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小情人吃醋了?”
见叶南暮然挡在自己面前,顾青衣不由失声笑了起来,他斜眼上下打量了叶南两眼,方才幽幽笑道:
“放心吧!年轻人,老人家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对自家侄女下手。”
叶南脸色不变,对他的说辞显然是不置可否,江若离微有些脸红,在身后扯了扯叶南的衣襟,绷着脸皮强自镇定道:
“前辈误会了?我跟他……只是同伴。”
“哦?是这样吗?”
顾青衣挑着眉毛,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叶南冷哼一声,瞥过头去,这老不正经的真心是教人讨厌,一会儿办完事,他得赶快带着江若离离开才行,可不能让这老家伙儿教坏了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屮’诡事(十四)
天大的事摆在眼前,也拧不过顾青衣的执拗来,虽只是初次见面,可江若离对此人的性子却是早有所知,难得两个此时都静静立在石椅旁,乖乖等着顾青衣一页页的翻看着自家老爹的笔记。
这本笔记江若离其实已经翻看过无数次,她记忆力极好,几乎早就可以倒背如流,可她还是会经常拿出来看上一看,父亲的笔迹遒劲有力,自成一派,虽然她从没见过父亲的样子,可见字如见人,观他笔迹就仿佛一清隽男子徐徐而来,笑意浅浅,温润如玉。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顾青衣终于长叹一声,缓缓合上笔记,见他起身踱进屋子,两人隔空对视,皆是目光复杂,无言以对。
青石棋盘上,黑白棋子早已整齐收入棋匣,一本略显陈旧的线装牛皮纸笔记,静静的躺在棋盘上,笔记封面下方,隐约可见两滴晕染开来的水迹,水迹氤氲扩散,似秋末绽尽的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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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半刻钟过后,房中终于悠悠传出顾青衣略显沙哑的嗓音。
“进来吧,外面风大。”
江若离小心收了笔记,与叶南对视一眼后,两人相继迈入房中。
房中陈设十分简陋,一桌两椅整齐摆在窗边,屋子靠里的位置摆了一张很是单薄的竹床,满屋唯一的装饰,便是挂着床对面的一副人物肖像画,看起来似乎年代久远,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有些微微的褪色。
江若离忍不住的上前,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去。
画中男子一身青衣打扮。头顶挽髻,宽袍大袖,身姿挺拔,五官清秀,乌眸狭长,嘴角含笑,虽说不上如何风华绝代。却也自有一番难以企及的别样气度。
“这是……”
江若离颤声发问。竟有些不能自己。
“这是你的父亲,当年我与他初遇时,他就是这一身古怪打扮。那时满街男子皆是脑门刮得铮亮,梳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唯有他打扮得像一个魏晋时期的贵公子,偏还死不肯入乡随俗。只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损坏。简直固执得令人头疼。”
顾青衣负手站在窗前,说话时目光仍幽幽望着墙上的字画,叶南静静看着眼前这眉目含笑嘴角轻勾的俊秀男子,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男人一定爱惨了江若离的父亲。
他其实很抵触男子间的这些龌|龊事,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很难厌恶顾青衣。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纯粹,或许是他的情意太过深沉。总之他没法厌恶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当日为了这幅画,我可谓是费尽了心机,三哥最好下棋,为了赢他,我三夜未眠,才想出这盘残局来,可惜后来那画还是被你娘抢走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是我后来凭着记忆临摹下的。”
江若离闻言,不由得狠狠了一下,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当年自家娘亲是如何霸气侧漏的痛打情敌,偷偷拭干眼角湿意,江若离转身面向顾青衣,开口问道:
“先生恨我娘吗?”
“我说不恨你信吗?”
顾青衣眉峰聚起,似山峦叠嶂,很少有男人能像他这般俊秀出尘而又不带半点女气,可想而知,当年的娘亲到底承担了多大的压力,有这么强劲的情敌,再自信的女人也难免会鸭梨山大吧!
