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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山中逃命

作者:叶辰霜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9:04
    我想,在这等时刻,我理应安慰俞冲。哪怕只消说一句“我感到十分报歉”也是好的。可是我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大了嘴巴愣在那儿。直到俞冲的脸凑近了些,并露出一个尚算灿烂的笑容之时,我才恍然若惊,向后缩了缩脖子。

    他故意皱了皱眉,笑着说:“你刚才的样子,活活像一个正在吃草的,受惊的小兔子。”

    我也笑了笑。

    “死了?”

    “死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感到难过?”

    “难过嘛……”他抬起头,“老实说是有一点。她、他们,死得太晚了。”

    “赵雅不是你的妻子?她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我们只是相护利用罢了。”

    “假的?”

    “假的。”

    我吁了一口气,“我想要知道。”

    “知道什么?”

    “那些你瞒住我的,和所有我不知道的。”

    俞冲说,“好。”

    我希望阳光和阳光照耀下所有的事物,一切都好。我希望夜晚和夜晚笼罩下的黑暗,一切都好。无论任何时候,平静、安康。

    韶华、年少,以及苍老。它们就像入木三分的刀痕,深深雕刻在我们的每一个目之所见里。休戚镶嵌而又荣辱与共。

    我不知道当大师兄带着我亡命奔逃的时候,我们算不算是冰释前嫌。

    阳光刺眼。树木的枝桠掩映。耳朵后面的脚步声逆着风追了上来。我累极了,大汗淋漓。

    “快一点,再快一点。”大师兄跑在我的后面。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奔跑了大约两个小时之久。从哈尔摩朝着大陆的方向,捡着林荫小路,就快要越过边境了。

    可惜,这里没有士兵驻守。

    “那张地图,就在你的身上?”

    “嗯,在我的怀里。”

    “上面画着什么?”

    “地图。”

    “路线都背过了吗?”

    “背没背过都无关紧要了,现在我们就在这条路上走着。”

    我“哦”了一声。

    两个小时之前。

    俞冲告诉了我所有他和赵雅之间的事情。他说,他当年之所以假装断臂,就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十分重大的阴谋。而神偷门策画杀掉丁家满门,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只是还不确定,东西,究竟在没在丁家人的手上。

    我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俞冲说,他也不知道。但祖老儿的野心很大,做事又毒,所以他想要的,就一定不能让他得到。

    我做恍然大悟状:敌人拥护的,就是我们反对的。

    俞冲接着说,但师父为人正直,心又软,在没有确定的证据之前,他一定不会出手去管神偷门的事情,更何况,祖老儿与师父还有一段故交。于是我就假装被神偷门打得重伤,先挑起圣门与神偷门之间的嫌隙。然后退出江湖,从暗处对祖老儿进行调查。

    我说,哦,这就是你一直隐居在川河的原因吗?

    俞冲说,是。

    我又问他,言归正传,你跟赵雅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俞冲告诉我,跟赵雅在一起完全是一个意外——在一个十分巧合的情况下,我得知赵雅以及她的同伙也对丁家的地图有窥覤之心。这就是志同道合了。而且,神偷门的势力太过庞大,我一个人跟本就应付不来。于是,就与赵雅虚与委蛇,希望通过她的力量,能帮上我的忙。事实你也看到了,她确实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我说,那你刚才还说她死晚了?

    俞冲笑了笑,可是两年相处下来,我发现她为人有很多阴暗的地方。那都是我不能容忍的。

    比如说?我说。

    比如说,她每年都会拐来一个孩子,充作是自己的,以此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又比如说,她到处宣扬她跟我的关系,使师父、你,还有其他的师兄弟们误会。比如说……唉,剩下的事情我不愿意说。伤天害理。如果不是有的事情真的离开她不行,我早就想将她除掉了。这个女人,已经入了魔道。

    接着,俞冲又补充了一句:不顾他人生死的人,都是入了魔道。

    我看了一会儿天空,对俞冲说:爹爹虽然是个大大的好人,可是好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全都对啊。

    我们的话还未说完。也许是我将圣门标记留在镇政府门前这个做法委实嚣张了一点,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我们。凶神恶煞、择人而噬。瞬间就看到了一群一群的张牙舞爪。

    而让我有片刻庆幸的是,在这群人里,我看到了司马动。可很快我就从他炙热的表情里读懂了,他根本是不在意我的,他在意的,只是可能藏在俞冲身上的,丁家宝藏的地图。

    逃命的过程,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俞冲说,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五公里左右,越过了大陆的边境,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山上。

    我往前瞧了瞧——唔,果然只用瞧的,是很近。

    可现实往往很悲哀:我已经半步都不愿意走了。

    俞冲两步抢到我的前面,半弯下腰,背对着我说:“上来!”

