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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八十六.逼婚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入了夜,客栈掌柜怜悯圈圈小姐一个姑娘家,行动多有不便,考虑到安全问题。再加之傅怀歌赏的银子丰厚,所以特地留了门口的两盏灯没熄。

    临时搭建起来的茅草房有些简陋,四面冷风贯透,呼声连连,街道处偶有枯叶碎纸刮着地面飘飞声,在寂静的夜里无限放大。

    远处陷入了无垠的黑暗,白日里热闹的小巷此时像安插了无数黑洞,殊不知里面藏了什么鬼神之说。

    棉被虽然温暖,但到底不及客栈的高床软枕睡得舒坦。

    只是圈圈小姐毫不介怀,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床边搁置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像泛黄的旧时记忆,被吹进来的风吹得风雨飘摇。就着那盏孤灯,极力的睁着眼,一针一线的绣着她手中的荷包。

    她会做针线活,一双巧手自幼就做得得心应手,却也只会这些。她家住在北华偏境的无名小村庄里,那里只有五来户人家,她爹做农活,她娘给人剥麦秆,给庄稼地里干农活的青年男子送饭,一天挣不到十文钱,生活清苦惨淡,吃了上顿愁下顿。

    她们一家原也不姓孙,后来某一日里,忽然来了几个人衣着光鲜的人,一瞧就是有身份的人。那些人要给她们一家富裕生活,甚至给她皇后娘娘远房表妹的身份,让她嫁给北华国舅爷做正室。

    没念过书的她,虽不知道国舅爷是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个地位显赫的大官。再看双亲面黄肌瘦、清清苦苦了大半生,什么总要让着她,身上一件衣服不知从何处拾来的布拼拼补补凑成,一个地瓜都要以“我不爱吃这个”漏洞百出的借口相互推让。

    她将来总是要嫁人嫁回一堆聘礼给父母过好下半生活,不如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后半生让双亲衣食无忧,不受欺辱。咬咬牙,就答应了。

    从家乡到华都的路上,一面听从那些人请来的夫子上的课,一面要向教习嬷嬷学习规矩。

    人家寒窗苦读十年,她短短的一次行程,就要记个大概。夫子脾气不好,考她的问题她记不住,就要狠狠的罚,皮鞭不能用,就用绣花针扎,针尖刚刚从她身体抽离,血珠就跟着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针眼钻心的疼,一旦出汗,就如伤口上洒了盐巴,千万只蝼蚁千方百计往里面钻咬。后来好不容易可以结痂,衣衫一落,背后肩上密密麻麻的黑点,看上去无比狰狞。

    一针一针扎到她身上,晚上她再用那些针扎进锦绣中,练习绣功。

    为了让她看上去是出落大户人家,她每日进食甜腻膳食,餐餐见肉,顿顿油脂。不过两个月,她就真的圆润起来了。

    女人家何其爱自己的身子,她只要双亲衣食无忧,便是脸面豁出去又如何。

    那些人总算守约,一路上贴心周到的伺候她的双亲,抵达华都时又给她双亲在华都安置了宅子,调遣了奴才丫鬟供他们差使。

    爹娘一辈子都不曾见过那样大的宅子,更不曾睡过那样宽大柔软的床榻。两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抚上毫无褶皱的床被,身子都要跟着颤抖。

    她宽了心,就被一辆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送进宫里,穷乡僻壤里的乡下姑娘,不曾见过市面,连车帘也不敢掀,是以第一次面见孙清荷的时候,就吓得不轻。

    一国之母神情淡淡的卧在床上,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像一张微风里竭力挣扎的薄纸,一吹就散。

    却仍旧掩饰不了她看人的时候眼里的凌厉。

    只简单的将是由交代清楚,只告诉她不惜一切代价留在项凝身边,否则一旦无用,能活着来,就没命再回去。

    她咬牙点头,牢牢的记住一路来学到的东西——不是大家闺秀应当具备的琴棋书画,而是深宫女人该具有的蛇蝎心肠。

    她也不止一次的幻想自己夫君的模样,一路下来总听到关于国舅爷的不少传闻,说书楼里更处处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名讳。

    然后终于学有所成,皇帝赐婚,她踏出迈向他的第一步。

    第一步在国舅府,她在孙清荷的指示下款款走进大门,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迎向他。

    那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如一团恣意燃烧的火焰,华光万丈。

    那少年像一株遗世独立的红莲,张扬怒放。

    她只记得一株裹着火焰的红莲闯进她的视线,带着睥睨世间万物的王者气质,然后一去不复返,无法自拔。

    皇后让她不计一切低价,不顾礼义廉耻的留在项凝身边。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谁愿意放下脸面去装傻卖痴,但她为之,心甘情愿。

    只是他始终避她如瘟神。

    逃婚一事一经传出,她沦为天下笑柄,却甘之如饴——她总算能以这种方式与他沾上些关系。

    千里迢迢,只带着一个雇佣的车夫,孤身追寻而来,算到头,也不知过是为个“痴”字罢了。

    灯光昏暗,孙媛媛揉了揉昏聩的眼,放下未绣完的荷包,准备熄灯安歇。

    门外忽然响起了几声脆脆的叩门声。

    孙媛媛一惊,从硬枕下抽出防身的匕首,低声道,“谁?”

    “献计之人。”门外响起男子沉稳的声音。

    “什么计。”她问。

    “挑拨离间计。”门外人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媛媛抵着门道。

    门外的人耐心解释道,“姑娘,在下并无恶意,若非真有恶意,依着姑娘这样不堪一击的茅草屋,在下早已一剑劈碎了门,何须费神再敲门呢?”

