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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0

作者:古龙
更新时间:2018-03-15 15:00:00
然还活着,居然能找到了她。

    现在这兄妹两人都已死在对方手里,他们之间的恩怨仇恨,已全部随他们的生命消逝,所有的秘密也全部有了答案。

    仔细想一想,这本就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这样的结局,也正是唯一的结局,还有谁会认为不满意?

    也许只有萧十一郎。

    他痴痴地站在他们面前,脸上也带着种准都无法解释的表情。

    他心里在想什么?

    死人的手,还是紧握着的。

    难道这兄妹两人在临死前终于已互相了解,了解他们本是同一类的人。

    扳开他们的手,才可以看出他们两只手都紧握在一根从石壁里伸出的铁棍上。

    萧十一郎扳开了他们的手,铁棍突然弹起,只听“格”的一响,一面千斤铁闸无声无息地滑下来,隔断了这秘密的出口。

    那无疑也是唯一的出口。

    这兄妹两人死了之后,还要找个人来陪他们死,为他们殉葬。

    他们是不是早已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萧十一郎?

    所有的恩怨都已结束,所有的秘密都已揭破,所有的仇恨、爱情、友谊都已变成了一片虚空,生命中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萧十一郎倚着石壁坐下来,石壁冰冷,火光渐渐黯淡:他心里就像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悲哀愤怒・也没有恐惧。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死。

    对他来说,死已不再是件可怕的事,更不值得悲哀愤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灯终于灭了,天地间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又怎么样?

    连死都算不了什么,何况黑暗?

    萧十一郎忽然想笑,大笑,笑完了再哭,哭完了再叫,大叫,但他却只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觉得很疲倦,疲倦极了。

    他爱过人,也被爱过。

    无论是爱?还是被爱?他们拥有的爱情部同样真实而伟大。

    他忍受旭屈辱,也享受过荣耀,无论谁能够像他这么样过一生,都已应该很满足。

    只可惜现在还没有到他死的时候。

    忽然间,上面传来了一阵呼叫声,一线阳光忽然照了下来,照在他身上。

    他可以感觉到阳光的温暖,也可以听见上面有人在大声呼唤:“萧十一郎,萧十一郎还活着。”

    接着就有人跳下来,抬起了他,他甚至知道其中有个人是连城壁。

    但他却连眼睛部没有睁开,一种比黑暗更可怕的压力,已重重地压住了他,就压在他胸口。

    他只觉得非常疲倦,疲倦极了……

    可是黑暗忽然又离他远去,他忽然又能呼吸到清新芬芳的空气,就像是他少年时在山林里,在原野中呼吸到空气一样。

    现在他已不再是少年。

    这里也不是空旷的原野山林。

    附近有很多人正在议论纷纷,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可以听到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里,都有萧十一郎的名字。

    忽然间,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人,他也看不见这个人,却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又是连城壁。

    他的声音缓慢,清晰而有力:“各位现在想必已知道,萧十一郎也是被人陷害了的,陷害他的人,就是昔年逍遥侯的嫡亲妹妹哥舒冰,也就是天宗的第二代主人,在下和萧十一郎之间,虽然恩怨纠缠已久,可是现在都已成过去,往事不堪回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只希望……”

    萧十一郎没有再听下去,他只想永远地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人,他已不愿再面对这些了不起的英雄好汉。

    他忽然跳起来,走到连城壁面前,道:“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活下去虽然并不是件容易事,但他却发誓一定要活下因为他欠人一条命?

    萧十一郎从来也不欠别人,无论什么样的债,他都一定要还债。

    日落西山。

    西泠桥下的水更冷了,苏小墓上的秋草也已枯黄,明月却犹未升起。

    水月楼船是不是还留在长堤外?风四娘是不是还在等着他了一叶轻舟,荡向长堤,萧十一郎就在轻舟上。

    不管他是死是活,是留是走,他总不能就这么忘记风四娘。

    夜色还来临,水月楼上也有了灯光,仿佛还有人在曼声低唱。

    轻舟还未荡过去,船头已有人在吆喝:“萧公子在此宴客,闹杂人等走远些。”

    萧十一郎道:“又有个萧公子在这里宴客?是哪个萧公子?”

