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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

作者:倪匡
更新时间:2018-04-01 03:00:00
姚教授的身体已经完全败坏,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就无法供应脑部所需要的含氧血液,而形成死亡,我的手术,使姚教授的生命,延长了四十九天!”

    我闭上眼晴片刻,想像在那四十九天之内,姚教授以单独一颗人头的方式存活的怪异情景,联带产生了奇想,自然而然问道:“这种方式的存活,可以维持多久?”

    杜良道:“理论上来说,可以一直维持下去――比依靠原来的身体维持可靠得多。”

    我也承认杜良的说法――用机械装置供应脑部存活所需要的含氧血液,确然比身体可靠,然而头部单独存活,能够算是生命吗?

    我不由自主摇了摇头,想把许多紊乱的、纷至沓来的念头甩开,因为这时候需要集中力量,同杜良寻求主要的问题的答案。

    在我还没有想到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杜良先开口,他用力的挥者手,神情有些激动,道:“而这一切,都经过姚教授本人的完全同意――百分之百的自愿!人类脑部结构非常奇妙,如果不是经过本人百分之百自愿,脑细胞就会产生抗拒的活动,使知识转移变成不可能。”

    我点了点头,完全接受杜良的话,因为在不久之前,我听说过类似的情形,有关意愿和脑部活动的关系。

    如果意愿是不愿意那样做,虽然在强迫之下,身体的行动这样做了,可是脑部活动却处于抗拒的状态。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脑部的抗拒状态!

    所以在一些必须在没有抗拒状态的情形下进行的活动,就一定要取得完全的自愿。

    只有在真正的、完全的自愿状态之中,这些活动――例如知识转移,才能进行。

    所以杜良这样说了,我完全相信杜良的一切行动,姚教授都完全同意。

    我喃喃地道:“姚教授现在――现在――还活着?”

    杜良摇了摇头,神情非常难过:“不,在知识转移完成之后,根据他的意愿,不再供应含氧血液――”

    显然他对于姚教授在研究工作上的配合,非常感激――并不是很多人都愿意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让人家把自己的头切下来的!

    杜良苦笑:“可伯我的工作却失败了!我没有估计到白痴脑部的缺陷,使知识不能长期保留,姚教授生平苦学得来的知识,还是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完全可以感觉到他对于失败的痛心,这令我在那片刻之间,忘记了我们还处敌对地位,忘记了他可能对我大大不利,而对他十分同情。

    这种同情是基于对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努力工作的肯定,所以含有极度敬仰的成份。

    我在这种情绪操纵之下,自然而然向他走过去,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下去――这是非常非常普通的一种对人表示女慰的身体语言。

    任何人一生之中,都曾经用这种身体语言来表达对他人的安慰,也都一定在沮丧的时候接受过他人这种身体语言的安慰。我之所以特别指出这一点,是由于杜良对我这种行动的反应,实在超出常理之外。

    我本来准备拍他的肩头两下,或者三下,可是我才拍了一下,他就叫了一声,伸手一拳就打向我的脸,那是一下非常漂亮而且有力的左钓拳。

    虽然他的出拳,意外之极,可是我当然不会让他打中,头一偏,他的拳就在我鼻尖之前不到一公分处挥过,居然还带了一阵风!

    他一拳没有打中,接下来更是怪异,他一面向后退,一面叫道:“快出手!”

    这时候在我们所处的空间中,只有我和白素,他和亮声四个人在,白素当然不会出手对付我,那么他必然是在叫亮声出手,和他一起对付我了!

    我早己料到,杜良和亮声之间,有联手对付我的阴谋,而这时候我有把握对付杜良(有把握对付任何地球人),可是对于应付亮声这个外星人,却完全没有把握。

    我对于亮声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一无所知,对他有甚么可以使用的有效武器,也一无所知。这就使他成为最可怕的敌人。

    所以杜良一叫,我立刻身子一躬,向后退跃,第一时间,到了白素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在这样情形下,亮声如果展开攻击,我和白素两个人的力量,总比较好些!

