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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

作者:杜默雨
更新时间:2018-03-21 06:00:00


    “你不懂的……”他喃喃地道。

    “少爷,我懂。喜儿姑娘更懂得你用心良苦。”她蹲在他身边,百般不愿看他这么痛苦,而唯一能安抚他的,还是只能搬出喜儿姑娘。

    “你以为我真的爱喜儿吗?”无力的声音幽幽传来。

    不是吗?宜城大小皆知,侯公子追求程喜儿是出了名的痴狂,不仅常常上油坊买油,还端了他那把宝贝椅子,嘻皮笑脸的坐在人家油坊里,一坐就是半天,净爱吹嘘侯家财富,卖弄他太少爷的身分。

    这是门外的玩乐少爷,而在她眼前的,是门里深沉幽静的少爷。

    “你又以为我叹气、心情不好是因为得不到她的感情吗?”

    难道是她误会了吗?少爷将所有的人都瞒住了吗?

    “我是喜欢喜儿,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好到令我自惭形秽……”侯观云声音沉闷,就像无边的黑夜,令人窒息。“我曾经想娶她,那是出于内疚。可我不配娶她,她太好,像太阳一样亮,又好比一面镜子,反映出我们侯家污秽龌龊的黑暗面。”

    柳依依仍然记得,少爷奉了老爷之命,以追求喜儿姑娘为手段,目的就是将百年历史的程实油坊收为己有。

    老爷巧取豪夺的经商行径,她多少有所耳闻,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那时她尚未开窍,总以为少爷就这么听命行事,认真追求起喜儿姑娘了。可如今才体会到,原来,少爷那些过度招摇的追求手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为的就是让喜儿姑娘讨厌他;那样既能跟老爷交代,又能保全喜儿姑娘的油坊。当她方才在街上听到江照影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有一丝困惑,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所以,他的叹气是为了老爷、为了侯家,不全是为了喜儿姑娘?

    少爷啊,:心事藏得这么深,何苦来哉?老是扮戏,偏又假戏真做,喜欢上了喜儿姑娘,这番用心和感情注定没有结果,他很辛苦的啊。

    “我既不能娶她,又不想娶那几个表妹,所以我必须拜托你跟我“睡觉”,能挡得了一天是一天。”他又幽幽地道。

    将来她离开之后呢?谁来帮他继续挡下去?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丫鬟又能挡得了多久?他是否从此就得被迫娶回不喜欢的表妹?

    天!她无能为力。如果可以的话,她愿能帮他永远挡下去,直到他寻觅到他真正喜爱的那位姑娘。

    她忧伤地直视抱头无语的男人,轻轻按上他的左手腕。

    “少爷,伤口还在流血,我帮你止血。”

    她平抑忐忑不安的心跳,慢慢地将他的手从头上拉下来。

    只是皮肉擦伤,但血流却是不止。她折好帕子,将他的手背紧紧缠绕起来,再用力按住伤口。

    他任由她摆布,而她也只是低着头,盯住两只紧密交握的手。

    深夜静寂,两人各怀心事,相通的,是彼此手心的热度。

    过了片刻,她放开了他的手,就着星光察看帕子,见那白帕不再渗出血渍,也就放下了心。

    但这个仍然蜷缩蹲在地上的男人无法让她放心,他好静,静得仿佛让黑夜给冻凝在这条幽暗的小巷口,也彷佛以为摆出这样的姿势,就可以不必抬头面对无边无际的暗夜。

    她不知要如何出言安慰,又怕说了让他心烦,她能做的,就是再度握住他的手,另一手轻轻地、怯怯地抚上他的背。

    像她照顾年幼妹妹的方式,她轻柔地拍抚他,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呼吸起伏,沉缓而柔和地安抚着他。

    星子西坠,夜风已静,慢慢地,他的呼吸不再急促,鼻息不再浓重,取而代之的是与她手劲同样柔缓的规律呼吸。

    “少爷,外面露水湿凉,我们回去了。”她轻声道。

    侯观云终于抬起头,两只眼睛红红的,视线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

    她没有放手,而是使出力气扶他,两人一起站起了身子。

    他仍似宿醉未醒,一时并未站稳,是以她立即顶住了他颀长的身形。

    “依依?”他有些清楚了,眨眨眼,又摇摇头。

    “少爷,我扶你。”

    “不……”他本想拒绝,他身强体壮,又没病痛,怎就让一个小丫鬟扶回房了?就算不怕别人看到,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然而,她的手心温温软软的,在这个凉冽的初夏夜里,不啻是一道温暖的泉源,将暖流源源注入他的身体里,令他不想放手。

