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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四十八.琴争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青白之光从她身上绽放,映亮了她的脸庞,像极了彼岸燃烧的曼珠沙华。

    刹那间,大量的黑蛭便累叠成了一张巨大的包围网,直至将瑶琴与蛇两人完完全全包进了那张巨网的范围中,方才停歇。

    阳光穿透黑蛭的身体,黑色的巨网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光芒,没有半分杂质。

    巨网中的两个女人的身影像是罩在一片黑色的轻纱中,看得见瑶琴一拂袖,蛇冲刺的身影陡然像从中横断的柳条,颓然坠地,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为何……会,有人与蛇生得一模一样?”楚裘瞠口结舌,一眼不眨的问傅怀歌道。

    “那是瑶琴,蛇的孪生妹妹。”傅怀歌一边道,一边偏过头去看身旁的常宁。

    常宁依旧不爱少言少语,眼无波澜。不过一日未见,偏生傅怀歌就觉得常宁似乎是清减了不少,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倦怠,下巴还隐隐冒出了点点唏嘘的胡渣,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傅怀歌这才蓦然想起,常宁也已经十七了。

    “蛇……需要去帮她一把?”楚裘继续道。

    “那是她们之间需要解决的事,我们都是外人。”傅怀歌收回落在常宁脸上的视线,转而看向黑网中的两个女人,淡淡道,“何况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是瑶琴的对手。”

    楚裘一阵语塞,浓眉大眼转而瞅上了自家但笑不语的殿下。

    但笑不语的殿下回了他一个“你怎依旧如此鼠目寸光”的眼神,转而继续专心的看着黑网中的人。

    浓稠的血腥味包围着蜷缩着,匍匐在地的蛇。

    瑶琴一步一步的走近蛇,微微弯了腰身,用一种俯瞰芸芸众生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乌黑的眼瞳乌灵若梦,乌黑的秀发三三缕缕的倾泻于脸际,悄无声息的遮住了从傅怀歌那个角度看过来的,眼瞳中的晦暗。

    “这一次,你赢了……但从前的那一次……”蛇轻轻嗤笑道,“你却是输了……”

    “我何时输给过你。”瑶琴淡淡道。

    “细细想来,其实你比我更可怜。”蛇露出一抹深深的讥笑,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阴狠的笑道,“你可知步生为何与我欢好?你可知素来不喜白色的我,为何那时一身白裙?不过是我借着这张脸,数月不曾言语,蒙骗了他,让他将我当做了你而已。”

    蛇捂着胸口,笑得泪光盈盈,“你可知为何步生要那般决绝的不留只言片语就举刀自尽?不过是因为他的确是犯了错,两相伤害,取其轻,与其叫你去怨恨自己的亲生妹妹,不如叫你恨他。”

    “而你……你不曾听他解释,抚琴伤他心脉,逼得他自尽。”

    “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是不是比我可怜?活该你这一生孤独终老!你怨不得别人!是你亲手结束了原本属于你的爱情!”蛇两颊骁起两片酡红,先是轻声细语,婉转如莺,到后来竟咆哮了起来,胸口被带动的剧烈起伏,又令她咳出几口鲜血。

    空气仿佛要在这冷窒的空气中冰凝,四下安静得像午夜过后安静的坟场,落针可闻。坟冢座座,布满了白色黄色的纸钱黄花,如盘子里的馒头,安安静静的躺着。

    忽然听得瑶琴开口道,“爱情?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蛇脸上的神采一瞬间被瑶琴的一句话抽得干干净净,支起的身子猛地又坠回地面,跌坐在地上,用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的语气,颤声道,“什,什么……”

    瑶琴唇畔绽开一抹难得的轻笑,似讥似讽,“我的好姐姐,你想必是爱得太深,太盲目,因而从未真正调查过步生的真实身份与背景吧?步家,旧南晋的国主……现如今的,皇室一族……”

    “你说什么……”蛇蓦然瞪大了双眼,声线微颤。

    “你果真不知,从步生说他姓步开始,我便在暗查他身份,他大哥贵为国主,与步生情同手足却一直无所出,一旦我怀上了步生的孩子,便能扶持我的儿子作用南晋的江山。”

    瑶琴一提到坐拥南晋的江山,如炬的目光忽然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却在接下来的话中,陡然一转,“可我偏偏无法生育。”

    她微微一笑,“于是我迫切的出去寻医,回来便看见,我的好姐姐,躺在我丈夫的身上……”

    “缱绻缠绵……耳鬓厮磨……”一波三折,瑶琴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缓。

    “根本不是步生的错!”这些话仿佛一把火,一下子烧光了蛇素来的镇定,“是我去假扮你在先——”

    “可他还是上了你的床!”瑶琴一声尖锐的嘶吼打断蛇接下来的话,字字利如刀锋,削尖了眼里毕现的凶光。

    清雅的脸庞忽现狞然,“你们都不可原谅。”

    蛇不避反进,迎上瑶琴怨毒的目光,“即便你要南晋的江山,你私心里却仍旧无法否认你爱步生这个事实!否则你为何拼死在他的忌日里去要他的灵牌骨灰!”

