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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二十九.夜谈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碧荷一惊,不可抑制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当着她的面,在皇帝的御花园里直呼皇帝的名讳,还……还……

    傅怀歌看到了碧荷惊诧的脸,偏过头,倏地笑了。

    什么是一笑倾城?唐毅此刻便深有体会,并且忽然就能理解,当年自己的儿子为何在许多大臣临阵倒戈之时,还要坚决的随着清猿、容琛站到傅怀歌的身边,当年为何瞿卿一定要下狠心,不顾一切的杀了这样一个优秀且不可多得的女人。

    傅怀歌的眸子是暗红色的,像罕见的玛瑙,带着不可轻看的神秘色彩。长发乌黑,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条条缕缕间都透着坚不可摧的王者气质。

    正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自信,摧毁了瞿卿心底最后的防线。兴许在唐毅的认知范围里,也只有她傅怀歌敢在一个信任度还是未知的宫人面前大谈局势利弊,谈得毫无避讳。

    唐毅叹口气,道,“你可需要我再帮你什么。”

    “唐叔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便好,瞿卿刚打消了对您的疑心,虽然不会再重用您,但您的处境会比现在好上很多。”

    傅怀歌说完,饮尽茶杯里的茶水,拱手就往台阶下走。

    碧荷紧紧跟上去,有些局促不安,但奇的是,她打心底里似乎并不害怕傅怀歌,反而发自肺腑油然而生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与钦佩。

    “项凝——”唐毅连忙站起来,却是追到亭口处又停了下来,嘴唇一张一合,最终仿佛是下定决心,开口道,“你为何不干脆点……”

    你为何不干脆点,杀了瞿卿,为他们报仇……

    湖心亭周围的杨柳相互依靠,发出唰唰的声响,好似情人之间的缠绵悱恻、耳鬓厮磨。

    傅怀歌没有回身,也没有转过头,而是将背影留给唐毅,只依稀能看清那融合在黑夜里的乌发,泛着令人心疼的落寞。

    “唐叔你可知道,他如果那么干脆的死了,解脱的会是他,而不是我。”

    傅怀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以前傅怀歌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爱情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分手吧、对不起。

    尔后她有了自己的见地,爱情也许剖开了就是两个字,二十一个笔画,却要用两人一生的时间去诠释。

    于是傅怀歌决定重新开始新生活,用了五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去诠释她们的爱情。从浈水的揭竿而起,豪杰响应,到剑庐的山穷水尽,食草而生。

    她替他挨下的刀光剑影,长长短短。

    她替他杀死的凶煞恶寇,大大小小。

    她将自己身上的甲片摘下,熬夜为他补铠甲上的破洞。

    她不顾自己正处在初始的发育期,忍着胸前的痛,将自己的裹胸布取下,缝在铠甲的肩膀处,避免他两肩被磨破。

    她花了一世又五年的时间去呵护自己的爱情。

    只是,那又如何?

    夜色朦胧,月光稀薄。傅怀歌薄唇绯然,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单薄的身子消失在悄寂的夜影里,却化作了一缕淡淡的惆怅,经久不散。

    回到栖梧殿的傅怀歌前脚刚跨进寝宫,后脚就想往后退,奈何碧荷的动静太大,惊醒了睡在傅怀歌床榻上的瞿卿,以及另一张床榻上,仿佛是透明的一般的常宁。

    神兽大人当机立断钻进傅怀歌的胸前。

    瞿卿倏地睁开眼睛,长年的征战练就了瞿卿如鹰的锐眼以及惊人的感知能力,碧荷一见那床上的人竟然是当今圣上,小脸吓得煞红,立马慌忙跪地行礼。

    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傅怀歌跨进寝宫,弯身笑道,“臣不知圣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朕等你很久了。”瞿卿沉着脸道。

    “臣不知圣上会放着慰心殿不去,屈尊驾临栖梧殿,是以臣就出去散散心了。”傅怀歌腰身弯得更低了。

    “不是去茅房了吗。”从寝宫外走进来的蔚蓝先凉飕飕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给瞿卿请安。

    傅怀歌眼底精光一闪,面上却露出一副尴尬的样子。

    瞿卿往傅怀歌身后一看,正好看到碧荷那张红透的小脸,再看看一脸泰然自若的傅怀歌,心底有些了然,又有些莫名的愤怒,因而怎么看傅怀歌那恭谨的样子,怎么都觉得窝火。

    “罢了,朕是来与你谈论正事的。”瞿卿摆摆手,似乎很是不愿意谈及皇后的贴身宫女碧荷为何会在这样一个时辰,这样一个场合,又是这样一副娇滴滴的表情出现在这个最不该出现的地方的原因。

    “圣上有什么吩咐?”傅怀歌打起官腔来好不玄乎。

    “是关于东楚与西胡互遣来使的事。”瞿卿接过蔚蓝双手奉上的龙井,盯着傅怀歌的眼道,“朕同孙卿家商讨许久,最后决定示好西胡。”

    孙重凯果然老辣,正如傅怀歌所想的一样,会劝服瞿卿派使臣拉拢西胡。

    “圣上是想派人出使西胡?”傅怀歌直接问道。

    瞿卿微微颔首,“是,朕正有此意。”

    “可有合适的人选?”

