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上万本全本小说供您下载阅读。
最新网址:www.shukuge.com

分节阅读 10

作者:倪匡
更新时间:2018-03-17 18:00:00
早有严重的心脏病的,只不过并没有检查出来,新婚使他兴奋,也使他的心脏病发作云云。

    我的话,其实并不能使他们的伤心减轻些,我告辞出来,我决定去看一看王小姐──本来她应该是叶家祺的新婚太太,但现在却只好如此称呼她。

    我之所以要去见她,是因为她是当晚和叶家祺在一起的唯一的人,而且,叶家祺的死亡,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所以我要知道叶家祺死前的情形,要必须找她。

    我的造访,使王家的人,感到十分之尴尬和难以处理。这可以想家,他们是有名望的人家,女儿嫁出去一夜,新郎便突然死了,他们女儿的地位如何呢?

    我想,他们在商量是不是让王小姐来见我,化费了很多时间,以致我在豪华的客厅中等候了许久。

    然后,王家的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出来,十分客气地请我进去,我在一间十分精致,一望而知是女子的书房中,又等了片刻。然后,我才看到那位不幸的王小姐,走了进来。

    王小姐是典型的苏州美人,十分白皙,而这时候,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我站了起来,道:“王小姐,请原谅我冒昧来访。”

    她声音低沉,道:“请坐。”

    我坐下来,她在我的对面坐下,看她的样子,像是勉强想在她苍白的脸上,维持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是,却在所不能,她略略偏过头去:“你是家祺的好朋友,我听他讲过你好几次了。”

    我在想著,我应该如何开口才好。但是,我发现不论我的措词如何好法,我都不能避免引起她的伤心,是以我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照直说的好。

    我咳嗽了一下:“王小姐,我要请你原谅我,因为又要你想起你绝不愿意再想起的事情来,那实在十分抱歉。”

    她苦笑著,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要紧的,你说好了。”

    我又顿了一顿,才道:“王小姐,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家祺的死亡,实在来得太突然了,所以我必须追查原因,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请你告诉我他临死时的情形。”

    王小姐的眼圈红了,她呆呆地坐著,由于她是如此之苍白,以致在那一刹间,她看来实在像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过了很久,她才道:“那天晚上,等到所有闹新房的人离去之后,已经是五点左右了,他……他的精神似乎还十分好,我……我……”

    她停了一停,我也十分谅解她的心情,她遭受了如此巨变,我还要她再详细叙述新婚之夜的情形,这实在残酷一点。

    是以我忙道:“你只对我说说他临死前的情形好了。”

    王小姐低著头,又过了半晌,她才道“那是突如其来的,那时,天也已快亮了,我疲倦得睁不开眼来,家祺还像是在对我说著一些甚么──”

    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并没有催她,只是等著,又过了好一会,王小姐才道:“我在蒙中,好像听到了鸡啼声,我知道天快亮了,那时,我只想能多睡一会,我太倦了。可是,我却没有睡著,因为家祺在那时,竟然尖叫了起来。”

    王小姐讲到这里,她苍白的脸上,更出现了骇然之极的神色来,她续道:“我……自然被他的尖叫声弄醒了,我想埋怨他几句,但是我……我……”

    她站了起来,双手无力地挥动著,大约是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来,令得她太吃惊,是以她才会有那样失常的行动的,她的身子,像是要跌倒。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了:“我向他看去,他在叫著,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口,他的眼睛,像是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样,他不住地喘著气。”

    王小姐苦笑了一声,又道:“他的叫声,终于惊动了别人,几个男工冲进房来,家祺站了起来,他的样子,将几个男工吓得退了出去,而他自己,也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就这样,他……死去了。”

    我沉默了片刻:“王小姐,他死前没有说甚么?”

    王小姐道:“有的,他说:‘原来是真的!’说了两遍。”

    王小姐立时抬起头来望著我,道:“卫先生,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可知他连说了两遍‘原来是真的’,那是甚么意思,甚么‘原来是真的’?”