    这么小的手,却有足够的力气承担他这么大个儿的男人,他突然很想放松身子,就这么倚靠着她不放了。

    但他不能。即便她是一个任他使唤的丫鬟,他也不可能将重担移转到她那小小的肩头。

    “依依,我没事了,我自己走。”

    “是的,少爷。”她放开他,确定他可以踏出稳定的步伐后,再紧紧跟在他身后。

    夜雾围拢过来,悄悄地吞噬了侯家大宅。

    围墙外,瞬息万变,令围墙内的人措手不及。

    侯府上上下下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因为老爷侯万金涉及多项行贿案件,三天前被关进大牢里了。

    “糟了,侯家是不是要完蛋了?”荔红没心情弹琵琶了,不是因为听琵琶的少爷已经三天不在家,而是……“我们还拿得到工钱吗?”

    “你还想工钱啊?我看连吃饭钱都没了。”春碧担心地道:“我听他们说,占程实油坊啦、诬告江照影杀人啦,还只是买通知县的小案子。老爷不只送钱给知县、知府和一大堆大人,还从他们那儿拿到不少方便。你以为侯家这么有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呜!既然钱是贪来的,那……这宅子会被抄吗?”

    大院子闹哄哄的,上百个家丁丫鬟东边一堆、西边一群,个个掩不住担忧的神色,议论纷纷,诸多猜测,结论却都是一样的悲观。

    柳依依独自站着,神色安静,但心里也跟所有家丁丫鬟一样着急。

    她照样每夜铺好被褥,扫柳枝驱邪,然而在漫漫长夜里,她只能望着那张空空的床,苦等熟悉的脚步声进来。

    少爷为求保释老爷,四处奔走求人,可听说那钦差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不可能轻易放人出来……

    她不知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少爷、为侯家祈福,一遍遍念着少爷教她的心经,平静自己的心,也祝愿少爷安心。

    现在夫人召集所有家仆,好像有话要训示;但侯夫人只是坐在廊下,不断地拿巾子抹泪,看样子是还没准备好说话。

    院子里吵闹不堪,众人仍是议论个不停,老李管家站在廊下,心急地叫道:“别聊了,大家安静,别说话了!”

    “是还要等多久啊?”有人不耐烦地道:“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吧,脚都站酸了。”

    “还有人没到。”老李管家四处张望,又忙着挥手示意。“喂,你们别乱走,夫人在这边,都忘了规矩吗?那个去喊人的回来了吗?”

    “不好了!管家!不好了!”喊人的人回来了,一脸紧张地道:“我去找老爷院子的家丁,人一个也不见,连老爷房里的摆设、古玩、花瓶、宇画、甚至棉被枕头帘子都不见了!”

    众人哗声四起。这不正是他们想做的事吗?只是他们还有“良心”,不好意思遽然动手,没想到倒让人捷足先登了。

    立刻有人转身就走,准备去带走几件值钱的东西。

    “混帐东西!”老李管家气得发抖。“给我回来!全部回来!也不想想你们在这里吃香喝辣,现在主子有难,全都造反了?!”

    “管家大人啊,人家夫妻大难临头都还要各自飞,我们只是老爷夫人记不住名字的小仆役,再不赶快跑,还怕被连累了呢。”

    “明天就要发饷了,听说这三天来侯家的钱庄早被挤兑一空,不拿几件破铜烂铁去变卖,我都白干活儿了。”

    “大家别急……”老李管家猛擦冷汗。“这个……老爷是冤枉的,少爷已经在救老爷了,急不得的……”

    “哇吓!老爷是冤枉的,那乌鸦也变白的了。”

    “各位大哥、各位姐姐。”在吵嘈纷乱的杂音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清亮朗脆的声音。“目前情况尚未明朗,我们该做的,就是等少爷回来,他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

    “哟,依依啊。”立刻就有丫鬟讥笑道:“你都摸透少爷、了解他的用心了哦?那你说说,他不在,明天如何发饷下来?”

    “至多延迟几天。少爷绝不会亏欠大家。”

    “呵!好像是少奶奶的口气呢。”也有家丁不服气地道:“钱庄都没钱了,哪来的钱发饷?”

    “少爷会想办法。”

    “随便说说!也不知道你拿了少爷多少赏钱了,我们呢?家里老母妻儿还等着吃饭!这年头忠心耿耿没用啦,兄弟们,大家回去拿东西!”