    “孙爱卿向朕推选你。”

    傅怀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一顿,思绪疾速转动起来。她原以为要跟瞿卿和孙重凯在朝堂上舌战一场,但现在,饶是她再聪敏,现下也着实摸不透孙重凯此举的涵义。

    是讨好?是拉拢?不,根本不可能。

    却听瞿卿继续道,“朕正有此意,蘅江的水源可以给西胡,你要拿捏妥当。常宁的伤势已无大碍,朕让常宁与你同往。”

    自己拼命打下来的蘅江,就这么便宜送人了,瞿卿还真是大方。

    傅怀歌两片柳叶眉一挑,若无其事的面具下,嘴角的弧度高扬。

    “臣定不负圣意。”傅怀歌从容的拱手弯身,却不行跪拜礼。

    瞿卿定定地望着望傅怀歌,喉间还哽着差点脱口而出的“路上小心”四个字,哽到最后变成了一声,“朕先走了。”

    “臣恭送圣上。”

    傅怀歌退开身,让出位子。

    瞿卿看向傅怀歌的眼神愈发复杂,胸口起伏了又起伏,走到傅怀歌身旁又喊了声,“阿凝……”

    “嗯?”傅怀歌下意识地抬头,正好与瞿卿扫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怔。

    “你在宫中资历太浅,朕不希望你被儿女私情绊住脚。”

    抛下这句话,瞿卿拂袖而去。

    傅怀歌直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袖子。蔚蓝凑上来,先是死盯着碧荷瞅,瞅得碧荷小脸红上加红连连后退,再用她那丝瓜手捏起傅怀歌的光滑的下巴,“啧啧”笑得一脸暧昧。

    傅怀歌眯起她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反勾起她师娘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噌”地啄了上去。

    蔚蓝浑身一颤。

    完事了,傅怀歌拍拍蔚蓝的脸。当着她的面,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红舌在唇角轻轻一点,透着十足的诱惑。

    碧荷捂眼,实在不忍观看。

    傅怀歌忽然心情大好,偏过身,人身已经落到了常宁身旁,傅怀歌笑盈盈地喊道,“常宁。”

    常宁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只是在傅怀歌唇上一扫而过,淡淡地道,“恶心。”

    ……

    九月底,傅怀歌总算迎来了她迈向北华朝廷的第一步。

    围在宫门口夹道的人群摩肩擦踵,个个汗渍涔涔,衣衫贴背,却没有一个人打着赤膊。

    人群中的许多百姓背着竹篓,竹篓中尽是饱满浑圆的鸡蛋与腐烂的菜叶萝卜,他们将隐约可见青筋的脖子拉得直直的,两眼注视在城门口处,生怕与里面出来的人擦肩而过。

    九月烈阳仍旧毒辣,灼得地面开始发烫,并蔓延起一股难闻的焦味。

    伴着浓浓焦味,城门口处蓦然响起了达达的马蹄声,并显现出两道黑影来。

    众人隔着阵阵热流,只觉眼前一抹红影跟着黑影闪过,清风扑面而来,立马吹散了四周的燥热之感。

    站在人群尾处的百姓纷纷掏出自己背后的篓子,拿出鸡蛋菜叶就要向迎面而来的马上的人砸去,却在伸出手时,手上一阵酸麻,接着一软,倒在了地上。

    这边倒了一大片百姓,众人纷纷惊诧地望过来。

    只见倒下的那些百姓身后,立着一白衣书生,白衣书生手里拿着本蓝皮书,书面上只扭扭曲曲地写了个“槿”字。

    白衣书生甜甜一笑,骑马奔驰的两个人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随后白影一晃,书生便不见了。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马蹄声已经射出了好远。

    众人皆是心头一凛,大有白天活见鬼了的感觉,于是纷纷乱作惊弓之鸟,四散逃开。

    枣红马的马背上,傅怀歌唇色如樱,脸颊微红,她的身子尽量与马背贴合,纤纤十指抓紧缰绳,将方才见到槿悫的喜悦化作手上挥鞭的动作,迎着风向,策马奔腾。恍如回到了多年前,她手执风斩,英姿飒爽的跨马奔向上战场,挥洒血汗。

    常宁伏在马背上,双眸里起了层大雾,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只是骑马的那姿势与傅怀歌是如此的相似,遥遥望去,两匹马并头同行,恰到好处地重合起来,好似仅仅只有一个人在奔驰一样。

