两耳重听,敲门亦听不见的执炊老媪。所以很有把握地说:“你放心!有人敲门,只有我去招呼;我不开,就没有人开了。”

    “最好你把大门闩上。”

    闩好了门,刘二又回来跟吴四聊天,研究朱友仁派人传话的本意何在?刘二无法猜测,吴四只朝坏的地方去想,最后疑神疑鬼地,怀疑到赵文华要抓他。

    “那不会。赵大人凭什么要抓你?再说,赵大人要抓你,赵总管跟朱老大又怎么敢把你藏起来?”

    刘二脑筋简单,这句话却说得很透彻,吴四由衷地佩服!“不错!”他说,“赵大人不会抓我,如果有人要抓我,必是胡总督。来传话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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