    此话的确有理,却也不能成为她开门的理由。

    来人不走,仍在门口耐心的继续道,“在下既知姑娘心意不得解,向来又同是天涯沦落人,遂有良计一条献上,以解姑娘心意。若姑娘信得过在下,就将门打开,若是信不过,便就此别过。”

    门外的人知书达礼,言语听上去也文质彬彬。

    将匕首挪到胸前,孙媛媛谨慎万分的上前,轻轻拉开门。

    来人青色的衣衫在微暗的灯光下,显出几分薄凉,一双眼睛即便在黑夜里也亮得吓人。他身后跟着一青年男子,青年男子靠得很近,面色微微有些薄红,有些微羞。

    青衫男子走了进来,随即坐上窄小的床,抬眼,亮光慑人的眼逼近孙媛媛的心底,道,“在下对姑娘的事迹早有所耳闻,所以深夜冒昧叨扰,只为特来献此一计。”

    “挑拨离间?”孙媛媛阖上门,道。

    “是。”青衫男子微微颔首,“姑娘你也看得出来,常宁与项凝之间关系的微妙,姑娘想嫁入国舅府,常宁是第一道坎。”

    “我有圣旨在身——”

    “圣旨又如何,常宁更有让圣旨变为一纸废书的能力。”青衫男子毫不犹豫的打断孙媛媛的话。

    孙媛媛眼底一暗,显然她也知道这个不争的事实。

    青衫男子将这一暗收纳眼中,沉声道,“唯有尽快离间两人的关系。在下,愿意一尽绵薄之力,助姑娘一臂之力。”

    两眸隐晦的光芒流动,精光稍纵即逝。

    “你为何要帮我。”孙媛媛也不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掉的馅饼。

    “不瞒姑娘,在下亦有心上人,他心之所系,正与姑娘所系同一人。”青衫男子看着孙媛媛,言辞恳切。

    “你只不过是片面之词。”

    “片面之词,姑娘也还是让在下进来了。”

    孙媛媛一阵语塞,五指扣进身后的茅草中。

    缓口气,沉吟片刻,道,“你要怎么做。”

    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希望你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此次交易不过是双方互赢,谁也不欠谁。”

    “这个是自然。”青衫男子从袖间掏出三张帖子,递到孙媛媛面前。

    红底烫金的帖子只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庙灯会。

    见孙媛媛面上生疑,青衫男子解释道,“明日亥时,你想办法引秦酒酒和项凝身边的小厮仁直去庙灯会,最好连瞿沙华也带在身边,常宁我会想办法引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你再回来。”

    “你想做什么?”

    “只是简单的离间。圣上不会放任朝廷忠臣公然行龙阳之事,毕竟有损朝廷颜面,不然当初也不会调遣二人匆匆离开华都避一避风头。但如今常宁与项凝之间到底只是谣传,不到万不得已,圣上不会狠心赐婚,姑娘你若想无后顾之忧,唯有坐实项凝龙阳癖之说。”

    “你的意思是……你去……”

    如果真的要如此,等到时机成熟,自己再站出来,一腔血泪的表示不计得失,不计前嫌,愿嫁项凝为妻,那么便真无后顾之忧了。

    只是……聪明过如他,怎会看不出她的伎俩,只怕要怨她。

    思考再三,罢罢罢,怨也比求而不得好。

    “阁下如何称呼。”孙媛媛抬眼,道。

    “剑庐城主府,崔满。”

    ……

    寒冬腊月里,霜雾纷纷扬扬。

    崔满披着厚厚的貂裘披风,走在霜色凝就的板桥路上。

    “主子……”跟在背后的青年男子停下脚步,迟疑道。

    崔满动作跟着一缓,转过身,两眼映月,亮度却胜月三分

    “萍聚,怎么了。”

    后面的那个人,原来是之前与傅怀歌达成交易匆匆一别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萍聚。

    傅怀歌也曾以为与萍聚分开后,这个吸食壮年心头血以保容颜的老妪会主动来找自己,不想原来还留在崔满身边。

    萍聚一咬下唇,离崔满离得有些近,灼灼的呼吸打在她面上,酝酿出稍稍的羞赧之色,“若是……若是殿下,殿下他知道此事,会不会——”

    “不会!”

    突然暴怒的截断萍聚的话,仿佛生怕他会将事实坦露出来。

    赫连长生传递过来的消息他早已收到,当他将密函上有关事情的后续交代全部看完,包括傅怀歌的行迹,他差点喜极而泣,以为赫连长生总算决定动手。然而一见密函反面,喜极而泣登时换做咬牙切齿。

    八个大字,将他的心思通通堵死。

    休伤性命,谨思慎行。

    赫连长生还是在意他,还是在意他,赫连长生只是想上演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慢慢让耗子了解道,再怎么逃,也逃不出猫的掌心。

    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棋局,由他们两人博弈。

    一旦念及至此,崔满额间就禁不住暴起根根青筋,像被无数道鞭子鞭策过,只余荆棘一样的伤痕,狰狞可怖。

    回过神,再见萍聚面上发怔,不由得心下一软。定定神,语气稍稍温和了些,却斩钉截铁:“他不会。他还需要我为他守着剑庐,他的雄狮长驱直入北华还需要我为他敞开大门,他不会为了一个项凝与我翻脸……不会。”

    有晚来的凉风从崔满披风间穿过。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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