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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76

作者:古龙
更新时间:2018-03-15 15:00:00
沈壁君道:“人……我还有人?”

    风四娘道:“你一直都有的。”

    沈壁君道:“连城壁?”

    风四娘点点头,苦笑道:“我一直看错他了,他并不是我猜想的那个人,只要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去,他一定会好好地对你,你们还是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家/沈壁君在听着,似已听得出神,就像是个孩子在听人说一个美丽的神话。

    风四娘道:“现在我已知道,那个秘密组织叫‘天宗’,宗主是一个很矮小,还养着条小狗的人,并不是连城壁。”她叹息着,又道:“所以我本不该要你离开他的,不管怎么样,他至少没有欺骗你,你回到他身边,总比这么样在外面流浪好得多。”

    沈壁君还在听着,还是听得很出神。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这么样在外面流浪的。

    她是不是已被打动?

    风四娘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去,我甚至可以去向他道歉。”

    这也是她的真心活。

    只要沈壁君真的能得到幸福,无论要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沈壁君却笑了,突然疯狂般大笑。

    风四娘怔住。

    她从未想到沈壁君会有这种反应,更没有想到沈壁君会这么样笑。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沈壁君的微笑突然又变成痛哭――不再是悄悄流泪,也不再是轻轻哭泣,而是放声痛哭。

    除了萧十一郎外,她也从未在别人面前这么样哭过・她哭得就像是个受了惊骇的孩子。

    这种哭甚至比刚寸的那种哭更不正常,像这么样哭下去,一个人说不定真的会哭疯了。

    风四娘忍不住冲过去,用力握住她的肩。

    沈壁君还在哭。

    风四娘咬了咬牙,终于伸手,一掌掴在她脸上。

    沈壁君突然“停顿”。

    不但哭声停顿,呼吸、血脉、思想也全都停顿。

    她整个人都已停顿,麻木,僵便,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个木偶。

    风四娘的泪却已流了下来,黯然道:“这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

    沈壁君没有动,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仿佛在看着她,又伤佛凝视着远方。

    风四娘道:“我说错了什么,我……”沈壁君突然道:“你没有惜,他的确不是夭宗的宗主,但我却宁愿他是的。”

    风四娘又怔住:“为什么?”

    沈壁君道:“因为天宗的宗主,至少还是个人/风四娘道:“难道他不是人?”

    沈壁君的脸又因痛苦而扭曲,道:“我一直认为他是个人,不管他是好是坏。总是个了不起的人,谁知道他只不过是个奴,

    才。”

    风四娘道:“奴才?谁的奴才?”

    沈壁君道:“天孙的奴才?”

    风四娘道:“天孙?”

    沈壁君冷笑道:“逍遥侯是天之子,他的继承人当然是天孙。”

    风四娘道:“连城壁虽然不是天孙,却是天孙的奴才。”她更吃惊,更意外,忍不住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沈壁君道:“因为……因为我还是他的妻子,昨天晚上,我还睡在他房里。”

    这些话就像是鞭子。

    她说出来时,就像是用鞭子在抽打着自己。

    这种感觉已不仅是痛苦而已,也不仅是悲伤、失望……还有种无法形容的屈辱。

    风四娘了解这种感觉。

    她没有再问,沈壁君却又接着说了下去:“他以为我睡着了,他以为我已喝光了他给我的那碗药。’“你知道那是迷药?”

    “我不知道,可是我连一口都没有喝。”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就是不想吃药,什么药都不想吃。”

    风四娘心里在叹息。・他知道那是为了什么―――个已对生命绝望,只想拼命折磨自己的人,是绝不会吃药的。

    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看来仿佛是巧合,其实仿若仔细去

    想一想,就会发觉那其中一定早已种下了“前因。”

    你种下的是什么“因”,就一定会收到什么样“果”,――你若明白这道理,以后播种时就该分外小心。

    沈壁君道:“他想下到我已将那碗药偷偷地泼了出去。”

    风四娘叹道:“他一定想不到的,因为你以前从来也没有骗过他。”

    ――这也是”因”。

    沈壁君道:“他进来的时候,我其实是醒着的。”

    风四娘道:“但你却装作睡青了的样子。”

    沈壁君道:“因为我不想跟他说话。”

    ――这又是“因”。

    风四娘道:“他没有惊动你?”

