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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7

作者:高阳
更新时间:2018-03-16 00:00:00
们。柳如是对慧远的话捉摸不透,于是她进一步试探性问道:“弟子世俗愚昧,望求法师指点迷津。”

    “施主放心,贫僧方才不是说过有吉无凶吗。”慧远说。

    慧远示意哑沙弥拿来笔砚,在一幅素笺上写了几句诗,然后递给钱牧斋。

    “施主回去,请将贫僧偈语细细参阅,此行关心之事,即在此中。”慧远说完就叫哑沙弥送客。

    事情的发展并不像霍华所预想的那样。刘师峻的离开使霍华高兴了一阵,他梦想着不久就将拥有董小宛。他打算等刘师峻离开苏州后外面对董小宛的追查风平浪静了,就将董小宛接到府中,即使董小宛不从,他也可以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董小宛也无话可说了。如果按照霍华所想象的那样,董小宛是难逃厄运的,但柳如是和钱牧斋的到来使霍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两天,街口到处是官府的捕快,连驻军官兵也进入城内寻找董小宛。霍华开始意识一旦董小宛被找到,他也逃脱不了责任。现在他想到劫持董小宛是他的一个错误。

    霍华这两天都面对着虎丘的方向沉默不语,景尚天在此刻也表现出计穷。他也意识到董小宛的事终究要败露,他想劝霍华杀人灭口,但他清楚霍华无论如何是不同意的。景尚天眼看他的赏银将付之东流,于是对钱牧斋和柳如是恨之入骨,但他也只能是恨,在任何行动上他都无能为力。他觉察到霍府已被人监视,便告诉霍华并吩咐所有的人不准离开府内到云岩寺去。

    觉尘感觉一种沉重的包袱压在心头,这感觉来源于董小宛。他从心里诅咒霍华,但他又无能为力,并对去年秋日的冲动而深深懊悔。他把现在面临的困境都归结于那次冲动,以至于现在受到霍华的操纵。他每天祈祷着霍华能尽快地将董小宛带离云岩寺,但佛祖对他的恩赐仿佛一无所有,他认为那是对他的惩罚。那天,他接待钱牧斋和柳如是以后,就知道无法脱离困境了。但他也存在侥幸心里,认为藏在塔中的董小宛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世人尽道皈依好,自在自然不了了;宝塔庄严佛法密,个中真谛须参晓。”钱牧斋面对慧远所赠的偈语苦苦思索着。

    从云岩寺回来,他的脑子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慧远所赠的偈语并不高深,但他仍然没有想出点头绪。柳如是见钱牧斋为救董小宛而非常辛苦,她早已准备好了几样可口的下酒菜,待钱牧斋参透偈语后便端出来,其实,钱牧斋对偈语的苦苦思索并不是考虑到董小宛的危难,他认为自己堂堂尚书大人如果对慧远的几句偈语都猜不透,有损他的自尊。看到钱牧斋痛苦思索的样子,柳如是几次想到云岩寺去请慧远给予明示,但她最终打消了这念头。

    在此期间,刘大行曾几次来到柳如是的住处,钱牧斋沉浸于他的思考中,对刘大行的到来一点也不知道。刘大行每次到来都是和柳如是简单地谈论一会儿便走。

    时间悄悄地向前滑行,已是三更时分。钱牧斋双手伏在桌上,他的头放在伸开的手臂中,灯光照着他的身影在墙上一动不动。柳如是在一旁也毫无睡意,她的一切精力也被董小宛的失踪牵制住。她的手上拿着一本书,书翻在第三页上。

    她的眼睛并没有盯在书上,而是盯着钱牧斋。

    钱牧斋对慧远的偈语已感到无能为力了,他的心也渐渐开始烦躁起来。他拿着慧远写的素篓不断展玩。最后他把那偈语的每一句拆开来,把每一个字也拆了开来,他无意中发现每一句的第二个字连起来读组成“人在塔中”,他的思绪无意中回到白天在云岩寺时的情景,他想起当时曾提出到云岩寺里的塔中一游,但觉尘说塔中有怪异而拒绝了。这时他肯定了问题就在云岩寺的塔中。在寂静的夜中,钱牧斋忽然大叫一声:“得了!”这一叫声使柳如是的全身一阵颤抖,钱牧斋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参透慧远的偈语后,钱牧斋感到十分轻松自如。他这时才感觉腹中的饥饿,便叫柳如是去取饭来吃。柳如是快速取来早已备好的酒菜,然后依偎在钱牧斋的身旁替他倒酒。这一夜,钱牧斋和柳如是都很兴奋,看着柳如是那风韵犹在的身躯,钱牧斋引起一阵阵的激动。今晚的柳如是显得更加美丽动人,由于董小宛的下落已明,她似乎恢复了青春,全身洋溢出一种使男人不能拒绝的诱惑力。在钱牧斋表示需要她的时候,她默然地替钱牧斋宽了衣。这一夜钱牧斋无比兴奋,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年龄,感觉精力无比的充沛。

