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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五十.求婚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傅怀歌自打那日一招偷梁换柱给常宁喂了蔚蓝原本赏赐给她的调经药后,养伤的那几天每每见到常宁,她都不敢直视常宁。就算偶尔对上那么一眼,也是心虚的匆匆撇开。

    两人同睡一间寝屋几天,傅怀歌的“伤”总算大好。瞿卿也算守信,傅怀歌刚下床圣旨就到了跟前,传旨的还是初次见面就赏了傅怀歌一声“大胆”的魏诰。魏诰弓着腰,那双三角绿豆眼赔着笑来到傅怀歌身边。

    “项凝接旨——”魏诰拖着老长尖细的嗓子道。

    傅怀歌半眯着眼,刚刚离开床铺的屁股轻轻松松又坐了回去,附带摇摇摆摆的二郎腿。如此不雅的姿势,在傅怀歌这个妖孽身上,竟有别样的一番味道。也不能怪她,她委实是讨厌这个狗仗人势的无眼太监。

    常宁面朝里躺着,似乎连往这里多看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魏诰的心尖乃至头顶都开始冒汗,抓着圣旨的手也越来越紧。凭着国舅爷的身份,还不知道皇上傅怀歌趁着瑶琴分神的片刻,立马拱手道一声“臣内急,先失陪了”,语音还未落,脚下一溜,便落荒而逃了。

    想傅怀歌这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屡战屡胜百战不殆、一朵海棠压梨花的神人,这可歌可泣鬼哭神嚎、惊天地动鬼神的奇迹人生与一世英名,竟惨败于一个女人,逼得她借口尿遁落荒而逃,落下最为可耻的一笔。

    实乃叫人感叹一个女人就能颠覆她行事风格的不公,不公如斯,禁不住要扼腕长叹。

    长叹难怪古人会有言: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长叹难怪今人亦有言:男人从不担心自己的未来,直到娶了一个婆娘……

    傅怀歌这两长叹,一直叹到翌日喂饱了撒娇卖痴的神兽大人,连包袱都忘了拿,牵了爱马,在面对瑶琴前来送行的时候,再次落荒而逃。

    忘了包袱,傅怀歌穿女装一事便不了了之。

    常宁毫无波澜的古井眼从瑶琴面上一扫而过,便不发一言的骑着马跟着傅怀歌冲了出去,仅仅只是随意的一眼,无意间却散发了极凉的寒意。

    赫连长生与楚裘步后,向瑶琴问了安便也告辞,跟着奔了出去。

    临近赤北,赫连长生接到急报,便带着楚裘与傅怀歌匆匆告辞,直接取道宁安返回东楚。

    临走之前赫连长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傅怀歌按入怀中,不等傅怀歌反应过来,赫连长生已经拍马奔走,留下一串低低的轻笑。

    自那一抱后,常宁与傅怀歌之间基本保持六尺距离,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傅怀歌。

    十一月底,傅怀歌与常宁总算顺利抵达复州,北上返华。

    华都城门前依旧齐齐站了两排围观的百姓,手里依旧操的萝卜青菜叶,篓筐里依旧抓的鸡蛋枯藤条,遥遥望着傅怀歌奔驰而来的身影,预备夹道欢迎这位割地求荣的汉奸。

    魏诰的迎接队伍就在这老百姓长长的欢迎队伍的尽头。

    朝中大臣以孙重凯为首,纷纷托辞带病回绝,不愿意担任迎接傅怀歌返华的重任。于是魏诰便主动请缨,早早的便立在了宫门口,等待傅怀歌。

    百姓堆里面究竟是真的老百姓,还是孙重凯安□□去的,魏诰觉得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傅怀歌即将回归,即将面对百姓的众怒,而傅怀歌要如何解决?

    这也正是傅怀歌头疼的问题,这种关键的时候,傅怀歌倒是十分惦念已经逃遁没了踪影的槿悫的□□粉。

    傅怀歌抚去额间的汗,呢喃道,“孙重凯跟孙清荷两个老贱人,真是从小贱到大,从古贱到今……”

    身后一直保持缄默且始终不肯搭理傅怀歌不肯靠近她六尺之地的常宁,忽然夹马提速,奔到了傅怀歌的马前。

    雷岩咴溜一声,就像离弦的箭,向着城门唰的奔驰过去。

    百姓一见一马当前的是常大都督,手里抓着的青菜鸡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犹豫着要不要丢。

    就在百姓们犹豫的时候,只见常宁忽然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扇子一抽,啪的在半空中打开,清凛的身影在空中一旋,扇风跟着从扇面泻出。

