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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4

作者:古龙
更新时间:2018-03-15 15:00:00
来救你,你自己也不敢跟我交手的,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

    沈璧君不动,不听,也不响。

    小公子眨着眼,道:“噢,我知道了,你一定还等着人来救你……是不是在等那醉猫,你现在想不想见见他?”

    她拍了拍手,就有两个少女吃吃地笑着,扶着一个人走进来,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酒气扑鼻。

    连城璧竟也被她架来了。

    瞧见连城璧,沈璧君才惊醒过来,她从未想到连城璧也会喝得这么醉,醉得这么惨,这令她更悲痛、更难受。

    小公子走过去,轻拍着连城璧的肩头,柔声道:“现在,我就要杀你的老婆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只可惜你只有瞧着,也许连瞧都瞧不清楚。”

    连城璧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吐得小公子一身都是酒昧。

    少女们娇呼着,摸着鼻子闪开。

    小公子皱起眉,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找死,可是我偏偏...”

    一柄短剑已刺入她的心口。

    好快的剑,好快的出手。

    风四娘也怔住了。她现在才想起,“袖中剑”本就是连家的救命杀手,可是她从未见过,也没有别人见过,见过的人,都已入了坟墓。

    就只为了练这一着,他已不知练过几十万次、几百万次他甚至在梦中都可随便使出这一着。

    可是他从没有机会使出这一着。

    小公子已倒下瞪着他,好像还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她从未想到自己也和别人一样,也死得如此简单。

    然后,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甜笑,瞧着连城璧,柔声道:“我真该谢谢你,原来‘死’竟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活着呢?你说是么?”

    她喘息着目光转向风四娘,缓缓道:“你的解药就在我怀里,你若还想活下去,就来拿吧!可是我劝你,活着绝没有死这么舒服,你想想,活着的人哪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路,蜿蜒通向前方。

    一个红衣老人和一个绿袍老者并肩站在那里,遥视着路的尽头,神情都很沉重,似乎全末留意身后又有三个人来了。

    直到这时,连城璧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也许他根本不愿清醒,不敢清醒,因为清醒就得面对现实。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沈璧君走在最后面,一直垂着头,似乎不愿抬头,不敢抬头,因为只要一抬头,也就会面对一些她不敢面对的事。

    他们都在逃避,但又能逃避多久呢?

    风四娘慢慢地走到老人们身旁,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们就是从这条路走的?” 红衣老人道:“嗯。”

    风四娘道:“你在等他们回来?” 绿袍老人道:“嗯。”

    风四娘长长呼了口气,呐呐道:“你想……谁会回来?” 她本不敢问,却又忍不住要问。红衣老人沉吟着,缓缓道:“至少他是很难回来了。”

    风四娘的心已下沉,她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绿袍老人突也道:“也许,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再走回来。”

    风四娘突然大声道:“你们以为他一定不是逍遥侯的对手?你们错了!他武功也许要差一筹,可是他有勇气,他有股劲,很多人能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就因为有这般劲。”

    红衣老人、绿袍老者同时瞧了她一眼,只瞧了一眼,就扭过头,目光还是远注着路的尽头,神情还是同样沉重。

    风四娘还想说下去,喉头却已被塞住。

    沈璧君的头突然抬起,定向连城璧,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我也要走了。”

    连城璧茫然道:“你也要走了么?”

    沈璧君看来竟然很镇定,缓缓道:“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要去陪着他。”

    连城璧道:“我明白。”

    沈璧君说得很慢,道:“可是,我还是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会让你觉得满意…。”

    她猝然转身,狂奔而去。

    无论谁都可以想到,她这―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黄昏,夕阳无限好。

    全走了,每个人都走了,因为再“等”下去也是多余的。这本是条死路,走上这条路的人,就不会再回头的。

    只有风四娘,还是在痴痴地向路的尽处凝望。

    “萧十一郎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连城璧是最后走的,走时他已完全清醒。

    风四娘只望他能振作,萧十一郎能活下去,她不忍眼见着她们被这“情”字毁了一生!

    她有这信心。

    可是她自己呢?