    船头的大汉做然道:“当然就是侠名满天下的萧十二郎。”

    萧十一郎笑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笑出来的,可是他的确在笑,大笑。

    笑声惊动了船舱中的人,一个人背负着双手,做做然走了出去,少年英俊,服饰华丽,果然是萧十二郎。

    他看见了萧十一郎,脸上立刻也露出笑容,显帽热情而有礼,道“你果然来了。”

    萧十一郎道:“你知道我会来?”

    萧十二郎道:“有个人留了封信在这里,要我转交给你。”

    萧十一郎道:“是什么人留下的信?”

    萧十二郎道:“是个送信的人。”

    这回答很妙,他的表情却很诚恳,恭恭敬敬地交了这封情给萧十一郎。

    信封是崭新的,信纸却已很陈旧,仿佛已揉成一团,再展开铺平,整整齐齐地叠起来。

    “我走了。我一定压麻了你的手,可是等你醒来时,手就一定不会再麻的。他们要我的只是我一个人,你不必去,也不能去。你以后就算不能再见到我,也一定很快就会听见我的消息。”

    萧十一郎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认得这封信,因为这封信本是他留给风四娘的,他想不到风四娘会将这封信珍藏起来,更想不到她会将这封信交还给他。

    可是他明白她的意思,他留下这封信时,莫非也正是准备去死的。

    死,就是她唯一要留给他的消息。

    “我不能死,我还欠人一条命。”

    萧十一郎松开手,信落下,落在湖中,随着水波流走,就像是朵落花。

    花已落了,生命中的春天也已逝去,剩下的还有什么?

    萧十二郎看着他,忽然道:“晚辈本想请萧大侠上来喝杯酒的。”

    萧十一郎道:“你为什么不请?”

    萧十二郎微笑道:“晚辈不敢请,也不配。”他笑得还是那么热情,那么有礼,躬身道:“萧大侠,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晚辈就告辞了。”

    萧十一郎看着他转身走入船舱,又想笑,却已笑不出。

    轻舟上的船家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道:“人家既不想请你喝酒,你站在这里也没有用,还是走吧。”

    萧十一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船家看着他,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喝酒?”

    萧十一郎道:“是。”

    船家道:。你身上有多少银子”萧十一郎的手伸进怀里,又掏出来。

    手还是空的。

    他忽然发现自己囊空如洗。

    船家却笑了,道:“原来你也是个酒鬼,酒鬼本就没有一个不穷的,看来我这趟船又白跑了。”他手里长篙一点,轻舟汇入湖心:“你若肯等我半个时辰:再做趟生意,我请你喝酒去。”

    萧十一郎道:“我等你。”

    他在韶梢坐下来,痴痴地看着远方,远方烟水朦胧,夜色已渐深。

    西湖的夜色还是同样美丽,只可惜今夕已非昨天。

    夜市初开,长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两旁店铺里都点亮了灯,灯光照着鲜艳的绸缎,发光的瓷器,精巧美味的糕点,也照亮了人们的笑脸。

    船家已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大步在前面走着,显得生气勃勃,兴高彩烈。

    他身上带的钱也许还不够去买一醉,可是看起来,这世界好像完全部属于他的。

    因为他已渡过了辛苦的一夭,现在已到了他亮相的时候。

    他拍着萧十一郎的肩,悄悄道:“这条街上的酒贵得很,我们千万不能进去,可是我每天都要到这里来看看,无论看多久都不要钱的。”

    他笑得更愉快,因为他至少可以到这里来随便看看。

    只要能看看,他就已很满足。

    一个人对生命的看法若能像他这样,那么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悲伤埋怨的事。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自己实在连这船家都比不上。

    他实在没有这么豁达的心胸。

    前面有个钱庄,恒生钱庄。

    萧十一郎忽然停下脚步,道:“你在这里等一等。”

    船家道:“你呢?”

    萧十一郎道:“我……我进去看看。”

    船家笑道:“钱庄里可没什么好看的,包子的肉不在褶子,银庄里的钱我们也看不见。

    ”但他却还是跟着萧十一郎走进去,“不管怎么样,能进去看看也不错。”

    掌柜的虽然刚入中年,头发却已花白,看着这两人走进来,虽然显得很惊讶,态度却还是很有礼:“两位有何见教?”

    萧十一郎道:“我在这里好像还有个帐户。”

    掌柜的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勉强笑道:“阁下没有记错?”

