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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9

作者:古龙
更新时间:2018-03-15 06:00:00
,他现在居然坐在了对面一付准备叙旧的的模样。

    “小哥,我早就看准了你有一天会发的,格老子的,你这龟儿子可发的真快哪!”

    “帮帮忙,掌柜的,先弄些吃的过来,你要聊,我奉陪,总不能要我饿着肚子和你胡扯蛋吧!”

    老头有些扫兴的站了起身,李员外又叮咛了一句:“有火盆没有?这湿衣服穿在身上,又冷、又粘的还真难受。”

    “嗯哼”了一声,老头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后头,李员外这才发现,这店里除了自己外只有靠窗那个女人。

    想起刚才自己下不了马的窘相全落在了这女人的眼里,李员外有些忸怩不安。

    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李员外始终觉得那女人一直盯着自己在看。

    渐渐的,全身像针扎般的难受,索性侧过身,李员外道:“你……你没看过男人吗?”

    那女人笑了,笑得有如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她说:“有,只是我从没看过男人骑马,尤其马那么瘦弱怎经得起你骑?”

    这是句真话,因为这女人是绮红。

    那年头没看过人骑马,和没看过男人是同样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员外根本不知道那是句真话,他也笑了,笑得还真迷人。他也想不到这个女人非但十三点,简直有些三分的可爱。

    “哦,你又不是那马,怎么知道它驮不动我?”

    来了,李员外的老毛病又犯了,话里已经有了不正经的味道。

    可惜的是绮红哪听得出来李员外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哪又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一开口就吃女人豆腐的男人?

    “嗨,你这人很有意思,虽然我也从没骑过马,更没见过人骑马,可是我知道你那匹马绝不是给人用来骑的。”绮红笑得好纯真。

    李员外有点失望,因为他没得到预期的效果。

    人都是这样,当你认为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时,却发现满场的人没一个人在笑,除了失望外多少也会有些尴尬。

    李员外已经尴尬,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说出这话来,所以他问:“为什么我的马不是给人骑的?”

    “因为你那匹马已老迈得只能拖车,当然你仍然可以骑他,可是在别人的眼中你骑那匹马,便和你娶了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做妻子一样,同样令人惊讶,和令人难以接受。”绮红连一点开玩笑的样子也没有说。

    可是李员外却认为她在开玩笑,毕竟每个男人都难以忍受这种荒谬的比喻,尤其这种比喻还是出自女人之口。

    重新的再打量这女人,每看一眼李员外就发现她多一分成熟的美丽,就如一个鲜熟得恰到好处的水蜜桃。

    “你的比喻我……我很不喜欢,你……你怎么知道我的那匹马是老马?你懂马?还是会相马?”

    绮红笑了笑,不再说话,她已发现这个年轻人已经有些不悦。

    李员外当然不悦,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马,就算不是匹千里马也应该是匹健马,现在有人拨了自己的冷水,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再说他实在怕别人把自己看成了虐待马的混球。

    他紧盯着她,一付非得到答案的样子。

    轻叹了一声,绮红道:“你骑在那匹马上,难道别人没有投以异样的眼光?”

    “异样的眼光?”李员外轻声自语,他仔细的回想片刻道:“不错,别人有异样的眼光。可是他们全是因为我的装着隐密。”

    他看了看桌上的遮脸大笠帽。

    摇了摇头,绮红道:“不对,绝不是那帽子关系。”

    李员外混身已经起了鸡皮疙瘩。说实在的那年头骑匹老迈驼不动人的马,的确和娶个九十岁的老太婆一样,会招人非议。

    “你……你瞎说,这根本不可能,他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怎……怎么可能是匹……是匹老马?”李员外已经相信,嘴里却死硬道。

    “你何不仔细的去看它两侧是否有拖车的痕迹?你何不检查检查它的牙齿是否过多和松动?”