    沈壁君摇摇头,道:“他只是站在床头看着我,看了很久。

    我虽然不敢张开眼看他,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样子很奇怪。”

    风四娘道,“奇怪?”

    沈壁君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好像全身都在渐渐发冷。”

    风四娘诅,“然后呢?”

    沈壁君道:“我看装虽然好像已睡着,其实心里却在想着很多事……”那时他想的并不是萧十一郎。

    这两年来,萧十一郎几乎已占据了她全部生命,全部思想。

    但那时她在想的却是连城壁。

    因为连城壁就在她床前,因为他和连城壁之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值得回忆的住事。

    他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她想起了他们新婚的那一天,她也曾躺在床上装睡,他也是这么样站在床头,看着她,一直都没有惊动她,还悄悄地替她盖上了被。

    那时她心里的紧张和羞涩,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来。

    还是会心跳。

    在他们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里,他从来也没有惊扰过她。

    他始终是个温柔和体贴的大夫。

    想到这里,她已几乎忍不住耍睁开眼,陪他一起渡过这漫漫的长夜。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见窗外响起了一阵很轻的弹指声。

    连城坠立刻走过去,推开窗户,压低声音道:“你来迟了,炔进来。”

    窗外的人带着笑道:“久别胜新婚,你不怕我进去惊扰了你们。”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沈壁君忽然全身冰冷。

    这是花如玉的声音。

    她听得出。

    可是她却连做梦也想不到,花如玉居然会来找连城壁。

    他们怎么会有来往的?

    沈壁君勉强控制着自己,集中精神,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连城壁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已经想法子让她睡了。”

    花如玉道:“她不会醒?”

    连城壁道:“绝不会,我给她的药,至少可以让她睡六个时

    辰。”

    花如玉已穿自而入,吃吃地笑着,道:“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把她找回来,现在却让她睡觉,岂非辜负了春宵?”

    连城壁淡淡道:“我并没有找她回来,是她自己要回来的。”

    花如王笑道:“难怪别人都说你是个了不起的角色,你不但要她的人回来,还要她的心。”

    连城壁也笑了笑,道:“我若只想要她的人回来,就不必费那么多事了。”

    听到了这些话,沈壁君不但全身都已冰冷,心也已沉了下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团泥,别人要把她捏成什么样子,她就被人捏成什么样。

    花如玉又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所以天孙想当面跟你谈谈下一件事。”

    连城壁道:“什么时候?”

    花如玉道,“月圆的时候。”

    连城壁道:“什么地方?”

    花如玉道:“西湖,水月楼。”

    连城壁道:“我一定准时去。”

    花如玉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动身,跟我一起走,先到扫花草堂去等着。”

    连城壁道:“行。”

    花如玉笑道:“你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连城壁遭:“这次她既然已回来,就绝不会走的了。”

    花如王道:“你有把握?”

    连城壁淡淡道:“因为我知道她根本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花如玉吃吃地笑道:“你实在有两下子……”这就是沈壁君昨夜听见的秘密。

    直到现在,她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风四娘了解她的心情。

    无论谁发现自己被人欺骗出卖了时,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何况出卖她,欺骗她的,又是她本已决心要厮守终生的人。

    沈壁君流着泪道:“这次我本来的确已不想再离开他了,我……我实在也已无处可去,可是,听了那些话之后,就算叫我再多留一天,我也会发疯。”

    风四娘道:“所以他一走,你也跟着跑出来了。”

    沈壁君点点头。

    她不但无处可去,甚至连一个亲人、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只有悄俏地躲在这种凄凉的小客栈里,悄悄地流泪。

    第四十八章 摇船母女

    杭州。

    她们出了涌金门,过南屏晚钟,摇向三潭印月.到了西泠桥时,已近黄昏了。

    满猢秋水映着半天夕阳,一个头戴黑帽的渔翁,正在桥头垂下了他的钓竿。

    远处的画肪楼船上,隐约传来妙龄船娘的曼声清歌。

    “看画舫尽入西泠,闻却半湖春色。”

    白沙堤上野柳已枯,芳草没径,静悄悄地三里长堤,很少有人行走。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面对着名湖秋色,虽然无酒,人已醉了。

    风四娘也不禁曼声而吟:“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沈壁君轻轻叹息,道:“这两句话虽然已俗,可是用来形容西湖,却是再好也没有。”

    风四娘道:“你以前来过?”