“我信。”
若她没有猜错,这间小屋大概就是当年父亲住过的吧!很难想象,因为对某个人的痴念,一个风华绝代的奇男子,会孤零零的守在这里几十年。
“呵呵,你真的很像他,尤其是板着脸庞一本正经的样子。”
顾青衣目不转睛望着江若离,黑沉沉的瞳仁中好似藏有一片汪洋,静水深流,不见其底。
叶南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不是他小人之心,这老男人苦守寒窑几十载,痴情程度简直令人咋舌,如今故人之女就在眼前,他这样一脸深情的望着江若离,谁知心里又起了什么龌|龊念头。
“你娘聪明绝顶,早就看出我对三哥的龌龊心思,可她一直隐而不发,直到后来翻脸也只是出手将我打伤逼走而已,其实我当时甚至是盼着她能直接将我杀死的,这样三哥就会永远都记得我了,可她太聪明太冷静,在她的面前,我所有的算计都显得那么的可笑,我敬她的为人坦荡,恩怨分明,也畏她的心思缜密,机智百出,我顾某一生目下无尘,最是不服输的性子,可你娘却是我这辈子唯一心服口服的人,输给她,我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与那些狗血剧八点档相比,顾青衣与姜父姜母的三角恋显得毫无看点可言,他们都太骄傲,骄傲得容不得半点折辱,这样的风骨不是谁都可以有的,江若离能想象得到,当年自家老娘一定快被这男人给活活逼疯了吧。
其实并不是姜母有多宽容忍耐,姜父本身的态度才是她容忍顾青衣的真正原因,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深厚非常人能比,姜父从始自终对顾青衣只有兄弟之情,且拒绝的无比彻底,不留半点余地,如若他能像现代渣男那般,总摆出一副暧昧不清的态度,只怕故事的结局就不是今日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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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离静静听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尔后她默默走至顾青衣面前,屈身缓缓跪了下去,叶南面上一惊,想要说什么,到底还是硬生忍住了,倒是顾青衣有些了然的扫了她一眼,轻笑道:
“你这是何意?”
江若离一跪之下,俯身就是一拜,尔后直起身子,徐徐开口道:
“先生几次救我父母与水火之中,当是我江若离的大恩人,受我一拜,理所应当。”
尔后再一拜,又言:
“若离自幼父母双亡,由族中长老抚养长大,后偶然查出父母死因有异,遂决定离开神医门,中途被打落天姥山,险些命丧鱼腹,后几经生死,辗转流离,方有今日一晤之缘,先生于危难之中出手相助,救命之恩,理应再受若离一拜。”
言罢,江若离再次俯首一拜,道:
“父母死因未明,身为子女,若离寝食难安,今日得遇先生,还望先生能直言相告,当日我父母到底是如何死的,若离不敢为难先生,只想求一个真相。”(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屮’诡事(十五)
顾青衣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身前的江若离,即便是卑躬屈膝的姿态,她的眼中亦见不到半点的卑微之色,不愧是那人的血脉,就连这深至骨髓的骄傲与矜贵都如出一辙。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之所以会输给你娘,不过是因为她比我更早认识了三哥而已,现在看来竟是错了,你娘注定了就是你爹的劫难,纵是我再早认识三哥,也注定要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顾青衣说着,忽而涩然一笑,他伸手拉起江若离,引着她随自己一同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只紫砂茶壶,栗色暗暗,如古金铁,抬手轻触壶身,温度正好相宜,见顾青衣竟是要为自己斟茶,江若离急忙起身垂首,两手捧着茶盏,面上一副恭敬之色。
“这些个俗礼就免了吧,看着教人扫兴。”
江若离甘愿执晚辈之礼,顾青衣看着眼中,又岂会不明白她的意图,这丫头看似忠厚乖顺,实则一点都不比她那狡诈成性的娘亲差,她这般作态,摆明了就是在变相的逼迫自己,自己既然受了人家的长辈之礼,自然再不好对其有丝毫隐瞒了。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想来自己上辈子定是欠了这一家子不少的钱,这辈子才兜兜转转的怎么都绕不出他们的怪圈去。
“三哥往常最喜黄山毛峰,赞它香气如兰,韵味深长,这是当年他留下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今日恰巧你们来了,一起尝尝吧!”