    当我来到白素身边的时候,我们互望了一眼,白素向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的行动正确,可是她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甚么样的变化。

    亮声站着不动,杜良的神情又是愤怒,又是恐惧,非常之“歇斯底里”,指着我,向着亮声叫道:“快!快!他……他……”

    看他的这种神情和行动,分明是误会了刚才我善意的行动是对他的攻击,而他感到对我的攻击无法抵抗,所以紧急要求亮声向我出手。

    在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立刻可以想到的事情有许多。

    首先是杜良“做贼心虚”――他自己心中对我怀有极度的敌意,以为我会随时攻击他,所以才会误会了我的行动。

    其次是杜良和亮声之间,必然早就协定,如果我向他攻击,亮声就出手对付我,所以他才在以为自己处于被攻击的情形下,大叫亮声。

    这两点,已经完全可以证实了他们有阴谋是事实,而不只是我们的揣测!

    想不到对方的阴谋,会在这样情形下彻底暴露!

    我立刻望向亮声,全神戒备――在不知道敌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之际,当然不能轻举妄动。

    然而亮声的样子却非常古怪,他神情尴尬之极,双手向杜良乱摇,同时望看我,却不知道说甚么才好。

    这种模样,绝对不会是准备向我展开攻击的样子,虽然外星人行为可能和地球人完全不一样,可是也不至于差别如此之大。

    看亮声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他知道杜良误会了我的行动,使阴谋暴露,令他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所以他才要一面阻止杜良,一面想办法向我解释。

    虽然身处危境,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情,可是我看到亮声这种笨拙的、以为在这样情形下还能够掩饰阴谋的行动,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一笑,亮声更具狼狈,向我道:“别误会,别误会,只要……只要……”

    他话说得非常迟疑,不等他说完,白素轻轻一笑,道:“只要我们合作,就不会受到伤害,对不对?”

    我无法知道外星人的能力突竟有多强大,不过却可以肯定,在欺骗隐瞒力面的本领,却十分低能――白素这样一说,亮星竟然连连点头:“是――”

    他说了一个“是”字,才觉得不妥,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所以只好张大了口,神情滑稽之极。

    白素微笑:“不必冉说甚么了!亮声先生,你来到我们家,不到三分钟,我们就已经洞察了你的阴谋!你的目的,是将我们骗到勒曼医院来!”

    亮声被戳穿了阴谋,非常之手足无措,口中发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声音――或许是在情急之下,说出了他原来星体的语言。

    白素笑得很欢畅,继续道:“当时我们就商量,是不是要来看看,究竟勒曼医院和杜良想捣甚么鬼,是不是他们以为躲在冰块底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白素说到这里,向我望来,问道:“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我又哈哈大笑――这次笑的并不是亮声的尴尬狼狈相,而是笑白素装模作样的本领!

    甚么“不到三分钟就洞察阴谋”云云,全是胡说八道,事实上我们确然是中计被骗来的,而且完全不知这会发生甚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可是白素既然“演”开了头,我当然要配合继续下去。至少这时候我的笑声一点都不假,是真正感到好笑。

    我一面笑,一面道:“当时我说,我曾经使勒曼医院搬过一次家,他们要是鬼头鬼脑,想对我们不利,不妨叫他们再搬一次,看看他们还能搬到哪里去!”

    我说完之后,向亮声道:“地球很小,恐怕不容易再找到适当的地方了!”

    亮转苦笑――以现在勒曼医院的规模之大,要搬迁,真是谈何容易。就算他们有能力可以搬,也无法再找到比现在同样隐蔽的所在。

    所以我的虚言恫吓很有些用处,亮声向杜良投以资备的眼光,这又使我和白素立刻明白,用在我们身上的阴谋诡计,全是杜良想出来的,勒曼医院只是同意了,配合实行而已。

    我们也把目光投向杜良,我很鄙视地道:“有人一向以为外星人不怀好意,我看地球人才是,阁下就是典型。”

    杜良脸上的肌肉抖动,样子非常可怕。白素也冷笑道:“光明正大的科学研究,何以出动阴谋诡计!”