    我说:“啊?”

    俞冲说:“快上来!”

    我说:“哦。”

    在俞冲的背上,我上下颠簸着。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时光恍然掉了头,接着,就像轰隆隆朝着回忆开去的火车,倒了流。

    上次——我说上一次,他背着我走,是在什么时候?

    我早就记不起来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偏偏想要记得。特别想要记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出神的时候,我便总觉,自己的生命里少了些什么。

    但究竟是少了什么,我却总是说不上来。就像整个人被半吊在半空里——哦不,不是吊在半空里,是根本就没有绳子的。没有依托,又望不到底。那感觉简直难过极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原来那从我生命里忽然抽去的依靠,就是我眼前的,见证了我的成长的男人。

    我听人家说,见证一个人的成长,才能真正契入那个人的生命。

    这句话,很对。

    我将头贴紧了俞冲的后背,细声细气的问他,“喂,我现在应该叫你俞冲,还是叫你大师兄?”

    他没有听好,扭过头来问我说了些什么。我重复了一遍。

    俞冲在这样奔跑的时刻,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他说,“不管你唤我做什么,你都是我的师妹。”

    我紧贴着他后背的脸,微微颤了一下。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哦,原来,我仅仅只是你的师妹。

    “嗯?怎么不说话了?”

    我摇摇头,又将头贴了过去,“没什么。累了吧?我休息够了,现在可以放我下来。”

    大师兄说,“我一点也不累。”

    我说,“大师兄,这些年,你受够了苦。”

    大师兄闷哼一声。

    “跑岔了气?”我这样问他。

    大师兄摇摇头,没说话。

    可是跑步的时候,明显就不稳了。我以为他是在赌气,或者是不服气,想要显摆显摆自己的体力。

    一支利箭带着风,割断了我的一丝头发。我低头看去,看到大师兄的腿上,渗出了鲜血。

    “大师兄!”

    我从大师兄的背上跳了下来,抢上两步,扶住了将要栽倒的他。

    他隐忍着痛楚,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就像铁箍一样。

    “师妹,快走,有埋伏!”

    我们躲到了一株粗壮的树木后面。这时暗箭已经不放了。我们也进入了宝藏所在的山谷里面。其时,四下无人,乌鸦嘶鸣,鲜血横流,举目四望却又欲哭无泪。

    体力已至极限。我看着大师兄,大师兄也是这样地看着我。最后他笑了笑,指着前面的山,说:

    “看到了吗小师妹,那儿藏着一个山洞,你要仔仔细细地找。找到了,宝藏就找到了。我……我虽然现在死不了,可是一会儿就要死了。你知道吗,人总是要死的。”

    我流着眼泪摇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死了也要做我的师妹?”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师兄的手掌无力地抬了起来,摸着我的额头,“我怎会不懂你。只有我最懂你。可是小师妹,不可能的。你再不走,就再也来不急了。”

    有人骂了一句街,好像是“格老子”。

    大师兄也听到了,他微微抬起了眼睛,“四川口音。”

    “四川……”我侧了侧头,“四川会有什么门派牵扯进来?”

    在骂街的声音过后,在我们的四周,就跳下来几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一个一个挂着阴阳难辨的笑容。

    大师兄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笑道:“峨眉派。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是峨眉!”

    其中一个带头的也笑着回了一句:“见识广博,妙手空空俞冲,圣门开山大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接着,他又说:“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识相的,便把地图拿出来,这样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

    “如果我不拿呢?”

    “那么杀了你们,我们再找,结果也是一样的。”

    大师兄耸了耸肩膀,抬起脸来笑着说:“那么好吧。”

    “不要!”我大声阻止。

    可这个时候,大师兄已经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无害的笑。

    他将手伸进怀里,将掏未掏之时,脸上的肌肉猛然变得狰狞,他大声对我说:

    “小师妹,快跑!”

    接着,便一个人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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