    “我永远不会被情所折磨,永远不会为情而苦,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人真的爱过我。”

    这话她自己能相信么?

    夕阳照着她的眼睛,她眼中怎会有泪光闪动。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求你不要死,我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已满足,别的事全不要紧。”

    夕阳更绚丽。

    风吹过了,乌鸦惊起。

    风四娘回过头,就瞧见了杨开泰。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还是站得那么直、那么稳。

    这人就像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静静地瞧着风四娘,缓缓道:“我还是跟着你来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还是要跟着你。”

    平凡的言词,没有修饰,也不动听。

    但其中又藏着多少真情?

    风四娘只觉得心头热了,忍不住扑过去,扑入他怀里,道:“我希望你跟着我,永远跟着我,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心。”

    杨开泰紧紧搂住了她,道:“就算你令我伤心也无妨,因为若是离开你,我只有更痛苦、更伤心。”

    风四娘不停地说道:“我知道你,我知道……”

    她忽然发觉,被爱的确要比爱人幸福得多。

    可是,她的眼泪为什么又流了下来呢?

    第二十六章 七个瞎子

    初秋,艳阳天。

    阳光透过薄簿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如缎子般的皮肤上,水的温度恰巧比阳光暖一点,她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将―双纤秀的腿高高跷起,让胸心去接受阳光的轻抚。

    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可是风四娘心里并不愉快。

    经过了半个月的奔波后,能洗个热水澡,虽然已几乎可以算是世上最愉快的事,可是一个人心里头如有她现在这么多心事,这世上也许就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她觉得愉快了。

    风四娘通常并不是个忧郁的人,但现在看来却仿佛很忧郁。

    风在窗外轻轻地吹,外面是一片乱石山岗。

    这地方她来过,两年前来过。

    两年前,她也同样在这屋子里洗过个热水澡,她记得那时的心情还很愉快。

    至少比现在愉快得多。

    从外表看来,她跟两年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的胸还是很挺,腰还是很细,小腹还是平坦的,一双修长的腿,也仍然同样光滑坚实。

    她的眼睛也还是妩明亮的,笑起来还是同样能令人心动。

    可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已苍老了很多,一个人内心的衰老,才是真正可怕的。

    这两年来,她还是没有亏待自己。

    她还是一样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杀最狠的人。

    她还是在尽量享受着人生。

    只可惜无论什么样的享受,都已不能驱走她心里的寂寞!

    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就像是木柱里的白蚁一样,已将她整个人都蛀空了。

    除了寂寞外,更要命的是思念。

    对青春的思念,对往事的思念,所有的思念中,都只有一个人。

    她自己虽不愿承认,但世上却永远没有任何人能代替这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连杨开泰都不能。

    她嫁给了杨开泰,但却又在洞房花烛的那天逃走。

    想起杨开泰那四四方方的脸,规规矩矩的态度,想起他那种真挚而诚恳的情意,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这个老实人,但却连她自己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忘不了萧十一郎!

    无论他是在天涯,还是在海角,无论他是活,还是死,她都一样忘不了他,永远也忘不了。

    一个女人若没有自己所爱的男人在身旁,那么就算每天都有千千万万个人在陪着她,她还是会同样觉得寂寞。

    对一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说来,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寂寞和思念更不可忍受?

    她痴痴地看自己光滑、晶莹、几乎毫无瑕疵的胴体,眼泪仿佛已将流了下来……

    突然间,“砰”的一声响,窗户、门、木板墙壁,同时被撞破了七几个大洞。

    风四娘笑了。

    两年前她在这里洗澡时,也发生同样的事――历史为什么总是会重演?

    和两年前一样,她还是舒舒服服地躺在盆里,用一块丝巾轻拭着自己的手。

    但这次她的脸色却已变了,她实在觉得很奇怪。

    这次来偷看她洗澡的人,竟全都是瞎子!