屋里一共仅有两把椅子,江若离与顾青衣携手坐了。叶南便只有一边站着的份,眼见人家这就要痛说革命家史的节奏了,叶南再没眼力价,也知自己应该暂时回避一下了。
“屋里太挤,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别呀!这要是把你给撵走了,丫头还不得怪我待客不周呀!”
顾青衣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角落中搬出一把折叠椅来。虽然看着造型拙劣了些,但胜在打磨得十分光滑,想必当日做这把折叠椅的人定是也费了不少的心思的。
叶南双手接过折叠椅。目光便不自觉的瞟向江若离,两人视线隔空相撞却又一触即离,虽然江若离始终未发一言,可她默认的态度已是显而易见。
美滋滋坐在折叠椅上。叶南此刻的心情简直堪比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登基大典时座上龙椅的那一刻还要志得意满惬意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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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自己的闲话说得也差不多了。为免继续惹人嫌,顾青衣遂放下茶盏,屈指按了按额角,徐徐开口道:
“当日我重伤离开后。一直隐匿于山野中独自养伤,后得知你爹娘二转天劫将至,便暗中派人悄悄查探他们的消息。”
身为姜氏族人。江若离自然清楚二转天劫意味着什么,二转临近期间。自身法力会逐渐减弱,开始是逐月减,尔后是逐天减,直至最后减至两层不到为止,不难想象,在族人天罗地网般的疯狂追杀中,二人法力降至不足两层后将意味着要陷入怎样恐怖的境地。
不知是不是宿命轮回,而今自己也同样到了二转天劫的日子,现下她只剩下八层不到的功力,可姚远的下落还毫无线索,日子拖得越久她便会越虚弱,虽然此事她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起,可她心里其实比谁都冷静,比谁都清楚,正所谓‘成则活,败则死’,命运既然要如此安排,她亦只能坦然接受。
“你爹本就不善武技,你娘又有孕在身,即将临盆,万不想两人的二转天劫却在这个时候同时来临,或许是连老天都不愿再继续垂怜他们两人了罢。”
“那日,我得到消息后,便匆匆赶至山鬼窟,那时他们已然被神医门以本门阵法围困在洞中多日了,我自那次受伤后,身子一直没有彻底恢复,况且神医门人数众多,我自不敢赫然行动,只得悄悄隐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谁知神医门这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们耗将下去,我本人其实并不擅阵法,那点本事也都是跟着三哥学来的,神医门阵法精妙无比,我根本没有办法破解,而就在我心急火燎之时,你爹娘的二转天劫竟然同时到来了。”
那一夜,雷声轰然炸裂,隆隆不绝于耳,如同要撕裂开这苍穹大地,拖着所有人一道同归于尽般不留余地。
“我心知三哥定然熬不过这次天劫,索性不管不顾的直愣冲了上去,因为忌惮天劫,神医门人皆系数退守到山下,且那阵法亦是以围困为主,所以歪打正着下,竟然还真的让我冲了进去,我拼命赶到时,天劫已经过了大半,你是应劫而生,生下来的那一刻,便已然度过了一转天劫,你初生之时便遭雷电锤炼,亦犹如脱胎换骨般如获新生,自然是天赋异禀,不同常人。”
江若离听到此处,不由心头巨震,她至今才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一转天劫竟如此凶险,原来自己早过了一转天劫,而她所谓的一转天劫,分明就是旁人的二转天劫才对,自然是凶猛异常,没当场送命已然是她的福大命大造化大了。
“三哥常说,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渡劫成与否,全凭各人造化,可我却是不信,混迹江湖多年,我自知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混事恶事做得多了,倒也养出一副混不吝的桀骜性子,为替三哥抵挡天劫,我便将多年来门内收罗来的奇珍异宝统统抛了出去,虽是病急乱投医,倒也貌似真的起了些作用。”
这广褒天地间,但凡是有些造化的天材地宝,其实都有各自的劫数,所谓‘宝成劫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顾青衣万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下竟然还真的有了效果,也因着他这一胡乱插手,使得原本已然必死的两人,竟也留了半条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