    萧十一郎道:“没有。”

    掌柜的道:“尊姓?”

    萧十一郎道:“姓萧,萧十一郎。”

    掌柜的展颜道:“原来是萧大爷,不错,萧大爷在敝号当然有帐户。”

    萧十一郎道:“你能不能看看我帐上还有多少银子,我想提走。”

    掌柜的笑道:“本来敝号是凭票提钱,但萧大爷却可以例外。”他笑得很奇怪,慢慢地接着道:“因为萧大爷的帐,我们刚结过。”

    萧十一郎道,“帐上还有没有钱存着?”

    掌柜的道:“有,当然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面的钱柜,拿出了一枚铜钱,轻轻地放在桌上,微笑道:“萧大侠帐上的剩余,已只有这么多。”

    萧十一郎没有动,没有开口,不管怎么样,这枚铜钱至少是崭新的,在灯下看未,亮得就像是金子一样。

    掌柜的道:“萧大爷是不是还想看看细帐?”

    萧十一郎摇摇头。

    掌柜的道:“萧大爷若还想把这文钱存在敝号,敝号也一样欢迎。”

    萧十一郎忽然回头,间道:“一文钱能买什么?”

    船家眨了眨眼睛,道:“还可以买一大包花生。”

    萧十一郎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这枚铜钱,居然也笑了笑,道:“花生正好下酒,这文钱我当然要拿走。”

    船家笑道:“一点也不错,一文钱虽不多,总比一文也没有好。他们大笑着走出去,掌柜的却在轻轻叹息。他想不通这个人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已在一夜间由富可敌国的富翁,变成了囊空如洗的穷光蛋。他知道,因为他的确刚查过这个人的帐薄。他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发财发得这么快的人,也从来未见过穷得这么快的。

    第五十八章 侠义无双

    剑的型式,精致而古雅。

    古雅的剑身上,刻着四个古雅的字:“侠义无双。”

    黄金铸成的剑,当然不是用来杀人的。

    那只不过代表人们对连城壁庄主的一份敬意。

    这柄剑的价值,当然也不是黄金的本身,而是上面那四个字。

    侠义,已经世不多见了,更何况“侠义无双”。

    在人们心目中,这四个字,也只有无垢山庄的连庄主足以当之无愧。

    夜已深。

    锣鼓声和喧哗声渐渐远了。

    人也散了。

    厅上只剩下连城壁一个人,一盏灯。

    他似乎已有些累,又好像对刚才的热闹感到有些厌倦。

    他微闭着眼睛,正用手惺慢抚摸着剑身上那四个字。

    他的手很轻,就像抚摸着情人的酮体。

    “侠义无双!”

    他笑了。

    但笑容里并没有丝毫兴奋或喜悦,而是带着种讥消和不屑。

    夜凤透窗,已有寒意。

    连城壁抚摸剑身的手指突然停止,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消失。

    但他的语气仍很平静,缓缓道:“是谁站在花园里?”

    外面应道:“赵伯奇。”

    连城壁点点头,道:“进来。”

    赵伯奇从花丛阴影里走了出来,脚步很轻,很慢,神情谨慎而恭敬。

    他,原来就是把萧十一郎丢在酒馆里的船家赵大。

    灯光照在金剑上,光华映满大厅。

    赵伯奇自然已看见那柄金剑,但他却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

    连城壁喃喃道:“这是地方父老们的一番厚爱,我本来不敢接受,怎奈盛情难却。”

    赵伯奇忙道:“应该的,若非庄主的英名远播,威镇四方。百姓们怎能安居乐业,这小小的一点敬意实在是应该的。”

    他说这话,就好像他自己就是地方上的父老,这柄剑本就是他奉献给无垢山庄的一样。

    连城壁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只是个很平凡的人,哪儿当得起‘侠义无双’四个字。”

    赵伯奇本想再说几句动听的话,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发现连城壁森冷的目光,正庄凝视着他。

    赵伯奇心里一阵寒,急忙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一个长形的布包,双手捧到连城壁面前。

    包裹里是一柄刀,一柄名闻天下的刀。

    割鹿刀。

    刀已出鞘。

    冷冷的刀烽,照着连城壁冷冷的脸。

    刀锋锐利,目光同样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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