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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4

作者:飘灯
更新时间:2018-03-15 18:00:00
咄?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靴子,好不容易才从这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来,猛然冲起,一把抱起朵尔丹娜,围着柳树的长城疯一样的跑起来。

    “朵尔丹娜,我的朵尔丹娜——”他一跤摔在地上,仍紧紧将妻子抱在怀里:“你居然不告诉我?从今以后,不许再和人动手,不许劳神,风云盟的事情就交给你手下那群大侠吧。还有记得不许用轻功,最好也不要骑马——特别是你的‘摇光’,跑起来总是疯疯癫癫的。”

    他自己刚像个疯子一样地跑了一圈,居然还一板一眼地数落“摇光”。

    朵尔丹娜笑盈盈地望着他。

    咄?躺在地上,看着蓝天:“我们的女儿,就叫、就叫……”

    朵尔丹娜嗔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女儿!”咄?傻笑着,似乎在憧憬梦中的未来:“叠罗施也孤单很久了,给他个妹妹……”

    那天晚上,咄?在梦中皱着眉头喊道:“就叫达达敏尔!”

    看着丈夫的一本正经的面容,朵尔丹娜忽然觉得很幸福,她终于要成为并享受一个真正女人的生活了……

    柳芽儿一天天的绿了。

    柳叶儿一天天的滋润了。

    柳枝儿一天天的长了。

    塞北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直到三月,黄河的冰才彻底融尽,来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早晨,朵尔丹娜收到了一封信。

    “春来染沉疴,恐已不治。望见孩儿一面,并遇托孤于云妹。迟来恐阴阳两隔矣。——红字。”

    咄?捧着一盅羊奶走进帐篷,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好象脸色不太好。”

    朵尔丹娜收起书信:“红拂她……好象快要不行了,她希望我能去一趟。”

    “不许去!”咄?急道:“你六个多月的身孕啊!”

    朵尔丹娜叹息道:“不是只有六个月么?咄?,我去见见她好了,我娘死的时候,若是能见上她一面,我……”她的头垂了下去,很快又抬了起来,坚定地望着咄?。

    咄?还是试图打动她:“我替你去一次行么?”

    朵尔丹娜摇头:“她有话对我说!”

    咄?狠狠心:“那好,我们多带一些人过去。”

    朵尔丹娜一笑置之:“你摆明要我和李渊动手么?”

    咄?又气愤又无奈,过了好半晌才道:“你以为你是原来么,可以独闯千军万马,朵尔丹娜,你有身孕,遇到什么事情,是不能动手的。”

    朵尔丹娜依旧自负:“我们一路悄声过去,不会有人知道。再说一路上还有风云盟的人在,出不了事的。咄?哥哥,你放心,还有两个月,才有人伤得了我!”

    “等一下!”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喊道:“你们带我去吧,我可以照顾朵尔丹娜……”

    是宇文素眉,短短几个月,她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皮肤变得松弛,眼角也开始出现了明显得皱纹,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咄?和朵尔丹娜都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朵尔丹娜心想宇文素眉也是孤苦伶仃的女人,既然全心全意的喜欢李靖,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意。再说,红拂既然快要离世,李靖也是自然要续弦的,宇文素眉自然是极好的人选。

    她拉了拉咄?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其时,永济、通济、邗沟三渠已通,江南河也差不多快要竣工,隋世水利之便当真是前无古人。但是,隋炀帝予智予雄,独占天下,水路上全是官兵,根本无法通行。他又课天下富人买车马,征天下兵丁民夫,百姓穷困,生机断绝,陆路上盗贼四起,也不太平。

    咄?经过多番考虑,决定过沙漠,延贺兰山南下,避开官府与江湖仇家的耳目。

    他长年驰骋于阿尔泰山下的大戈壁,对沙漠的熟悉程度,实在非常人所能及。对贺兰山东的千里黄沙,确实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他带了四名随从,一辆极宽敞舒适的大车,星夜赶往中原。

    朵尔丹娜本意是带着摇光随行,但那摇光使了性子,死活不愿意拉车,咄?又嫌它过于碍眼,便索性留在阴山,只带了那只白鹰随行。

    一路驰骋,朵尔丹娜一直躲在车里,从小到大,倒也没有享过这等清福。

    “朵尔丹娜——”咄?靠着车厢,向里说了一句话:“咱们到了贺兰山了。”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似乎怕惊吓到车中的妻子。

    轻轻挑起窗帘,贺兰山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朵尔丹娜居然打了个寒战,她伸出头道:“咄?,我们还是再赶段路吧。”

