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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二十三.戳穿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自那日楚裘挑开了傅怀歌的女儿身之后,楚裘便先行一步带着被喂了药昏睡不醒的胡旋离开北华赶回东楚。临走之前也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傅怀歌拥着神兽大人继续补她的眠,那次明显受寒毒反噬的她体力大减,极易困倦,吃了便睡。

    在傅怀歌的点头示意下,郑瑞带着秦酒酒离开了复州,赶着去楼安与他的胞姐郑雨派去接应的人会合。

    被七乐司赶下船的崔值好不容易找到了傅怀歌,未经赫连长生的允许便死皮赖脸的在含青楼住下了。住的也不是空出来的厢房,而是二楼一直闲着无事的姑娘们的香闺。

    赫连长生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半老徐娘,继续重装含青楼,眼见着差不多要重装好了。

    开始的几日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官兵前来象征性地做询问,那徐娘抛着媚眼意思了意思,至于意思了多少傅怀歌就无从得知了。

    象征性的收了几回银子,原来的几个官兵换成了几批,有组织性地分次来做询问,小意思就成了奢侈。

    赫连长生似乎完全不心疼那些花花银子,他供着傅怀歌吃喝穿用,毫不吝啬。没多少天,傅怀歌跟神兽大人明显丰满了一圈。

    一晃眼十来天去了,赫连长生也不着急自己的儿子还落在人家手里。西胡那边没动静传来,北华这边除了每天分批来“意思意思”的官兵,也照样和乐融融。看来西胡那边知道赫连长生抓走胡旋是用来交换自己儿子的,因此定不会为难胡旋,干脆就摆出坐着等君来的姿态。

    傅怀歌心安理得地窝在床上同神兽大人一起消灭完一整盘白斩鸡,将盘子唰的丢回桌上,心安理得地掀开小毛毯就要倒床睡。如此粗俗不雅吃相,在傅怀歌身上演绎出来,竟然别有一番风味。

    赫连长生推门而入,眼里夹着不温不火的笑意。

    “我原以为女人都很讲究吃食,至少下意识要保持身材。”赫连长生瞥了一眼酱汁都给舔干净的白盘子,道。

    神兽大人顺着赫连长生的目光看过去,狐嘴一撅:难道自己没舔干净?

    傅怀歌转过身,以手托腮,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赫连长生,“殿下,有种女人的身材是吃不胖的。”

    赫连长生眼光在傅怀歌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笑道:“珠圆玉润。”

    傅怀歌笑容一僵。

    收到傅怀歌的表情变化,赫连长生满意地拿起桌上白白净净的盘子,道,“我该回去了。”

    “不送。”傅怀歌别过头。

    “你就没想在我临走之前从我这搜刮点什么吗。”

    “没有。”

    “是吗,我原打算将华都的暗桩送了你助你都察院平步青云。”赫连长生说完转身就走。

    傅怀歌一个哆嗦竟狗血地从床上扑了下来,闪身扑到赫连长生前面,衣衫不整的压着房门,一双桃花眼因着方才将速度提了个极限而显得秋水盈盈。

    神兽大人两爪捂眼,不能看,不能看……

    爪间又露了一条缝,就看一点,就看一点……

    赫连长生再次上下来回扫视了傅怀歌“珠圆玉润”的身材,语气有些沙哑的低沉。

    “阿凝,这算不算勾引?”

    傅怀歌把平坦的胸一挺,反正你我都一样坦荡荡,就算给你看去了又如何!

    赫连长生嘴角荡开一抹微笑,“我去拟份名单给你,你带着我的信物去便可。”

    “当真?”

    “当真。”

    傅怀歌让开身子,眉眼弯弯,傅怀歌笑得像只狐狸,给赫连长生开了门,“请。”

    待赫连长生走出去之后,傅怀歌轻轻阖上门,靠在门上想心事。

    自己女儿身被揭穿后,称呼还是依着从前那样,赫连长生喊她阿凝,她叫赫连长生殿下。只是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从前要好上许多,不光是不再是争锋相对,两人之间还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些暧昧之感。

    赫连长生原计划应该是在楚裘走后的不久就追上去,结果没想到他陪着自己一陪就好些天,衣食住行无微不至地供着,她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棉花似的攻势。

    之前完全不着急,现在忽然说要走。傅怀歌虽不清楚赫连长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好歹人家把埋在华都的钉子交给她用了,她也不好再腆着脸去追问,两人的关系毕竟只是同盟合作而已。

    傅怀歌甩了甩脑袋,稍微清醒了点。她踱步靠近窗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浅浅一笑,这一笑,仿佛整个复州都要在她这一笑中恍然若失。