    那风并不凛冽,也伤不到人,然而气势却犹如排山倒海,风卷残云般呼啸而出,地面顿时哗啦啦的睡倒了一大片人。

    人堆里登时有人爬起来想偷偷开溜,硬是被常宁数个风刃劈中膝盖,跪地不起。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连声都不敢吭——常大都督怒了。

    傅怀歌心头亦是一凛,随即微红了眼眶,趋马前行。

    魏诰眼见常宁不光动手扇倒了两排百姓,更是毫不给面子的将孙重凯安□□去的数个钉子给拔了出来,一时间也有些后怕。

    常宁身份特殊,朝中无人敢惹,就是孙重凯,忌讳的也不止三分。

    常宁轻盈落回马背,跟在已经拍马走到前面的傅怀歌身后,沉如古井的眸子静如银镜,依旧不发一言。

    魏诰露出宦官应有的笑容,绿豆眼眯成了一条缝,速速迎了上去,夸张的行了一礼,道,“奴才恭候常大都督,项大人多时了。”

    又道,“贺喜项大人,皇后娘娘有孕了,假以时日诞下龙子——”

    “她怀孕干我底事?”傅怀歌忽然道。

    魏诰脸色被呛得一白,壮着胆子一抬头,正好与居高临下,一脸似笑非笑的傅怀歌对个正着。

    明明是在笑,偏生她的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看的令魏诰不由得呼吸一紧。

    傅怀歌漠然的趋马转过身来,已是十二月初,然而傅怀歌依旧只着一件单袍。

    火红的袍子罩在她原本瘦削的身子骨迎风招展,袍裾张牙舞爪,棱角分明的脸颊两侧,长长的黑发凌乱轻扬,随着它主人的宛如利箭的目光,一箭一箭的迫向两排提篓背筐的百姓,迫得百姓们连连后退。

    傅怀歌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却叫人如坠冰窖,“看来在场的诸位都家境殷实,连鸡蛋都舍得拿出来砸了?若真是如此,本少该启奏陛下,不妨提高税收,国富才能民富,不是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纷纷将篓筐藏到了身后。

    人群中被常宁劈中膝盖的人立马窜进了人堆里,高声嚷道:“你这出卖国土以求荣华的贪官!如今还要征税欺压我们!”

    嚷完便一个鸡蛋扔了出来,啪的砸在地面,像人的脑浆,蛋壳与蛋黄四分五裂。

    方才被常宁镇压下来的百姓随着这声叫嚷,又立即窜动了起来,“贪官污吏”,“奸臣小人”,诸多骂声此起彼伏,扬起的拳头像一根根擀面杖,高举过头,却又碍着傅怀歌身旁的常宁不敢上前。

    傅怀歌坐在马背上,脊背挺得笔直,面上笑容只增不减,却是寒意陡增,凉得魏诰不禁打了个寒噤。

    “那又如何?”傅怀歌忽然道。

    众人听得一阵愕然。

    “那又如何?”傅怀歌再次重复,冷笑一声,“莫说将蘅江送给西胡,便是将近水双手奉上,本少也敢!”

    “本少的妹妹开国皇后将你们从乱世中就出来,给你们打下来的半壁江山,供你们安养生息,保你们繁衍子嗣,护你们千秋万代!”

    “她死后一具白骨只占巴掌大的坟冢,尸骨未寒,谁给她立过碑?谁给她吊过唁?!谁为她歌过功颂过德?!敢拿鸡蛋砸本少却还征税歉收,国库亏空,谁曾扪心自问过?!”

    傅怀歌声声凛冽,字字锥心,喝得魏诰与众人禁不住要却步。

    “开国皇后为得你们的国富民安强行抢下蘅江牵制西胡,身后背负了多少西胡人的毒恨咒怨!谁曾站出来为她分担分毫?!”

    “本少西胡一行途经赤北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谁为本少祈福祈愿过?!这天底下的富贵本少有什么享不得非需用北华的国土去换?!本少一片冰心在北华,开国皇后拿命打下来的蘅江!未必本少就舍得?!鸟兽有情何况人乎!”

    “如今孙员外为北华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为了缓解局势,派遣本少将蘅江归还赤北,护得你们安生!尔等不去为孙员外的大公无私歌功颂德反而在此胡搅蛮缠!就不怕寒了开国皇后与当今圣上的心!”

