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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一百一十一.年氏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从大厅疾步逃出来,直到确定已经脱离了大厅,傅怀歌的脚后根方才落到实地,缓了口气,面临小湖,却前不见茅房,后不见拱桥。倒是田田莲叶接天,印刻出一场惊心的碧色美。

    傅怀歌将神兽大人抱在怀里,极力平下从方才就一直在躁动的心,又沿着小湖往前走了许久。

    一路通畅,既无人把守,也无人接应,沿途下来尽是满目的小湖碧色,以及错落有致的莲花石刻。

    越往深处走,莲花石刻越多,锦簇相拥,然而多的亦不止这些石刻,更有已经飘飞在地上的山茶花瓣,起初只是三两片,越往深处,满地都是。

    傅怀歌一步一个脚印,越靠近,山茶的馥郁越浓,便越有种惊心的久违感。

    那种久违的感觉暂别傅怀歌太久,久到她已经沉淀在心底,做成泛黄的回忆。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这些不经意间的久违感,会让回忆再度鲜明起来。

    晨曦的光斜斜地剥落下来,萃了零零星芒,照的眼前的石门霍然一亮。

    傅怀歌脚步一顿,极力平下的心口猛然间焦灼起来,刹那间仿佛有一万根晃晃的银针直戮她的胸口,戮得她气血逆流而上,逼红了眼眶。

    大力的平复下心跳,傅怀歌毫不迟疑,提步,向着石门走去。

    每一步走得果决,每一步也走得艰难,直到终于踏了进去,傅怀歌便再无法也迈不开一步。

    花繁艳红,深夺晓霞。

    一样满目的山茶!

    一样独矗的晚亭!

    一样温润的……

    那个人……

    傅怀歌呼吸一窒,看着那个人光鲜如画的侧脸缓缓转过来,只觉得所有的感官近乎被扼杀在那一瞬间,情不能自已。

    恍惚间,梦回那片山茶朵朵,馥郁茶香的小园,花开正旺,暖阳收束。

    他让她踩上他的肩,助她借力用力飞上了剑庐的短垣,挥洒出那惊艳的一扇,横劈了对方的战旗,待她从微冷的半空中落下,他不顾敌方冷箭所指,敞开双臂,接她安全入怀。

    他抛下瞿卿闯进血腥刺鼻的产房里,不忍她浑身浸透在冷汗里,痛不欲生,径直伸出手掌放到她嘴边给她咬着止疼,任她咬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他陪着她强攻下近水,将写了“华”字的战旗用力□□了近水的边界后,任由她无视男女教条,抱着他喜极而泣。

    他的唐园落成,她穿得像个普通村姑,拽着她的儿子,一脸土灰种山茶帮倒忙,毁一半,他笑意温柔的修一半。

    他按照瞿卿的要求设计御花园,通宵达旦数日千辛万苦描绘出了湖心亭的初稿,给她一盏茶水毁得淋漓尽致。她假意忏悔假意哭得声嘶力竭,他却还要反过来耐心安慰始作俑者给她赔不是。

    他笑着看她蹩着眉,埋怨他小气,不肯让她摘他园子里的山茶花。

    他将她写得扭扭曲曲,惨不忍睹的题字挂上晚亭,全然不理会旁人的嘲笑。

    他任由她将手覆在他的脸上,描摹着他的笑容。

    他为趴在晚亭的石桌上,睡得酣甜的她披上他的披风。

    他枕着漫天恣意飞舞的山茶花,不置一言、悄无声息的离去,事后却将整个一生都给了她。

    ……

    褐色的眼眸映着和煦的光,茶色的发质服帖柔软,悄悄遮住线条柔和的轮廓。厚薄适中的嘴唇弯出令人心安的弧度,如同一双温暖的手抚平无止歇的心房。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笑容。

    傅怀歌看着眼前之人完全转过来的正脸,笑中带泪,涌上喉间直欲倾吐的那声久违的称呼,几经翻转,最终凝噎到心底,怅然无声:唐肃。

    他却不是唐肃。

    右脚后撤,傅怀歌左膝单膝触地,右膝成直角,低下头,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入讳莫如深的眼底,朗声道,“草民胡不仁,见过清王爷。”

    “先起来。”步莲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傅怀歌,面上笑容和煦,暖如初阳,“你就是演武场上的胡家勇士?你认得我?”

    同时时将“本王”挂在嘴边的步玉清不同,步莲华更显得平易近人。

    “不敢当,不敢当,侥幸胜出而已。清王爷身份尊贵,草民又怎会认得,只是王爷腰间的龙纹羊脂玉,草民姐夫也有一块,就认出是清王爷您了。”傅怀歌站起身,咽下时时被撩拨的泪意,咧嘴道。

    “你怎会到这里来。”步莲华随口道。

    傅怀歌将头低深,“王府太大,草民迷路了。”

    “你既然来了,想必玉清也来了,正好,你就同我一起出去吧。”步玉清眉眼含笑,温谦脉脉,绕开立在一边的傅怀歌,径直走了出去。

    如果说步十七身边的阿鹤仅是眼神神似唐肃,那么步莲华就俨然是活生生的唐肃,眉眼,言行,神态,已经无法用像来言喻。

    傅怀歌缓缓抬眼,看着步莲华的渐远渐行,直至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毕恭毕敬的神色陡然一转,清冷而隼利。

    一样的唐园,一样的山茶,一样的人,太多的巧合结合到一起,便不是巧合了。

    ……

    步莲华将将迈进大厅,步玉清与年氏立马就站起了身子,后者欠身行礼,前者拱手笑道,“王兄,多日不见,近来安好?”