    杜良突然双手紧紧握拳,非常用力地抬头向后弯身,一张口,发出了可怕之极的嚎叫声来。

    这种情景,突兀之极。

    后来白素说当时的情形,杜良像是一头受了伤的狼在嚎叫,有非常悲凉的感觉。我却和她相反,感到当时杜良的样子,像是在电规肥皂剧经常可以看到的那种失恋的人,很是滑稽。

    杜良叫了几声,才用嘶哑的声音道:“光明正大!如何光明正大?你们知道了姚教授的头和身体分离,首先想到的是甚么?是谋杀!是犯罪!”

    杜良在声嘶力竭地呼叫,亮声还唯恐我们不明白,在一旁低声道:“他在控诉。”

    我和白素都知道杜良在干甚么,或许也可以称为“控诉”。

    他是在控诉人类的观念无法了解和接受他的行为。

    像人头和身体在人没有死亡的状态下分离――尽管这样使姚教授多活了四十九天,而且完全出于姚教授自愿,可是道种行为,确然还是无法公开进行。

    (想想美国的科伏金医生,为多少绝症病人解除了痛苦,结果却在监狱之中――道是最最典型的人类反动行为。人类莫名其妙的固有观念,阻碍了人类的进步,所以称之为反动。)

    杜良在继续:“更还有一些自认为了不起的人,对于人家的行动一无所知,偏偏又耍寻根究底,这种人既无知又无聊,除了破坏之外,甚么都不会!光是为了对付这种人,能光明正大吗?光明正大!是不是要将我的工作,二十四小时进行电视直播,才算是光明正大!”

    这是在骂我了!

    当然我不服气,可是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回应――在姚教授这件事情上,如果在姚大湖女士来找我的时候,我加以拒绝,确然不会发生以后的许多事情。

    白素道:“如果你对姚大湖女士说明,她一定会接受――”

    杜良厉声道:“为甚么我必须向每个人说明?已经向姚董事长和姚教授说明了,还不够吗?”

    白素叹了一口气:“既然我们只能破坏,为甚么还要骗我们到这里来?”

    杜良的回答,无赖至于极点,他竟然道:“如果不骗,你们就不会来!”

    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开口,她很心平气和地道:“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只要开诚布公地说,我们能够做到,就一定做,不需要欺骗。”

    杜良嘿嘿冷笑:“你们受骗前来,就证明开诚布公向你们说,没有用处。”

    杜良这个不知道算是甚么逻辑,白素摊了摊手,表示不明白。我对白素的涵养,佩服之极。

    杜良继续冷笑,神情不屑之极:“卫斯理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是标准的叶公好龙,一贯指贵地球人进步缓慢、科学落后,表示愿意为地球文明进展贡献力量,嘿嘿,还没有要他做真正的牺牲,只不过是要利用他的复制人而已,对他一点损失都没有,他就暴跳如雷,万里迢迢赶来阻止了!”

    他一口气说下来,好几次我想打断他的话头,可是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一直等他说完,我还是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他对我的指责,我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确然我平时一向殷切期望地球人的进步速度能够加快,也承认杜良研究的知识转移工程对人类文明进展可以起重大的作用。可是实际上却是,事情和我有了关系(亮声和杜良认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态度就和一贯主张大不相同,变成了要阻止研究工作的进行,而不是努力支持。

    从这种现象来看,杜良对我的指责,当真有理,使我哑口无言。

    白素这时候感觉一定和我相同,所以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杜良连续冷笑:“你这种阻碍科学发展的本质,早就在我意料之中,料到你一定会前来阻止,勒曼医院里还有一些人,认为你观念和普道人不同,不会在乎自己的复制人被用来做科学研究,对你评价很高,哼哼,结果证明了你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黠了点头,都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只好吃瘪,因为我的表现确然不对头――没有为科学发展而献身的高尚情操,只关心复制人被利用,是不是会对自身造成不利,非常自私。杜良指责有理。

    错了就是错了,我勇于认错,吸了一口气,道:“对,你说得很对,我确然只顾了事情是不是对自己会有伤害,这是一个普道地球人的正常反应。我正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并没有认为自己有任何超越普道地球人之处。”

    我说得十分诚恳,杜良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讶异,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白素在这时候道:“给你料中了卫斯埋的缺点,你才能达到将卫斯理骗来的目的,当然是要他来了,做些事情。现在他来了,我也来了,究竟要我们做甚么事情,应该到了可以说出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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