    这件事,如果要说的话,那实在是太长篇大论,而且,我也根本不准备将事实告诉任何人,包括王小姐在内,是以我只是道:“我不知道,或许他一直不信自己有心脏病,直到这时,他才相信。”

    王小姐没有说甚么,只是低著头,啜泣著,我心中十分难过,如果说芭珠是一个受损害的女子,那么我以为王小姐所受到的损害,实在更进一步。

    我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站了好一会。

    然后,我才道:“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安慰,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极度同情你,谢谢你肯见我,我想应该是我告辞的时候了。”

    王小姐有礼貌地站起身来:“谢谢你来探望我。”

    我告辞而出,我和王小姐的见面,可以说一点收获也没有,如果勉强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当时家祺开始大叫的时候,正是第一次雄鸡高啼的那时刻。

    而那时刻,我正和芭珠在一起,芭珠也曾于那时流泪,说叶家祺已然遭了不幸,这只证明一点:叶家祺的死芭珠的确预知,而且,是她所一手造成。

    当然,芭珠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根据她的说法,叶家祺是自己杀了自己,因为叶家祺若不是变心的话,他就绝不会死,一定还十分健康地活著。为甚么一个人变心之时,便突然会死亡呢?为甚么?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个谜,是以,我要到叶家祺遇见芭珠的地方去找她的决心更坚定了,我一定要去会见那一族有著如此神奇能力的苗人,弄明白他们那种神奇能力的来源,以及弄明白科学是不是可以解释这些事!那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在这儿,我要附带说一说有关王小姐的一些事。

    叶家祺父子之死,不但对王小姐一个人,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而且,对王小姐的一家人来说,也全是一项极其严重的大打击,他们无法再在苏州住下去了。

    是以,王小姐的父母,便开始以极贱的价格,变卖他们一切的不动产,集中了一大笔现款,举家迁离了苏州,他们离开了中国,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到了甚么地方定居了,我后来查访了许多人,只知道他们离开国境之后,第一站是香港。

    在香港之后,有人在日本看到过他们,再接著,他们到甚么地方去,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可能在南美洲的某一个国家中,与世隔绝地生活著。wωw奇Qìsuucòm网

    不幸的遭遇,有时也可以转变为幸事的,因为在他们离开了一年之后,整个中国大陆,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许多和王家一样的家庭,因为社会制度的改变,而被无情地打击得飘零四散,家破人亡。

    比较起来,王家能及早离开,那自然又是幸运的了。

    当时,我在离开了王家之后,仍然回到了叶家,又住了好几天,一直等到叶老太太的一位兄弟,从南洋赶了回来,接管家事,我才向他们告辞。

    而在那几天中,我每看到了叶家敏的时候,我的眼光绝不敢与她接触,因为这件事的始末,她也知道,而且,她早已相信了,而我却不信。第七部:河上的葬礼

    固然,我信不信,于事无补,就算早巳深信,也没有这个力量,可以劝叶家祺回到芭珠的怀抱中去,但是我却总有做错了甚么的感觉。

    直到我要离去了,我才找个机会和家敏单独在一起。

    当家敏听到我要到云南去的时候,她哭了起来:“你为甚么要到那么可怕地方?为甚么要去?”

    我怅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为甚么一定要去,但是我却知道一点:我实在是非去不可。家敏,你一定会明白我心情的,我实在非去不可!”

    叶家敏哭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点头道:“我明白。”

    我苦笑了一下:“那么,你别对任何人说起。”

    叶家敏点了点头,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望了我好一会,然后道:“卫家阿哥,如果你在那里,也爱上了一个苗女的话,那么,你千万不要变心!”

    她是嘱咐得如此一本正经,我自然也笑不出来。

    我道:“我明白了,我会写信给你,我会将我的发展,逐点告诉你的。”──然而,我却并没有实现我的诺言,我一封信也不曾寄过给她,一封也没有。

    而当时,我和叶家敏分手的时候,我们两人,谁都未曾想到,我们这一分手,竟会再也不曾见过面。

    在我和叶家敏告别之后的第二天,我离开了苏州。

    半个月之后,我使用了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终于我来到了叶家祺到过的那条河边,并且,还找到了他们曾驻足的那一个苗砦,和他们当时所住的房子。

    那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地方,那条河十分宽,但是河水却十分平静,而且清澈得出奇,芭蕉和榕树,在岸边密密层层地生长著,各种各样羽毛美丽得令你一见便毕生难忘的鸟儿,根本不怕人,而且不论甚么花朵,在这里也显得分外地大。