    事情开始按照钱牧斋和柳如是的设计顺利地进行。他们第二天晚上实施了援救计划。白天,他们找到驻军主帅杨昆,商议援救办法。在大地被夜色笼照住的时候,从军中开出了两队军士,一百人的官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杀向虎丘云岩寺。零乱的脚步声轻微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他们成网状包围了云岩寺,慢慢地接近,一个个朦胧的身影像在进行一次真正的伏击战斗。那些年轻一些的士兵显得有些激动,从他们的脚下发出一些与行动不相符的声响。这些没有使他们放在心上,他们知道这次行动十分地容易。本来在白天他们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进行这次行动,但在夜晚使他们觉得更加刺激,更像一次战斗。不久牛二与另外两个家奴被捉了起来。当时在场的霍和按照钱牧斋的计划故意放跑了他。军士们的大呼小叫声惊动了寺内所有僧人,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手足无措。觉尘作为寺里的住持来询问,他没有意识到董小宛的事已经泄露,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根铁链锁了起来。

    云岩寺的解救行动刚结束,两乘轿子也来到云岩寺。轿中走下钱牧斋和柳如是,刚被解救出来的董小宛看见柳如是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董小宛被关押后的憔悴呈现在柳如是的眼中,但柳如是忍住了她的的眼泪。

    看见霍和满脸惊恐地跑进霍府,霍华意识到灾难的来临,这几天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捕头严密监视之下。霍华听完霍和的介绍,什么话也没有说,带着霍和和景尚天就从后门奔出霍府。此时,他们已是网中之鱼,刚奔出后门,便被一队官士擒住。

    ――

    中文东西网整理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十六章 孙传庭师生柳如是轻手轻脚悄悄踱进董小宛休息的房间,她想调皮地惊醒这位漂亮妹妹和她的美梦。但是,董小宛并没有睡下,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感慨令她兴奋,彻夜难眠。柳如是透过门楣下悬挂的几串稀疏珠帘,瞧见董小宛独身站在一面花镜前审视着自己的脸。董小宛急于知道这场凶险之后自己的脸上是否添上了细小的皱纹,她认为自己在塔中幽禁的极端愁苦和忧伤有可能伤害如花似玉的肌肤。早年在秦淮河上她不止一次目睹过女人的惊人变化,曾经有几个姐妹因为经历了痛苦,几天时间就变老了。她固执地认为这是老天爷打击女人的特殊手段。镜中出现的那张脸依旧完美无缺,让她得意,让她陶醉。柳如是见她得意忘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董小宛有些害羞,但脸色却没有变。这几年的生活波折已经将她的表情锤炼成某种方式。柳如是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变化,她撒着娇的欢快笑容中,有一股刚毅已经超过了爱情、依赖和温存。柳如是搂住她,像往常那样吻她的额头和脸颊。董小宛热情地回应了她亲昵的表示,感觉她的嘴唇依旧像早年在南京时那样温暖、柔软、充满活力。

    姐妹俩牵着手走到院子中。她俩头上正飞过一行雁阵,雁阵之上则是被秋风吹得呈鱼鳞状的飘向东南的流云。董小宛将目光从天际收回来,看着一朵朵沾满露水的菊花,她说:“又快仲秋了!”

    柳如是会心一笑,她知道小宛妹妹和冒辟疆已经约定同归如皋的佳期。她用劲捏了捏董小宛的手,表示安慰。这时一阵风刮过,院子中的落叶沙沙响,一片纸飘了起来,顺风飞过屋顶。她俩同时感到寒冷。毕竟是秋天,落叶撒满天际,夏天的裙衣已挡不住季节变化带来的寒意。

    她俩又牵着手回到室内。柳如是穿上一件大红西洋布做的套心夹袄,董小宛则穿上一件青布夹袄,上面绣着鲜艳的牡丹花。俩人都觉得彼此凭添了一股成年女人饱满的丰韵。

    这时,钱牧斋走进院门。柳如是从脚步声中就辨认出是他。当他跨入室内,姐妹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怔在门边,一只脚还停留在门外。姐妹俩见他那张老脸上的疑虑,哈构构笑了起来。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干笑两声。她俩为这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开心。

    钱牧斋瞧着这对美人,内心涌动着一种不可言传的幸福。

    他说:“待会吃过早饭,咱们去见杨将军。”

    三乘轿子稳稳地停在杨将军的中军大帐前。早有军士报入帐中,杨将军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大步迎出帐来。钱牧斋、柳如是、董小宛刚刚跨下轿于,轿门上的挂帘还在晃荡不停。杨昆便迎了上来,大家见过礼,依次步入军帐。帐中很宽阔,排了两排座椅,座椅后面是一排排各种式样的兵器。