    复州离华都已经不远了,隔着绵绵山峦,迢迢近水,仿佛能预见那个让自己忧心的少年。

    后面是笑傲江湖的退路,前面是复仇的万丈深渊。傅怀歌拧紧了抓着窗沿的手,笑容渐渐褪去,那一笔笔的旧账新仇,哪能说放就放。

    她只是不爱将恨这事露在外面而已。

    就在傅怀歌住进含青楼的那天,北华朝廷一阵骚乱。先是几封八百里急旨,召回远在浈水旁的乌山养老的圣手老御医蔚蓝。蔚蓝曾是西胡圣女族的大祭司,半年前因为隐瞒手下男女欢爱之罪,犯了戒条,被罢黜了祭司一职,怀着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孤身来到了北华。

    西胡的圣女族向来以医术与预言闻名,因而蔚蓝极受瞿卿重用。这位心地仁慈的女祭司成了是北华唯一的一位女御医。然而群臣力谏,朝廷不能让一个女流之辈为官,否则有损朝廷颜面。

    瞿卿迫于群臣的压力只得将蔚蓝送往乌山那块山灵水秀的地方养老。

    而如今又急诏一封一封的下达,催促远在乌山的蔚蓝赶回朝廷,众臣却无一人敢有异议,只因常宁,这位年纪轻轻手握重权的大都督的寒伤已经十分危急。

    蔚蓝坐在马车里,日夜兼程的赶着路。

    马车因着疾速的奔驰而颠簸不堪,蔚蓝紧紧抓着马车内的扶手,燥热的天气让她额间不断渗出汗水,淌过她深深的皱纹,渐渐浸湿了薄薄的衣衫。到底是年纪大了,这般折腾她也出现了难以遮掩的疲惫之态。

    “大人,您觉得如何?”

    嘈杂的车轮滚动声,伴着车夫的那声问候传了进来。

    “不碍事,你继续赶路!”蔚蓝扶紧了扶手,喊道。

    “大人休息一会,咱们快到了!”车夫又说道。

    “快到了啊……”

    蔚蓝隔着车帘,看向前方,深深的皱纹竟扯开了一抹清雅的笑容。

    ……

    “圣上,探子回报,蔚大人已经进了城南门。”

    “下去吧。”

    瞿卿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比起他怀中满脸乌青的常宁,就不足为道了。

    常宁肩上的伤一直在凝冰,因此淤血久滞,伤口四周青中带紫。起初御医用热帕子缓解常宁伤口的凝冰之势,然而寒毒渐渐由表及里,整个臂膀已然没了知觉。

    情势危急,瞿卿便做了一个举朝震惊的决定——拿自己的纯阳真气灌给常宁缓解伤势。

    栖梧殿外顿时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皇后领着众大臣众妃嫔哭喊声声嘶力竭声声入耳,大臣们只当年轻的皇帝惜才,却忽略了常宁是傅怀歌这世上最珍惜的人。

    年轻的皇帝陛下仅仅一剑将栖梧殿的六扇大门劈成了齑粉,皮笑肉不笑地丢了一句“众爱卿爱妃真乃忠君闲能,不若替朕如何?”

    门外的皇后妃嫔一时语噎,大臣们立即噤若寒蝉。

    瞿卿嘴里含着参片,一连日除了用膳如恭,他一直含着这东西给常宁灌输真气,含多了流鼻血,含少了他身体吃不消。

    一旁的御医轮番给他把脉,给他研制进补的方子,众人只盼着那位蔚大人早些抵达。轮番把了几次脉,御医们纷纷欲言又止,又怕圣上迁怒,只好站得远远的,捣药的声音都小了又小。

    瞿卿旁若无人地揽着常宁,强硬地将自己覆盖在常宁伤口上的手的温度调整到如烙铁般的烫人,冷热双重煎熬着他与常宁的身心,血水和着冰水形如雨注往下淌,毛毯换了又换,然而常宁伤上的冰凝越来越难化解。

    此时瞿卿眼里满是猩红的血丝,细如蚕丝,条条层层密密,皴裂的嘴唇合拢又微张,刚毅的下颚满是青青的胡渣,全然没了皇帝应有的威仪。

    “常宁,陪我说会话……”瞿卿眼睛止不住地有些下阖,手上的力度却始终没有松开。

    半晌,怀里的常宁缓缓睁开了个眼缝,不理会眉角上的霜簌簌直掉,淡淡地道,“嗯。”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一重宫门!”侍卫跪在外面大声地传讯。

    “我这一生做过很多值得骄傲的事。”瞿卿不予理会,揽紧了常宁,喃喃道,“却毁在杀了她这件事上,原来嫉妒这东西是一把刀,最后不是插在别人身上,就是插在自己心里,我显然是插在自己心里了。”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二重宫门!”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她,然而见到了她的哥哥,面对着一模一样的面孔,突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讲第一句话,告诉她的哥哥,我真的很爱她,只是她哥哥不肯给我机会。”瞿卿说得有些急,手上的温度被常宁的寒毒侵蚀得越来越低。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三重宫门!”