    “托玉清你的福,一切安好。”步莲华看着步玉清,又看了看身后紧随而至的傅怀歌,微微一笑,侧开身子,素手一扬,道,“坐。”

    待步莲华坐上主座之后,傅怀歌才跟着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那张脸,越看越肖像,与记忆里的唐肃重叠起来,竟无丝毫违和之处,只是与年纪较长的年氏相配起来,不像夫妻,倒更像姑侄。

    正当傅怀歌冥想出神之际,大厅门口忽然有人匆匆趋步进来,半跪道,“王爷,侯侧妃求见。”

    步莲华怔了怔,还没开口,年氏就接下话来,对着步玉清说道,“赶巧,你来是因着昨儿试炼之事才来,侯侧妃也到王爷哪里闹了许久。我正想着如何向王爷说这事,侯侧妃就不请自来了。”

    步玉清闻言,站起身道,“王兄,不仁初次比武,下手不知轻重,因而重伤了侯公子,实在是……”说完,又给傅怀歌使了个眼色。

    傅怀歌只好也跟着请罪。

    “演武场的试炼是签下生死状的,生死各有命,怎么会怪罪到不仁身上,都是岩儿学艺不精。”步莲华微笑不减,对着下人温言道,“去回了侯侧妃,让她回房先。”

    “是——”

    “慢着。”步玉清出言阻止,收回伸出去的手,面露愧色,郑重道,“侯侧妃会怪罪,也是应当的。既然来了,也该登门道歉,好歹,要见见侯公子的伤势,我府里优秀太医不少,也许能帮到王兄。”

    “也好。”步莲华微微颔首,目光移向下人,“让她去岩儿那里候着。”

    又不急不慢的走下来,作出请的姿势。

    ……

    年氏的寝居靠着侯氏的寝居,而侯氏的寝居与侯岩的寝居相挨较近,不过几步路程,却大小有着天壤之别。

    将屋里候着的下人算进去,侯岩寝居的内室里一共只站了六人,却异常显得拥挤。步莲华站在床角一旁,右手边立着年氏,左手边靠近床头,正细心照看侯岩的,正是心有不甘,看着傅怀歌都眼神带刀的侯氏。

    傅怀歌作为第一罪人被步玉清抵在身前,除了凸显其犯下的罪过,撇清其所作所为与自己的关系,兼并表达自己大义灭亲的崇高精神外,还要用来遮挡侯氏偶尔飞来的眼刀子。

    傅怀歌被迫往前又走了几步,恰好站到年氏身旁,看向床上的侯岩,两眼一瞪,险些呛到——这还是人?

    侯岩死尸一样的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右手与左脚上着夹板,脚趾处过细,绑着一圈又一圈的竹签。不止是眼睛,嘴巴以上都裹着厚厚的纱布,整个头近乎埋进其中,只露出鼻子呼吸,而鼻子上还有严重灼伤的痕迹。

    傅怀歌心里微微一叹,还不如死了的好。

    侯氏伏在床边,头上的步摇连连晃动,整个人已经跪坐在地上。她从朦胧泪眼中抬起头,梨花带泪,不胜委屈的哭诉道,“王爷,妾身服侍王爷已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就这么一个亲弟弟……妾身不求其他,但求王爷还岩儿一个公道!”

    “此事本就不该追究,玉清却领着不仁亲自来道歉,你……”

    “王爷,太医说,岩儿的趾骨断裂,胸前肋骨骨折两根,右手已废,现下,现下连眼睛都保不住了……”侯氏跪倒在步莲华脚下,泣声连连。

    傅怀歌闻言,心里一叹再叹,真的还不如死了的好。

    步玉清眉间一紧,转而露出忧色,叹息道,“王兄,是我管教不周。”

    步莲华正要接话,年氏抬手一拦,闲闲的插话道,“妹妹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

    “年姐姐此话是什么意思?岩儿与我自幼一块长大,若有半分假意,妹妹我不得好死。”侯氏眼睛淬了毒,赌咒道。

    年氏耸耸肩,“侯岩出事那日夜里,王爷宿在你那,妹妹雷声大雨点小,我掐着时间,算算妹妹哭了两声,哽咽了几声,之后红罗玉帐,你情我浓。”

    “那是得以王爷的宽慰!”侯氏解释道。

    “宽慰?王爷只拍着你的肩,是本想出言相劝来着,你却忙着去解王爷的衣衫脱王爷的靴。”

    傅怀歌嘴角一抽,这老女人说话真够直白。

    侯氏急急起身,“妹妹我只是看着王爷公务繁忙,不愿王爷为这些琐事所累!”起到一半,又抚额不胜虚弱的倒回地上。

    年氏拉开正要去抚的步莲华,上前一步,挑眉道,“不愿王爷为这些琐事所累?妹妹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连续上演,我一包香瓜子都嗑完了你还没闹完,说这话不觉得心里瘆得慌吗?”

    侯氏一呆,转而看向步莲华,哽咽道,“王爷……”

    “有时间开哭不如花时间补脑子。”年氏柳眉微颦,弯下身,拍拍侯氏的脸,道,“那日哭诉的妆容可画得还不如今日来得精致。”

    直起身,看向步玉清与傅怀歌道,“成王目的也达到了,招呼不周,散了吧,看着怪闹心的。”

    又转头对着下人道,“送客吧。”

    说完,挽着步莲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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