    七个大洞里,已有七个人走了进来,漆黑的长发,漆黑的衣裳,眼睛也都只剩下两个黑黝黝的洞,左手提着根白色的明杖,右手却拿着把扇子。

    七个人围着风四娘洗澡的木盆,七张苍白的脸,都完全没有表情。

    风四娘又笑了:“连瞎子都要来看我洗澡,我的魔力倒真不小。”

    七个人不但是瞎子,而且还像是哑巴,全都紧紧地闭着嘴。

    过了很久很久,其中才有个人忽然道:“你没有穿衣服?”

    风四娘大笑,道,“你们洗澡的时候穿衣服?”

    这瞎子道:“好,我们等你穿起在服来。”

    风四娘道:“你们既然看不见我,那我又何必穿衣服?”她眼被流动,忽又叹了口气,道:“我真替你们可惜,像我这么好看的女人在洗澡,你们居然看不见,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

    这瞎子冷冷道:“不遗憾。”

    风四娘道:;不遗憾?’

    这瞎子道:“瞎子也是人,虽然不能看,却可以摸,不但可以摸,还可以做很多别的事。”

    他说的本是很下流的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

    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风四娘忽然觉得有点冷了,她知道这种人,只要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这瞎子又道:“所以你最好老实些,我们叫你穿衣服,你最好就赶快穿衣服。”

    风四娘道:“你们是想要我于什么?”

    这瞎子道:‘要你跟着我们走。”风四娘道:“有眼睛的人,反而要跟着没有眼睛的人走?”

    这瞎子道:“不错。”

    风四娘道:“无论你们到哪里,我都跟你们到哪里?”

    这瞎子道:“不错。”

    风四娘道:“休们若是掉进粪坑里去,我也得跟着跳下去。”

    这瞎子道:“不错。”

    他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是很严肃,风四娘却又忍不住笑了。

    这瞎子道:“我说的并不是笑话。”

    风四娘道:“但我却觉得很好笑。”

    这瞎子道:“很好笑?”

    风四娘道:“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们的话?”

    这瞎子道:“不凭什么。”

    风四娘道:“你们虽然瞎,却并不聋,难道从来也没有听说过,风四娘洗澡的时候,身上也一样带着杀人的利器,也一样能杀人的?”

    这瞎子道:“我们听说过。”

    风四娘道:“可是你们一点也不怕?”

    这瞎子道:“对我们说来,天下已经没有可怕的事了。”

    风四娘道:“死你们都不怕?”

    这瞎子道:“我们已不必怕。”

    风四娘道:“为什么?”

    这瞎子脸上突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冷冷道:“因为我们都已死过一次。”

    没有人能死两次的。

    这本是句很荒谬的话,但是从这瞎子嘴里说出来,就绝不会有人觉得荒谬了,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风四姐忽然觉得很冷,就好像坐在一盆快结冰的冷水里。

    但若就这样被他们吓住,乖乖地穿起衣服来跟着他们走,那就不是风四娘了。

    风四娘吸了口气,道:“偷看我洗澡的人,眼睛都一定会瞎的,只可惜你们本来就已经是瞎子了。”

    这瞎子冷冷道,“实在可惜。”

    风四娘道:“幸好我虽然没法子让你们再瞎一次,却可以要你们再死一次。”

    她的手轻轻一拂,兰花般的纤纤玉指间,突然飞出了十几道银光。

    风四娘并不喜欢杀人,但若到了非杀人不可的时候,她的手也绝不会软。

    她的银针虽然不如沈家的金针那么有名,却也很少失手过。

    银针一发十四根,分别向七个瞎子的咽喉射过去。

    瞎子们手里的折扇突然扬起,展开,十四棍银针就突然全都不见了。

    只见七柄扇子上,都写着同样的六个字:“必杀萧十一郎!”

    鲜红的字,竟像是用血写成的。

    无论谁若肯用血写字在扇子上,那当然就表示他的决心已绝不会改变,而且也不怕让人知道。

    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怜的萧十一郎,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人要你死呢?”

    这瞎子冷冷道:“因为他该死!”

    风四娘道,“你们都跟他有仇?”

    这瞎子脸上的表情,已变得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他已用不着回答,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仇恨很深。

    风四娘道:“难道你们的眼睛,就是因为他才会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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