    “等等!”柳依依大声喊道。

    “小丫头真的端起少奶奶架子了?”众人仍不理会她,各自走路。

    “各位大哥和姐姐进府时,都签了约、划了押。”柳依依竭力拉开喉咙,力图盖过吵闹的声音。“希望大家没有忘记,其中有一条,若是偷取主人家财物,一律逐出侯府,送官法办。”

    “咦!有这条吗?那张纸满满的字,我怎么看得懂!”

    “管家。”柳依依转向李管家,她的气势仍不足以镇住上百个人。

    “是啊是啊。”老李管家忙不迭地点头,瞧他忙得昏头转向了。“大家现在都还是侯府的仆人,谁敢拿东西,谁就是小偷!”

    柳依依提醒道:“还请管家尽快报官,请衙门尽速追回那几个盗走老爷房里财物的家仆。”

    “对对对!”老李管家只能跟着回应,赶忙唤道:“你们两个,快去衙门击鼓鸣冤……不对不对!去叫捕头抓人!”

    “呜呜!”侯夫人突然爆出哭声,众人顿时安静无声。

    “老爷啊!”侯夫人又是叫魂似地哀号一声。“你才几天不在,大家就不听话了。呜啊,好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啊,你平常对他们好,他们都忘了,也不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底了。”

    有人搔搔头。虽然老爷夫人架子很大,但还算是善待下人。

    “老爷啊,你这一去,我可该怎么办?观云还小,你教他怎么扛起这个担子啊。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家老爷是冤枉的啊!”

    少爷都二十二了,还小?说他不长进倒是实话。

    “你们……呜呜!”侯夫人终于记得召集仆人来此的目的了,抹着泪道:“侯家有难,你们平日吃侯家的米、拿侯家的钱,得了侯家的恩惠,现在就是报恩的时候了,你们谁也不能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是迟疑。

    “呜,舅老爷那边也在想办法了,苦日子很快就会撑过去了。今年的端午还是得过,施舍穷苦人家的一万颗粽子不能省,那是给侯家做功德的,记得端午之前全部发放出去。”

    自己都没钱吃饭了,还有余力给人吃粽子?

    “晚上照样整间屋子点上灯火,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让人看轻侯家,有了火,气才会旺……”

    “朱大爷!你等等啊!”大门那边有人惊叫,极力阻挡来人。“你不能这样闯进来啊!”

    “侯家欠我钱,我不能来要钱吗?!”朱老大语气恶劣。

    “可我家老爷……少爷……”家丁也不知如何说明。

    “吓!这么多人是做什么?”朱老大的阵仗不小,身后跟着约莫二十来个壮汉,一见到院子里站着百余人,倒是吓了一大跳。

    “啊!是朱大爷。”老李管家平日跟着老爷招待客人,见到熟面孔,忙陪笑道:“请问有何贵干?天气热,不如先进屋喝一口茶吧。”

    朱老大看清楚院子里原来都是一些丫鬟和家丁,也就再度摆起他的恶霸脸孔。“你们老爷欠我货款不还,今天来搬货抵债啦。”

    “你们不能这样啊!”侯夫人哀号一声,昏了过去。

    院子里又是一团混乱,老李管家也没空去关心夫人了,忙又哈着腰,愁眉苦脸地道:“朱大爷,您也知道我们的现况,请您大人大量,展延几天,少爷就快回来了。”

    “他回来也没用。要是侯家被抄了,我什么也拿不到了。”朱老大盛气凌人,大步往里面走去,作手势指使他带来的壮汉。“你们几个负责大厅,他家的柱子都是包金箔的,全部剥了!”

    “不行呀!朱大爷我求您行行好,我家老爷常常请您吃饭……”

    “走开!”朱老大昂起下巴,推开老李管家。

    虽然在场有许多男家丁,但无人敢出面阻止。来人这么凶悍,只怕管了闲事,也跟着侯家一起陪葬了。

    “请等等。”没王法了!柳依依挺身而出,张开双臂,挡住了朱老大的去路,大声地道:“朱大爷,你这是强盗行径,衙门要抓的!”

    “哈哈!”朱老大好笑地望着小丫鬟。“你家老爷抢人家油坊、夺人矿山、高价卖给朝廷米粮,再跟贪官对分,到底谁才是强盗啊?!”

    “敢问朱大爷,你说我家老爷欠你钱,有凭据吗?”柳依依不跟他扯老爷的罪状,当务之急是阻止此人作乱。

    “怎么没凭据!”朱老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往她面前一抖,大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瞧!这上头还有侯老爷的盖印呢。”

    “朱大爷,付款日是八月一日,不是今天。”

    “什么?!”朱老大急忙收起契据。“小丫头也识字?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而且上头也记载,我家老爷代销你的茶叶,届时按实际销出货物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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