    “你不舒服么?”咄?坚持:“你不舒服,我们才要休息啊,你禁不起这样的颠簸。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我们吃点东西,歇着吧。”

    朵尔丹娜笑笑,没有再违了丈夫的殷勤好意。

    她走下车,开眼便看见了一处岩壁,不知怎地,心中就是一惊。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占据了她的心,这场景很熟悉,就好像……是很多年以前,她瑟缩在一面山崖下,无助的面对无数步步紧逼的大军。

    “怎么这么敏感了?”朵尔丹娜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要驱赶心中所有的阴影,或许是快要做母亲的人真的有些不同吧。

    几个随从忙活起来,篝火开始熊熊燃烧,锅里的开水滋滋作响,冒出一阵阵白雾。咄?皱着眉头扔进去最后一根木柴,叹气道:“昨天我说再带些木柴吧……”

    “我去!”叠罗施自告奋勇地喊,他在马车里窝了一天,一跳下来,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爹爹,我去砍些木柴过来!”

    “去吧!”咄?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吉略,尹合机也一起去,快一点!”他越来越喜欢叠罗施了,这孩子武艺进展的极快,特别是有了朵尔丹娜的指点,俨然已是一流的高手,人又聪明能干,咄?当真把他当作上天送他的礼物。

    宇文素眉扶着朵尔丹娜下车,坐在一方铺好的锦垫上。小心的将一包药草倒入锅中的水里,药草渐渐展开,散发出一阵阵清香舒展的气息。

    “素眉,怎么了?不会还在怨我吧?”朵尔丹娜笑问道。宇文素眉一直背对着她,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却是一抖,险些打翻了那口药锅。

    看来,她真的是情根深种,朵尔丹娜暗地叹了口气,劝道:“过不了几天你不就见着他了?那时候,让他娶你过门,名正言顺的进了李家,好不好?”

    “好……”宇文素眉忽然转身,眼中满是泪水,似乎有话要说,却只能重复道:“好,好……”

    朵尔丹娜有些不忍了,拉着她的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怎么伤心成这样?快!药已经煎好了,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宇文素眉低了头,去捧了药碗过来。

    “我来——”咄?端下药锅,轻轻沥在碗里,用小勺搅了搅,又送到口边试了试温度,这才喂到朵尔丹娜口中。

    朵尔丹娜也不顾忌,只舒舒服服地靠在咄?怀中,就着他手中喝药,两个人都极是自然而亲昵。

    宇文素眉看他们恩爱缠绵之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这才想起她的心上人还在天边,朵尔丹娜忙岔开话题:“还是素眉姐姐细心,还记得带上安胎药。难得这药这么好喝……”

    咄?懵懂不觉,笑嘻嘻地接口:“这个自然,咱们的女儿既是风云盟的少主,又是突厥的公主,嘿嘿,那是何等金贵?当然要小心了!”

    朵尔丹娜直起身子,拨了拨火堆:“女儿女儿!你怎么知道是女儿?还没完了!”

    咄?笑了笑,似乎整张脸都在发光:“我喜欢女儿啊!你想叠罗施不出三五年就能跟着我上战场打仗了,家里当然最好有个小女儿——”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眼下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分,叠罗施差不多去了一个时辰,居然还没回来。

    “我去看看”,几番迟疑,咄?还是站了起来,又俯下身子道:“有事喊我,我马上就回来。”

    朵尔丹娜心中一阵甜蜜,觉得雄霸天下的咄?王居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但即使是她,也觉得片刻的分离似乎也变得难以忍受,或许,这就是爱情。

    咄?又回头看了朵尔丹娜一眼,她的侧影似乎被夕阳镀了一层金,看上去宝相庄严,不似人间的女子。

    他也受不了自己的拖沓,几个起落,便掠入树丛中,眼下已是黄昏,树丛中阴森森的,哪里有儿子的影子?