    “骨灰?”瑶琴忽然一笑,冷静下来,以一个极其暧昧缱绻的姿势缓缓的凑近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半眯起眼,微笑道,“你说,做妻子的,不顾生死的冲进王庭,只为抢夺丈夫骨灰的故事流传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无风的黑网乍然窜起了冷风,嘶嘶作响,仿佛是在质问苍天,“为何,为何,他闻歌而来,明明是先声夺人,为何瑶琴却较先入了他的眼……”

    蛇紧紧揪着胸口,大颗大颗的汗珠滚烫而下,气息紊乱而不住起伏,“你好狠……”

    瑶琴缓缓直起身,那纤细若葱的手指抚上蛇的天灵,宛如林间的仙子静立在石桌前,在漫天竹叶飘飞中,轻轻的捻了一粒饱满的棋子。

    轻声道,“女人不狠,江山不稳。”

    尾音刚落,棋子落盘。

    ……

    蛇死了。

    在意识消散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并非是那声冰冷而不带感情的“女人不狠,江山不稳”,而是瑶琴平平淡淡的一声叹息,“若不是他们两人碰巧来了这里,你又碰巧寻来,兴许你还能再多活几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的,好姐姐……”

    收指的瞬间,蛇的身子跟着向后倒去,倒得凄凉无依。

    那般风华绝代、瑰姿艳逸的女人,到头来也不过是轻轻的一指。

    蛇的一举一动,嗤笑忧伤,傅怀歌都看得真真切切,虽听不见蛇的莺声燕语,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个女人再扑向瑶琴的那一刹那,是为爱所迸发出来的力量。

    她输,只是输在并非她爱的力量太弱小,而是敌人太强大。

    这场爱恨交织的感情游戏中,究竟是谁违反了规则,究竟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

    羌笛死在傅怀歌自己手中,蛇带来的人,七乐司已经死绝了,那些忠心的侍卫也死完了,当年故事中的那三个人,也已经死了两个,仅剩一个。

    仅剩一个要继承大统的女人。

    傅怀歌遥遥站在黑网外,神情有些恍惚,有些光影忽然从傅怀歌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速度快到稍纵即逝,然而傅怀歌却很准确的抓住了。

    继承大统的女人。

    半晌,傅怀歌由衷叹了叹气,感慨感慨,“要以此为戒,告诫亲朋好友,生女儿千万别生一双。生一双也千万别生孪生胎,即便一不小心生错了,也要狠下心提前掐死一个。”

    赫连长生与楚裘几乎同时转过头来,瞥向傅怀歌。

    却听傅怀歌又感叹感叹,“江山,让多少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江山,让多少不相爱的人睡在一起。”

    “什么意思,这关江山什么事?”楚裘摸着头道。

    黑色的网开始渐渐褪去,黑蛭默然且迅速的退回瑶琴胸前的小瓮中,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瑶琴站在原地,静静的开始吐纳,调整真气。

    “常宁,你和楚裘去帮帮忙,蛇的尸身要带回去的。”傅怀歌对楚裘的疑问置若未闻,望了望瑶琴,只开口道。

    “嗯。”常宁很难得的应了声,自觉的向着瑶琴走去。

    “长生……”楚裘转而问赫连长生。

    赫连长生十分亲切的拍拍楚裘的肩膀,极其温柔的含笑道,“阿裘,这种问题很考验人的智商与理解能力,你的智商与理解能力都很是有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脑袋会吃不消的。”

    “唔,这样啊。”楚裘继续摸着脑袋,竟也没反驳,反而配合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常宁走开了。

    待楚裘走开后,傅怀歌方才失笑道,“这人,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阿裘本就是个简单的人,他连脑子都是一根筋拐到底,没太多花花肠子。”赫连长生轻声补充道。

    “世人若都是这般,做人也不会太累。”傅怀歌接下话,又是一叹。

    赫连长生眼角微微上翘,隔着腥湿的空气,一遍一遍的勾画傅怀歌的轮廓,温言道,“你也生疑了。”

    “我本就不信她。”傅怀歌唇角浮起一抹嘲讽,压低声线,道,“步生,南晋步氏,自打瑶琴第一次唤出这个名字时,我便起疑了。”

    “男女情爱之事,一旦牵涉到江山龙椅,还有几个能是敢将心窝子掏得真真切切的?瑶琴上来之前,我曾回眸瞥见过她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当时我只当时眼花,然而方才亲眼见着了黑蛭网里发生的一切,我便更不能简简单单的认为,这不过是场痴情女人的单纯报复。”

    傅怀歌冷然一笑,“步氏两兄弟当年皆是膝下无子,以瑶琴这般厉害的人物,步生的真实身份,只怕早已知晓,瑶琴嫁了步生,结果也无法生育,如此推算下去,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瑶琴急急忙忙的去寻医求子,便都说得通了。”

    “玥的情报网,果真厉害。”赫连长生赞道。

    “再厉害,情报网上,除了生辰与某些举国皆知的事,东楚两位殿下的那一扉页,却还是空白的……殿下可有兴趣,为本少填满了它?”