    傅怀歌取道近郊小路,这条路因为沿途尽是水岸杨柳,山脉依依,是以鲜有人烟,但能让傅怀歌在最短的时间内跨过楼安抵达复州。

    赶了大半天的路,云团都染成了橘黄,傅怀歌收缰翻身下马,自己的爱马有些气喘,而常宁□□那匹名叫雷岩的纯黑骏马却连呼吸都不曾急促一下,傅怀歌眯起眼,方才的愉快瞬间给什么都没说的常宁以及什么都没做的雷岩击垮。

    正在这时,常宁与雷岩同时转过来看着傅怀歌,那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哈哈哈……”傅怀歌忍不住笑趴在马背上,边笑边从包裹里掏出几个大红枣喂给自己的爱马,又顺带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只鸡腿递给窝在她肩头的神兽大人。

    只是笑了半天,也没见常宁和他的雷岩有什么反应,傅怀歌感到自己就像白痴一样,索性眉毛一挑,不笑了。

    “嗷——”神兽大人忽然兴奋地吼了一声,一只爪子指着前方,另一只油腻腻的肉爪竟直接拍上了傅怀歌的脸,拍出了个油印子。

    那油印子像朵饱满的梅花,抽象而独特。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神兽大人一抖。

    挂着油印子的傅怀歌复又挂起她招牌的笑容,抬手,一巴掌对着神兽大人的脸,啪地按了下去。

    冷不防被傅怀歌扇了一巴掌的神兽大人从傅怀歌的直线坠落,然而它到底是神兽。是以在身子向后倾斜的时候,神兽大人当机立断在空中翻了个身,利爪伸出,灵活的钩上了傅怀歌的长袖,钩紧了,神兽大人有些丰腴的身子在空中荡呀荡,可爱的小短腿在空中蹬呀蹬。

    傅怀歌低下头,抹了抹脸上的油印子,冲神兽大人笑了笑。

    神兽大人赶紧摆好了脸上五官的位置,露出它雪白的牙齿,回以傅怀歌最诚恳的笑容。

    然后自觉的一撒爪,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摔完了再麻利地窜上傅怀歌的肩——与其等傅怀歌潇洒甩袖将它甩出去,不如自觉一点。

    这是关于摔与被摔,痛与很痛的选择。

    凡是聪明的人都不会选择后者,神兽大人不是特别聪明的那种,只能说比较识时务。

    傅怀歌对神兽大人的表现很满意,于是抬起头,对常宁说道:“常宁,前面有人家。”

    “嗯。”常宁应道。

    傅怀歌牵过枣红马,直接跃上马背,小喝一声,催促爱马往前跑。她知道常宁不会再多问下去,诸如她是如何得知前面有人家的,如此云云。

    事实是,常宁的确没问,长靴往马肚上一靠,雷岩就自觉地跟上了傅怀歌的枣红马。

    两匹马小跑了一段路,果真就看到了一处矮房。此时天色已有些晚,这户人家已经点上了灯,直到拢近了傅怀歌才闻到一股子酒香味。

    好香!凛冽的酒味中透着浓浓的酣甜,傅怀歌竟一时猜不出酿酒用的东西。

    神兽大人竖起鼻子拼命的嗅,神情十足荡漾。

    傅怀歌与常宁下了马,牵着各自的马向这处矮房走去,刚走到门口,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一半。

    “等你好久了,阿凝。”

    开门的人一手托门,一手负在身侧,淡淡的芝兰香似是见缝插针,自周身的每个毛孔里散发开来。

    仍是那一袭湖蓝轻袍,白皙如瓷的皮肤衬着漆黑不见底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绯然的薄唇,噙着与傅怀歌极其相似的笑容。

    傅怀歌眯起眼,暗红色的眸底波光涟涟。

    “殿下总叫人很意外。”傅怀歌笑道。

    “彼此彼此。”赫连长生将门完全拉开,让出路给傅怀歌,微笑道,“这户农家很热情,将主房空给了我,自家五口睡偏房了。”

    傅怀歌提步便要进去,却被常宁拉到了身后。

    常宁看也不看赫连长生一眼,在傅怀歌之前先进到了屋里。

    傅怀歌心头一暖,笑容里多了几分温情,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屋里不过一个小小的暖塌,一方矮矮的圆桌,几个陈旧的木椅,然而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屋,竟还坐了四个人。

    楚裘、胡旋,以及两个胡人装束、身形硕健的女人。

    “俊哥哥!”见着了走进来依旧笑容满面风姿绰约的傅怀歌,胡旋想也没想就起身扑了上去。

    常宁迅速抽扇挡在傅怀歌身前,与此同时,坐在胡旋身旁的两个女人也立马起身,手握长刀砍了过来。

    赫连长生见状上前去拉傅怀歌的胳膊,却见常宁扇子开了一半,拽过傅怀歌就着原地滑了一个圈,扇风紧跟着逼向四面,迫得赫连长生与胡旋等人纷纷向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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