    “原来尘世间有很多烦恼是很容易解决的,有些事只要你肯反过来看,你会有另外一番光景,我终于明白,静花水月是什么意思,其实情之所至,应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是皇帝谁坐着龙椅,又有什么关系,两个人能在一起便好。”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四重宫门!”

    冰冷渐渐要盖过瞿卿手里的温度,瞿卿的手掌渐渐冒起了青烟。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五重宫门!”

    “她虽然没有留给我任何念想,却忽略了,时间是个耐人寻味的东西,愈久,才能愈发深刻。”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六重宫门!”

    “许多时候我执着于权位,相信它的美丽在于它的诱惑给了我无限的野心,向上的距离。我一直以为皇位才是风景,所以忘记了最美的风景就在自己身边。”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七重宫门!”

    “常宁……”瞿卿疲惫地将另一手也覆盖到了伤口上去。

    伤口在愈合与裂开之间反反复复,结痂了又被扯开,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常宁却面不改色,只是有些憔悴,有些淡然地打断了瞿卿的肺腑之言,“篡位……”

    瞿卿身子猛然一冷,眼里凛冽的杀意转瞬即逝。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瞿卿脸色一瞬间犹如土色。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八重宫门!”

    常宁感应到了瞿卿刹那间的条件反射,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缓缓阖上了眼。呼吸也跟着缓了下来,轻微而细弱,气若游丝。胸口起伏做得极慢,极艰难,仿佛是定格一般。

    “常宁……”瞿卿怔怔地唤了声常宁。

    “禀圣上,蔚大人已过了第九重宫门!”报讯的侍卫嗓子已经喊哑了,有些像乌鸦,满是不吉利的象征。

    “常宁……”瞿卿再次试探性地唤了声,语气中多了些小心翼翼。

    然而却等不到预想中的回答。

    “常宁……常宁……”瞿卿手掌动了动,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上已经被冻得乌青。

    常宁却已然没了动静。

    含青楼里,安坐如山正在给自己束发的傅怀歌,刚刚将手里的一简单的簪子攒入发髻中,发圈却忽然“嘣”地一响,断裂开来。簪子跟着掉到地上,碎成两块。

    傅怀歌弯腰去拾,胸口蓦然一痛,仿佛被剖开了一般。

    “常宁……”瞿卿一咬牙,将真气提到了极限,轰地粉碎了手掌上薄薄的一层霜,火红的光翻腾着立即覆上了常宁的伤口。冷与热的碰撞激起剧烈腾起的青雾,发出嘶嘶地声响,仿佛两条巨龙间的搏斗,相互扑咬,相互厮杀。

    “蔚大人到——”

    “圣上!常宁!”

    蔚蓝一个大步跨进栖梧殿,跌跌撞撞地扑到常宁的床边,来不及请安,急急忙忙地一手搭上常宁的脉,一手扯住瞿卿的手。

    “快快!拿肉桂川芎来!”蔚蓝头也不回地吼道。

    “三七呢?!捣药蛊呢?!”

    “老身的针灸盒呢?!”

    伴随着蔚蓝的颤抖的吼声,栖梧殿顿时上下忙做一团。

    “给我拿党参来!”

    御医立马将备好的参递了过来。

    蔚蓝接过党参,二话不说纷纷塞进瞿卿与常宁的嘴里,对后面吼道,“杵着干什么?!当归三钱,黄芪五两,枸杞三钱,麦冬三钱,老母鸡一只,炖汤备下!”

    后面的人立即慌张地领命往外跑。

    一大堆的名贵药材被蔚蓝毫不客气地丢进捣药蛊中,捣得跟烂泥一般,还来不及搓成药丸,蔚蓝便急急地喂进常宁的嘴里。

    然而常宁已经感觉不到呼吸,蔚蓝横下心,抓着瞿卿的手掌,一掌按到了常宁的胸膛上。药咽了下去,肩上的伤口却崩裂开来,鲜血一溅,溅了蔚蓝满脸。

    蔚蓝就着自己的衣袖抹了一把脸,麻利地拿出针灸盒里的金针,金针的针头并非尖锐,而是中空,蔚蓝捏准金针,扎进了自己胸口,不多时便取出,对准常宁肩上的伤口扎了下去。

    一针抽出,另一针扎下。

    金针泛着宛如阳光般暖人的光泽,暖心暖意。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

    蔚蓝布满皱纹的手强硬着不敢发抖,瞿卿的神色紧绷,靠在床头的身子僵直着。

    却见常宁的忽然胸口动了动。

    瞿卿盯着那微微的动静,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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