    傅怀歌厉声一喝,喝得众人颤着心尖往后连连后退,发昏的脑袋晕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将蘅江割给西胡是孙员外的主意?!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闻得傅怀歌的袍裾被吹得作响的声音。

    啪啪啪。

    鸡蛋萝卜,篓子框子落地声纷纷响起,像一串长长的鞭炮,此起彼伏。

    傅怀歌就在那声声此起彼伏中,凄然一笑,长袖一挥,两腿踢上马肚,大喝一声转过身,径直越过了魏诰与他的迎接队伍。

    而她身后,大路两旁,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贞治二年冬,傅怀歌与常宁返回华都,于宫门前厉声厉色的激言喝斥一番后,百姓诚服,跪地称愧。

    此后华都西郊处,孙员外府邸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上,总会莫名其妙的被泼上某牲畜类的排泄物,尽管孙员外一再加强府邸前的巡查,然而两座石狮子上仍旧隔三差五的被泼。

    魏诰虽因着傅怀歌心头不断涌起一股未可名状的惧意,却仍赶在最前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御书房。

    如获大赦,魏诰狗一般的伏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诚惶诚恐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瞿卿,满心以为瞿卿会治项凝之大不敬的罪名。

    各带病中的大臣亦是大把大把的用白花花的银子去买通消息,等着御书房的那位大发雷霆。

    然而瞿卿只是盯着窗前置放的一盆怒放的□□花,任孙清荷拈着剥好的葡萄的手指僵在他的嘴边颤抖,一瞬间显现了老态的脸看不出是喜是怒。

    华帝没有治傅怀歌的罪,这一消息很快传到各大臣的耳线里,众臣各自收好了自己的惊心,然后将消息汇聚起来,一起向着孙员外府邸传去。

    彼时的孙重凯正在自己的屋里闭目歇息,褶皱深深的上身□□在床榻上,下身裹在棉绒薄毯里,与他下身紧贴一同律动的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女童紧紧揪着薄毯,苍白中透着不健康的潮红的小脸苦皱在一起,泪迹涔涔,下唇已然被□□咬出了血。

    下人站在一边,对此似是习以为常,是以毫不动容的将事情前后经过细细道来。当说道那句“就不怕寒了开国皇后与当今圣上的心!”,女童蠕动的□□忽然吓得震了震,这一震,床上闭目养神的孙重凯立即睁了眼。

    久经酒色而变得浑浊不堪的老眼刹那间光射寒星,两眉黑白两色相间,浑如刷了灰漆。

    女童顿时面色惨白,哭得梨花带泪,小小的手抓紧薄毯,下身抖索着拼命律动,没了章法,稚嫩的声线惊惶万分的反复重复着“大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大人饶命!”

    孙重凯摆摆手,一旁的下人立即将女童扛在肩上,不顾女童的求饶与毫无威胁的捶打,将她带了出去。

    屋外哭声渐渐消失,不多时,下人又带了一个赤身的女童进来,女童乖巧的爬上孙重凯的床榻,用那张棉绒薄毯,遮住了一切不堪与肮脏。

    孙重凯浑然不在意就在方才,他摆手的那一刻,一条生命的陨落。他阖上双眼,只是叹道,“有些棘手了……”

    ……

    而这一切的起源点,傅怀歌,此时正在御花园的湖心亭里凭栏远眺。

    傅怀歌的眼底似是聚了层拨不开的云雾,将她眼底的情绪死死的堵进心口,扯得她心底的伤疤隐隐作痛。

    阿枣与雷岩在亭下悠闲的对着一块花圃啃食,马尾惬意的两边摆动,偶尔动一动马蹄,也是横着动,像极了它们的主子。

    御花园的守卫远远的跺脚,已经请示过圣上多次,然而却始没有得到回复。

    眼瞧着那块刚培育出的花圃几乎快被啃秃了,守卫们焦急万分,但就是碍着傅怀歌身旁站着的常宁,不敢上前——都听说了常大都督宫门前一扇扇倒一排百姓的事,都知道常大都督今天心情非常不好的事。

    即使常大都督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却能明显的觉察到,十二月的冷天里,常大都督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较以往几乎觉察不到存在的他,是截然的不同。

    守卫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凭栏远眺已经数个时辰的少年。

    少年正红的身影直挺挺的矗立在这一片湖色中,倒映出缭绕的水汽。

    那满湖缭绕的水雾仿佛便是为她分外灼眼的一身嫣红,而氤氲出朦朦胧胧的意境,叫她一世芳华尽世。

    分明间多一分柔和,绮丽中添一份清绝。

    十二月里,仿佛又多出了个人间四月天。

    良久,少年转过身,清冷的眉宇间挑起一抹清媚惑人的笑意。

    少年以扇遮唇,朗声笑道,“阿枣,瞧你这实心眼,别盯着一个圃啃,那花圃都快被你啃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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