    咄?搜索了几步,“阿爹——”远处传过几声极缥缈的呼喊,正是叠罗施的声音,似乎遇到什么极是紧急的事情。

    咄?略一迟疑,想了想宇文素眉和那两名侍卫功夫都不错,朵尔丹娜的功夫即使对折之上再打个对折也是第一流的高手,应当不至于有什么应对不来的状况。猛一顿足,向着叠罗施呼叫的方向奔去。

    太阳已经落到了与地面相平的天边,东边的沙漠上金光变幻,不可方物。

    “你看落日,真红,象不像一大堆鲜血?”朵尔丹娜的脸色有些沉重:“我吹个曲子给你听。”

    她从怀中摸出那个小小的土埙,一缕低沉悲壮的大荒之曲在天地间飘荡开来。

    那支曲子,让她想起了一个年轻人,曾经教她吟诗,教她读书,教她吹笛子……她学会了平生第一支曲子,也是唯一的一支,这曲子很难、很凄凉、很悲伤,她自信,这首曲子吹得比那个人好,也比那个人身边的绝世佳人好。但她以后,只会为另一个男人吹笛子,另一个爱着她、护着她的男人,一个注定和她厮守一生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

    宇文素眉看着她,也被往事淹没了。她想起了一个春天,想起了无忧无虑的年少青春,她想起了生平的第一双绣鞋……甚至,她想起了那个晚上,李靖吃惊地看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惊讶的无话可说,她闭着眼睛,痛楚而骄傲地躺在那里——她做了那么久的伍夫人,但她的身子,白兰花一样娇嫩芬芳的身子,是为那个人留着的……她终于可以和那个人长相厮守了,她为他居然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她根本无法想象的……

    两个随行的侍卫也陷入了沉思,这曲子似乎真的可以勾起人埋藏的最深的往事。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但总曾经有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发生过一些又甜蜜、又糊涂的事情……是那个已经远嫁的姑娘,还是每天等在帐篷里的女人?

    苍蓝和龙山——两个王爷的随身侍卫,居然和宇文素眉那个小女子一般,长满络腮胡须得嘴角绽开一丝微笑,而后,眼中竟流下两滴浑浊的泪滴。

    《哀郢》,就好像是大漠中荒废的一座古城池,诉说这一些岁月后的故事。

    埙声嘎然而至。

    “什么人?”朵尔丹娜手中的埙飞了出去,似乎在半空中打中了什么,裂成了无数碎片,但其中几片依旧箭一般打在极远处一条黑影上。

    苍蓝已经倒下,脸上犹自挂着微笑和泪水,似乎刚刚做了一个很美的梦,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龙山已一刀砍下自己的右臂,剩余的左臂握紧了钢刀。

    龙山的断臂和苍蓝的身体已经迅速发黑,朵尔丹娜用一根焦炭拨过他的尸体,只见后颈上还留着一截针尾。

    居然在三十丈外发针,这绝对不是人力所能为!

    朵尔丹娜沉思道:“想必是用了极霸道的弩弓,但是射到这里,才会力竭,还留下一截。那个人若是再靠近一点,只怕就要倒下。”

    但针上的毒却是见血封喉,端的利害无比,可以让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死去。

    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朵尔丹娜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不方便,她几乎可以确定敌人就在左近,却不敢贸然搜索。——是的,她有了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敢惊醒睡的正甜的孩子,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

    “去!带人回来”她毫不犹豫,抖手将白鹰放了出去,白鹰已经很老了,依旧全力一飞冲天。朵尔丹娜的声音又变得冷漠而决绝:“退!这个地方就是箭靶子,我们走,到东边的山崖下去!”

    宇文素眉点点头,跃到马车驾驶座的位置上。

    朵尔丹娜微微一晃,人已到了车厢中,一手移形换影的身法,依旧精妙无双。

    宇文素眉扬鞭,马车全速向前,朵尔丹娜一掌震下半个车厢,视野顿时开阔,她警惕地四下张望,指尖已有寒芒闪动。这些年来,她面对危险的次数已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多,眼见强敌将近,她周身肌肉开始紧张,但手指却更稳定,冷冷注视着每一个可能的人影。

    忽然,一阵剧痛从腹中传来,象闪电一样劈中她的大脑。“这是怎么了?”她恐惧的想。

    剧痛一阵阵传来,朵尔丹娜的指节也因用力握紧而显得苍白,这讯号已愈来愈准确无疑了:这个孩子,这个八个月还不到的孩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到人间凑凑热闹。

    “唔——”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你怎么了?”龙山捂着断臂,惊慌的问。

    宇文素眉也跳下车来,紧张地道:“下来,你这个样子不能再向前走了!”

    宇文素眉急着将车上的铺盖衣物一起拖下,把朵尔丹娜扶出车外。龙山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抓起刀大步走开,为她们护卫。

    朵尔丹娜已经浑身是汗,嘴唇也开始发白。

    “你……是要害死我啊!”她吃力的喘息。

    “不是!”宇文素眉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这才发现朵尔丹娜只是在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朵尔丹娜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逐渐透彻而犀利。

    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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