    一句话,李员外已颓丧得像只斗败的公鸡,他虽没看过它口内之齿,可是他却知道它的两侧腹部皮毛是有两道磨擦过度的痕迹。

    可笑得却是他竟然相信马贩所言,那是马鞍磨擦的痕迹,而不是拖车装杠所留下来的痕迹。

    想吃人家的豆腐,结果却弄得满嘴的豆腐渣。

    想看人家的笑话,结果自己却出尽了洋相。

    李员外连再看一眼她的勇气也没有,因为他已可想像人家看自己的眼光,一定就和自己娶了个九十岁的老太婆是同样的眼光。

    “这个坑死人的马贩,难怪他满口龟儿子、格老子的。他妈的,总有一天我要敲断他满嘴的牙齿,竟然敢这样耍我。”李员外心里不停的咒骂。

    掌柜的端了个火盆过来,他吓了一跳。

    “老……老板,拜托你那龟儿子的口头弹能否不要说?我现在最恨这句话了。”李员外一见老板进来,连忙抢着开口。

    “龟……”掌柜的硬是吞了回去,险些呛到说:“小哥,你是搞啥子?怎么脸垮得像外面的天气一样?格老子的该不会吃错了药吧?”

    李员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四川人不说龟儿子、格老子这两句话,恐怕和要他们不吃饭一样难。

    “好了,好了,你把火盆放下,赶快弄些吃的来,废话少说成不?”李员外没好气的说道。

    掌柜的放下了火盆,又再到后头忙活,一面走一面嘟嚷:“搞啥子名堂?以前每回来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人喽,就是不能有钱,一有钱就变喽,龟儿子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换了一身新衣,骑了匹老掉牙的马。”

    李员外和绮红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李员外险些气炸了肺,绮红却笑得如乱颤的花枝。

    莱是风鸡、风鸭、卤豆干、卤花生。

    酒却是淡得只闻出酒味,压不住酒瘾的渗水高粱。

    好在李员外没酒隐,要不然他真会掐住掌柜的脖子破口大骂,因为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受人欺骗。

    稀哩呼噜的干一大碗面后,他自个生着闷气,用筷子一颗颗的挟着花生米往嘴里送。

    雨仍然下着,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李员外沈默了好久后,终于抬起头望了望绮红,又望了望坐在一旁的老掌柜,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这雨真烦人,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掌柜的逮到机会,显然他已憋了好久,立刻接口道:“是啊!格老子的,这条路人本来就少,现在可好今天开门到现在只来你们二位,龟儿子雨要再不停,干脆早点关门睡觉算喽!”

    笑得有些捉狭,老掌柜道:“小哥,你真的发财啦?!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发的,不,不你会发的,谢喽,我一看到到你就猜到财神爷进门,喜从天降,喜从天降……嘿嘿……”

    这老头多话,李员外可是早就知道,却没想到他把自己拍得那么离普。

    摇了摇头,李员外心想:他妈的,老小子瞧你说得眉飞色舞,还不是想我荷包的银子,刚刚还说我没什么了不起,现在一听我酒茶钱加倍,娘的,立刻就换了一付嘴脸,你可真现实啊!

    老掌柜又道:“小哥,你如今做得哪行呀?妈个巴子,一身光鲜不说,还弄个大帽子,是不是怕人抢啊2”

    这是什么话?

    李员外真有些后悔耐不住寂寞非要和他搭讪,早知道他会说出这种屁话,还不如闭上嘴听雨来得清静。

    “我……我在亡命。”李员外气道。

    没有惊讶,老掌柜道:“我想也是,要不然怎么有人肯出十万两银子的花红……”

    李员外这回却真的被噎到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咕嘟”灌子好几口后,才哑着嗓子道:“你……你是谁?你……你又怎么知道?……”

    掌柜的笑了,笑得有如一只老狐狸。

    李员外到今天才发觉到一个人居然会笑得那么得意、那么险。

    掌柜的不再佝楼,他的眼睛亦不再有一点没睡醒的样子,甚至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变得十分高大,而他的眼睛就像一只狮子。

    一只饿了一个月,而发现了一只又肥又大又跑不动的猪,只能等着被自己饱餐一顿的狮子。

    “我?我是这的掌柜呀!你不是来过我这好多回吗?怎么会不认识我?”

    试图站起,更试图伸手人怀摸根绣花针,李员外惊骇欲绝,因为他已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嘴巴和眼珠子能动外,全身已软弱瘫痪。

    看了一眼仍坐在那露着惊疑表情的绮红,掌柜的回过头道:“唉!我等了整整一个月零十天,总算等到了你,我这虽然是小店,可是每天总有许多人来这吃饭,这么大的消息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不知道?对不起的很,那是十万两,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你想想看我要有了十万两银子,我可以做好多事,妈个巴子,第一,我要“骑鹤上扬州”、第二,我要买一座好大好大的庄院,第三……”

    李员外费了好大的劲,蓦然吼道:“你最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走过来,掌柜的用手轻轻拍打李员外上的脸颊,他收敛起笑容,凶狠的道:“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活财神可比死财神值钱,你这龟儿子总不愿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吧?”