    傅怀歌吟吟一笑,抬眼,暗红的眼瞳撞进了湖蓝的衫影中,衬得熠熠生辉。

    日光突然温柔起来,洒在傅怀歌深红的轻袍上,反射出一道迷人的光晕,一个不小心晃到了赫连长生的眼神。

    赫连长生定定神,笑而不语。

    傅怀歌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抚了抚微乱的乌发,“关于瑶琴与步生的事,虽然只是猜测,还未经证实。但我始终觉得,瑶琴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

    “倘若我的猜测是对了,那么瑶琴在地寝中,那些痴痴傻傻疯疯癫癫又清清醒醒的情绪……或真,是种发泄,或假,是为了与蛇对峙时,我们两个不会插手其中,往后更利于她登基……只是可惜了蛇这样玲珑剔透的女人。”

    看来傅某人早已忘记,自己正是被这个玲珑剔透的女人一掌拍进了这人不人鬼不鬼,没有有昼无夜的地方。

    “其实阿凝你,较之蛇也不逊色多少。”赫连长生轻笑道。

    傅怀歌两手一摊,无奈道,“殿下好歹也是本少的爱慕者之一,当着本少的面夸赞别的女人,又如此折损自己心仪的女人,殿下就也不怕寒了本少的心肺?”

    赫连长生听着那声“之一”,斜飞入鬓的眉微微一挑,笑意从他的眼角蔓延至唇角,“国舅爷从前太过掏心掏肺,如今早已没心没肺,又何来大伤心肺之说?”

    傅怀歌被噎得一时间无话可接。

    某狐狸悄悄从傅怀歌的怀间蹭出油亮油亮的脑袋,龅牙一露,啧啧直笑。

    这一笑,两人一兽的肚子皆是汹涌的毫无顾忌的“咕噜”一叫。

    这才记起,哦唷,都饿好久了。

    十一月,瑶琴登位,纪年改元,更年号为瑶琴。

    从瑶琴雅若梅兰、一貌倾城的相貌上,实在很难相信,瑶琴比之阮真修,不过差之数岁而已。

    这种事情,即便拿科学来解释只怕也解释不清,傅怀歌只能将瑶琴与蛇这两人理解为女人中的奇葩。

    登基大典上,瑶琴一袭金色龙袍,一手托着御玺,一边听似清清楚楚实际含糊不清的道来羌笛与棋瞳的前因后果,证实与琴声相和时,傅怀歌的眼睛会折射出金色的光芒,正是中了瞳术所致,为傅怀歌洗刷了冤屈。

    又在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语气中,缓缓叙述了蛇对她的伤害,交手时,蛇因自觉有愧,于是自尽了。

    这样的话谁会信?然而蛇带去的人都死得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留下,人证也只有傅怀歌那四个人。

    常宁掌着扇子,无人敢靠近,楚裘威武的扛着霸剑,只会摸头道“不知道”。赫连长生一如既往的冲人家温文尔雅的微笑,微笑,傅怀歌则是两眼一眯,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很猥琐很风骚的挥扇道,“你猜呀。”

    既然死无对证,又因为瑶琴与蛇是孪生姐妹,再加上瑶琴身为强者的实力,足足可以镇守西胡,西胡人又何乐而不为?

    瑶琴登基,自是必然的。

    将诸多事情处理完毕后,瑶琴再去见傅怀歌等人的时候,已经是十多日后的日落西山了。

    彼时的傅怀歌正躺在美人榻上,把玩着芙蓉香扇,为瑶琴登基,蘅江只怕是肉包子打母狮子有去无回的事而揪心。

    墨发如瀑,披散在榻上,条条缕缕丝丝绕绕,玉石般的肌肤吹弹可破,便是眸光仅此一动,也是风情万千,勾得她一双桃花般得眼神慵懒而醉心。

    瑶琴眼前隐约有片片桃林瓣瓣桃花晃了晃,险些叫她看失了神。

    赫连长生站起身,行了一礼,道,“陛下安好?”

    “尚好,只是恐怕项大人听到消息后,会比朕更好。”瑶琴道。

    傅怀歌抬了抬眼,上下将一身龙袍的瑶琴打探一番,调笑道,“陛下穿龙袍也甚是好看。”

    又道,“陛下有什么好消息?”

    瑶琴先是一怔,复又正色低低一笑,道,“北华遣书过来,说是,孙皇后,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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