    杨将军请钱牧斋大人上首坐定,又令军士搬来一把座椅,自己坐在旁边。柳如是和董小宛随便拣把座椅坐在下首。在杨将军身后一扇大屏风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明”字。

    待军士泡上茶来。董小宛便移步上前,朝杨将军施了大礼,然后道:“小宛这次要不是杨将军仗义相救,我命休矣。”

    杨将军正和钱牧斋说几句笑话,见她这样,慌忙起身拱手还礼道:“免礼,免礼。身为朝庭之臣,当然该为民除害。宛姑娘要谢就谢当今皇上吧。”

    就在这时,屏风后面探出一颗儿童的脑袋,他有些胆怯,更多的是好奇,头上的羊角小辫像一盏熄了火的乌黑灯蕊。柳如是一眼瞥见他,见很可爱,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孩怯怯地看看她,又看看杨将军,然后将头缩回屏风后。屏风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董小宛好奇地问道:“杨将军,这中军大帐中是谁家的孩子敢来玩耍?”

    杨将军答道:“是我的两个犬子。昨日刚随其母来到。在乡下呆惯了,还没习惯。”他一边说一边呼唤道:“震儿,震儿快点出来。”

    屏风后怯怯走出两个小儿,一个约六七岁,另一个约四五岁。他俩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柳如是和董小宛,并排站在杨将军身后,一动不动。

    董小宛和柳如是双双离座,跑上前去,一人拉住一个,抚着他俩的头说道:“好可爱的小孩子。真是将门生虎子啊!”杨将军得意地笑了起来。

    钱牧斋呷了一口茶,然后拈拈稀疏的胡须朝杨将军道:“尊夫人现在在何处?”

    “就在后帐之中。”

    “何不给大家引见一下。”

    杨将军笑笑道:“正有此意。”随后朝屏风后拍掌三声示意。

    一位四十岁上下,着乡村布衣的妇人应身而出。董小宛和柳如是本以为像杨将军这样地位应该配上年轻貌美的女子。如今见此光景,心里有些惊讶,她俩没想到将军夫人竟像一位佣人。钱牧斋也是一怔,但多年的官场应酬使他迅速作了反应,他嗓子甜润地说道:“杨将军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一位朴素节俭的女人。”

    杨将军脸上一热,惺惺说道:“钱兄误会了,这位是吴妈,她是两个孩子的奶娘。我老婆还在后面呢。”

    钱牧斋脸上发热。柳如是朝他那窘迫的脸上狠狠瞪了一下,心里嘀咕:“死老头子,不知道就别瞎恭维,这下出丑了吧!”钱牧斋干咳几声,镇定一下情绪,说道:“惭愧,惭愧,我眼拙了。”

    董小宛起初也是一怔,眼见钱牧斋的窘样,忍不住朝柳如是抿嘴一笑,但没笑出声。柳如是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奶娘吴妈也被窘得满脸通红,心知自己的穿着给老爷丢了脸。平时,杨将军曾多次指点她要注意形象,她都当耳边风,这次终于应了他的话。她惶恐地问杨将军:“老爷有什么吩咐?奴婢马上照办。”

    杨将军做了个扩胸动作,松弛了一下,才朝吴妈道:“快请夫人出来。”

    “是。老爷。”吴妈应声而去。

    隔了一会儿,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从屏风后转出一位娇吟吟的女人。董小宛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没有出声。这位女人打扮得很艳丽,浑身挂满叮作响的珍贵饰物。她并非美人,所以认为衣着就能带来美,其实吴妈妈的穿着朴素也是她故意安排的,这样就可以起到母鸡衬托凤凰之效,她此刻的打扮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耳上挂着一只类似手镯的大金耳环。董小宛知道这是个极庸俗的女人,眼里有些惊诧,这和杨将军太不般配了,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当初他俩结婚时都没见过面,待揭了盖头就变成了既成事实,无法更改。

    杨将军见钱牧斋、柳如是、董小宛都露出惊诧之眼神,误是惊艳,乃高兴地介绍道:“这位才是我的夫人。”柳如是、董小宛极有礼貌地道了万福。

    寒暄之后,董小宛发觉这位夫人虽然在穿着上庸俗,心地却依旧善良纯朴。初见一刹那涌上心际的轻蔑顿时减了几分。三个女人便带着两个孩子到后帐去了。剩下杨将军和钱牧斋在大帐中闲聊。

    钱牧斋盛赞杨将军的儿女。杨将军长叹一声,仰面躺在座椅中。钱牧斋道:“将军何故如此叹息?”

    “这儿女来得不是时候。如今国难当头,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枉顾家室啊。”

    “时局危矣!去年闯贼攻陷洛阳,杀了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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