    那真是一个奇异而美妙的地方,如果人间有仙境的话,那么这地方实在就是仙境了。

    我之所以觉得那地方像仙境,不但是由于那地方的风光好,而且,还由于那地方的那种特有的平静,在人和人之间,根本不必提防甚么。

    当时的苗人,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淳朴,最肯助人,和最有道德观念的人,(虽然他们有些道德观念,在我们看来是可笑和愚蠢的),人们可以说是完人。

    我就在叶家祺曾住过的那间屋中住下来,我向这个砦中的苗人,打听叶家祺提到的那一族苗人的事情。可是接连几天,我在他们口中,却甚么消息也得不到。

    这些苗人,他们肯告诉你任何事情,但就是不肯和你谈起那一族善于施蛊的蛊苗。

    而且,当你提起蛊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巧妙地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只是在突然之间停止讲话,然后用惊恐的眼神望定了你,使你感到毛骨悚然。

    我在苗人的口中,问不出甚么之后,就决定自己去寻找。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我划著一只独木舟,慢慢地向河的上游划去,我相信那正是叶家祺经过的途径。

    当我的独木舟,划出了半里许的时候,突然在身后,有人大叫我,我回过头去时,看到有两只独木舟,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追了过来,追来的独木舟,是由四个人划著的,而在舟上,另有两个老者。

    他们很快地追上了我,那两个老者伸手抓住了我的独木舟,道:“先生,你不能去,连我们都不敢去的地方,你绝不能去的,你是我们的客人,你不能去!”

    我在来的时候,曾经过昆明,一个父执知道我要到苗区去,曾劝我带多些礼物去送人,而我接受了他的劝告,所以我很快便得到了苗人们的友谊。

    这时,那两个老者,的确是感到我再向前去,便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是以才赶来警告我的。我当然十分感激他们,但是我却也不能接受他们的意见。

    我只是笑著:“你们别紧张,我想不要紧的,我认识猛哥,也认识芭珠,我更认识他们的父亲,我像一个朋友那样去探望他们,不要紧!”

    那几个苗人,一听到我提起了“猛哥”、“芭珠”这两个人的名字,面色便变得难看之极,那两个老者也松开了手,其中一个道“你千万要小心,别爱上他们族中的任何少女,那你或者还有出来的希望!”

    我道:“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小心的。”

    那两个老者,这才又依依不舍地和我告别。有了他们这一番警告,我的行动自然更加小心,我一直向上游划去,夜越来越深,月色也越来越皎洁,河面上十分平静,直到我听到了那一阵歌声。

    那毫无疑问是哀歌声,它哀切得使人的鼻子发酸!

    我那时心情不好,但是也决不致于伤心流泪。可是,在我听到了那一阵哀歌声之后,我却不由自主间,鼻子发酸,落下泪来。

    我仍然向前划著,而哀歌声听来也渐渐地真切。

    那实在不是在唱歌,而是有许多人在肝肠寸断地痛哭,令得人听了,不得不陪著来哭,我抹了几次眼泪,我将独木舟划得更快,向上游用力划去。

    这时,已经是午夜,那夜恰好是月圆之夜,等到我的独木舟,转过了一片山崖之后,我已然可以看到河面上出现的奇景,我首先看到一片火光,接著,我看到了一只十分大的木筏,足有廿尺见方。

    在那木筏上,大约有七八十人,每一个人都唱著,用手掩著面,而在每一个人的身边,都插著一个火把,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哀痛欲绝的神情。

    在木筏的中央,有四个少女,头上戴著一种雪也似白的花织成的花环,她们正在唱著歌,她们一面唱歌,一面流著泪,而在她们的脚下,则躺著另一个女子,那女子躺在木筏上,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在沉睡。

    木筏停在河中央不动,因为有四股长藤,系住了岸上的石角,而当我的独木舟,越划越近之际,木筏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在向他们接近。

    当我来到离木筏只有十来尺之际,我已经看清,那躺在四个少女中间的女子,正是芭珠,芭珠的身子,盖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只有脸露在外面。

    她的脸色,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就是一块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