    沈壁君点点头,美丽的眼睛又流露出一抹感伤。

    ――以前她是不是和连城壁结伴而来的?

    风四娘道:“你知不知道水月楼在哪里?”

    沈壁君摇摇头。

    摇船的船家是母女两个人,女儿虽然蓬头粗服,却也不失妩媚。

    她忽然伸出手向前一指:“那里岂非就是水月楼。”

    她指着的地方,正是湖心秋色最深处,波光夕阳,画舫深歌。

    风四娘道:“水月楼是条画肪?”

    船娘道:“湖上最大的三条画舫,一条叫不系园,一条叫书画舫,还有一条就是水月楼。”

    风四娘道:“这条画舫有多大?”

    船娘道:“大得很,船楼上至少可以同时摆三四桌酒席。”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者无限羡慕:“几时我若也能有那么一条画舫,我也用不着再吃这种苦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本来很秀气的一双手,现在已结满了老茧。

    湖上的儿女,日子过得虽自在,却都是清贫而辛苦的。

    沈壁君看着她,忽然间道:“你们平常一无可以赚多少银子?”

    船娘苦笑道:“我们哪里能天夭看得到银子,平常最多也只不过能赚个几十文钱而已,只有到了春天……”一提到春天,她的眼睛里就发出了光。

    这三十里晴波一到春天,六桥花柳,株株相连,飞红柔绿,铺岩霞锦,千百只游船,一式白纺遮阳,铜栏小桨,携着素心三五,在六桥里外,燕子般穿来穿去。

    春天才是她们欢愉的日子。

    现在却已深秋。

    沈壁君忽然笑了笑,道:“你想不想到城里去玩几天?除了花钱外,还可以剩五两银子?”

    黄昏。

    船上已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母亲,一个女儿。

    风四娘和沈壁君呢?

    她们莫非就在这条船上?

    沈壁君是母亲。

    ――母亲总是比较少有人注意的,我不愿让别人认出我。

    所以风四娘就只好做了她的女儿。

    用白粉将头发扑成花白,再用一块青帕包起来,脸上添点汕彩,画几条皱纹,眯着眼睛低下头,“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风四娘笑了:“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还会一点易容术。”

    其实只要是会打扮的女人,就一定会一点易容术的。

    易容本来不是种神奇的事,造成的结果,也绝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现在我们最多只不过能在晚上暂则瞒过别人而已。”

    “月圆的时候,岂非就是晚上。”

    “所以白天我们最好少出来。”

    风四娘笑道:“你难道没有听人说过,我一向是只夜猫子。”

    ――今天是十三,后天晚上月亮就圆了。

    一轮将圆未画的明月,正冉冉升起,照亮了满湖秋水。

    月下的西湖,更美得令人心碎。

    “你想那个叫天孙的人。后天晚上究竟会不会来?”

    “一定会来的,我只怕他来了,我们还是认不出他。”

    “只要他来,我们就一定会认得出。”

    “你有把握?”

    “现在我们至少已有了三条线索。”

    “哦?”

    “第一,我们已知道他是个很瘦小的人,而且总是带着条小狗。”

    “第二,我们已知道他一定会到水月楼去。”

    “第三,我们也已知道连城壁一定会去找他。”

    “我们虽然不认得他,但我们却认得狗,认得水月楼,也认得连城壁。”

    风四娘的确充满了信心,因为她忘记了一点。

    ――就算能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秋月渐高,湖水渐寒。

    风四娘坐在船舷畔,脱下了青布鞋,用一双如霸的白足,轻轻地踢着水。

    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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