    财神爷?李员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不但是个员外,还真真正正的是座财神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叹息了,他更懊恼怎么早没想起这码子事,毕竟这掌柜的见过自己好多回,他又怎能放过自己?

    “你……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再来?”李员外虚弱的道。

    “等唆,莫说等一个月又十天,格老子的就是等一年又十个月我也要等啊!”掌柜的好整以暇的道。

    “你……你真有耐心……”李员外泄了气道。

    “当然喽,年纪大的人只有这点好处。”

    “你……你预备……预备把我送……送到哪去……”李员外的舌头亦逐渐僵硬道。

    “我也不知道,听说只要在任何城楼上点三盏红灯笼自然有人会来接头,格老子的希望是真的,我猜你一定也知道这回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我告……告诉你?你……真是个……龟儿子……”李员外说完了这句话后,全身只剩下眼睛能看东西外,身体各部已如死人般的僵硬。

    江湖险。

    江湖道更险。

    只因为人心险,才造成了江湖险。

    连一个终年守着一片鸟店的掌柜,都能险恶到这种地步,那么江湖道启能不更险?

    “谁要你是李员外?谁又要你偏偏又到了我这来?”掌柜的搓着双手,喜上眉梢哺哺道:“妈个巴子,你可不能怨我,要怨只能怨出花红要你的人,嘿嘿……”

    他无视一旁的女人,在他想一个娘们还能有啥作为?

    “李员外?”绮红原本已够惊骇的心,在一听到这名字时,更大大的震动狂跳。

    她当然明白这个掌柜的不是个好东西,她更明白现下最好就是假装没看到这一切。

    可是当她知道被迷倒的人,竟然是李员外后,她不能沉默,也不能没有动作。

    因为她记得“快手小呆”和她说的每一个名字、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她更记得李员外和那个人不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更是一对连心连意的好朋友,虽然这对朋友中间有着许多难以解开的结,和许多串连在一起的误会,但她明白“快手小呆”绝不愿看到李员外就这么的被这糟老头出卖。

    “掌柜的,我希望你能救醒那个人。”绮红鼓足了勇气道。

    有些难以相信,亦像听到一个疯于说话一样,掌柜的霍地转过了身,眨着眼睛道:“臭娘们,你刚刚说什么?”

    “你……你应该听得很清楚,真的,我是说真的。”绮红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却仍镇定的道。

    嘿嘿阴笑了数声,掌柜的仔细的再重新端详这位毫不起眼的女人。

    朴素的穿着、朴素的一张白净脸,很难看出多大年纪,却无疑是个美丽的女人。不是个江湖女人,更没有疑眼的兵器藏身,丰满的身躯凸凹有致的曲线,渐渐的,掌柜嘴角又现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带着淫秽、肮脏。

    人不能做坏事,尤其不能做坏事的时候被人发现。

    因为通常一不做、二不休的事情发生,都是在坏事被人撞破的时候发生。

    绮红久处深山,远离尘事,更难体会人心险恶。

    可是她现在已发现到这个刚刚陷害了李员外的糟老头,他的眼睛带着邪意、淫秽。他的表情更透着诡异、怕人。

    “你……你不要过来,我……我会武功……”绮红色厉内荏道。

    掌柜的却色胆包天笑道:“奇怪,格老子的刚刚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娘们长得不赖?嘿嘿……你还蛮懂得唬人,你会什么武功?我看是床功吧……”

    绮红的脸已红,她几曾听过这么下流的话?

    她又怎么想得到这种话竟然会从一个老者口里说出?

    就算她再看完一书库的书,恐怕也没有一本书能告诉她人坏起来的时候是那么肮脏与龌龊。

    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的世界?

    她望着一步步的逼近的人,心里叹息。

    如果这就是人的世界,如果外面的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她宁愿一辈子不出山。

    可是她实在忘不了他,也割舍不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

    她想他的时候,泪水滑过两腮。

    她想他的时候,内心一阵阵的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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