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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古龙
更新时间:2018-04-06 21:00:00
,他那不笑也似笑的脸,虽然丑了点,但丑得可爱,丑得不令人讨厌,丑得令入觉得好玩。

    藏花正准备带着酒过去跟这个“好玩”的黄少爷,好好喝上几杯,突然感到一般迫人的杀气发自对街。

    对街也有棵树,树下也有人。

    四个人。

    一个在喝酒,两个在下棋,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在用一柄小刀修指甲。

    这少年的脸色看来就像是他的刀,白里透青,青得可怕。

    下棋的两个人,有个是和尚,眉毛虽已发白,脸色却红润如婴儿,另外一个人青衣白袜,装束简朴,手上戴着一枚斑指,却是价值连城的白汉玉。

    藏花的瞳孔突然收缩,娇嫩的脸上突然泛起异样的嫣红。

    固为刚才低着头喝酒的人,此刻正慢慢地抬起脸。

    “最近生意怎么样?”藏花问道。

    “还过得去,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些愚夫愚妇来上香进油的。”白眉和尚说:“何况每年的春秋佳日,都正好是我们这行的旺季。”

    他说话的口气居然也好像真的是个大老板了。

    “大老板本来是无趣的多。”藏花笑得很愉快。”想不到你这位大老板竞如此有趣。”

    “我本就叫有趣。”白眉和尚笑得也很愉快。

    “有趣?”藏花的笑仿佛忽然变得有些勉强。”大老板你贵姓?”

    “我姓梅。”

    “梅,梅有趣?”

    “是的。”

    藏花忽然笑不出了。她知道这个人。

    二十年前,他已是少林寺的四大护法之一,为人言行有点疯疯癫癫,而且野心甚大。

    当时少林主持“问心”大师,早已看出他的意图,却无法证明。

    梅有趣就像保垒深闺里的淑女般,不要说是接近,就连看都困难。

    但淑女总有变成妇人的一天。有一次他终于掉进问心大师的陷阱,终于被逐出少林寺大门。

    藏花盯着梅有趣,连一刹那部不敢放松。

    谁知他却又转过头,“叼…的一声,手指上拈着的棋子已落在棋盘上。

    棋子刚落下,他就拂袖扰乱了棋局,叹了口气:“我输。

    “这一盘只不过是被人分了心而已,怎能算输?”青衣白袜的中年人说。

    “一着下惜,满盘皆输,怎能不算输?”梅有趣说。

    “对,何况下棋正如学剑,本该心无二用,若是被人分了心,怎么能成为高手。”卖胭脂的中年人说。

    “幸好大师下棋时虽易被分心,但在手持降龙五梅枪时却总是一心一意的。”青衣白袜中年人笑着说。

    藏花转望青衣白袜中年人,脸上又露出种奇异的表情。

    “贵姓李?”

    “木子李。”青衣白袜中年人说。

    “李棋童?”藏花轻声问道。

    “世事如棋,人又如何?”李棋童叹口气。”只不过是棋童而已。”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平凡的人,竞是近百年来武林最神秘最高价的杀手。

    他或许没有梅有趣有名,却不会比他仁慈。

    ――杀手本就是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

    只要价钱出得对,没有他杀不死的人。

    据说他杀“闪电刀”陈明时,足足杀了七年六个月又过三天。

    一次不成再一次,不成再一次,一直到杀死为止,他杀闪电刀陈明一共杀了二十五次。

    像这样有“恒心”的人,世上还有谁他杀不死?

    藏花虽然还在笑,但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青龙会这次是下足了本钱。

    藏花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将钟毁灭带出“地牢”而已,对于那又美丽又神秘的传说和朝廷”秘密”一点鸟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会令青龙会花那么大的精神来对付她?

    “前天你们既然杀了钟毁灭,就能杀我。”藏花问卖胭脂中年人:“为何留到今日?”

    “那天的行动本来就是要杀你和钟毁灭。”中年人淡淡地说:“可是我们忽然不敢了。”

    “为什么?”

    “因为要杀你,我们就都得死。”

    “你们都会死?”藏花眼睛睁得大大。”我有这么大本事吗?”

    “你没有,他有。”中年人望向对街,眼神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恐惧。

    藏花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看的是谁,那天真的是黄少爷救了她的命?

    她突然想起应无物说的话――”他拿你的钱,莫非他救过你?”

    黄少爷已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走至藏花的身旁,笑咪咪地对她说:“我们可真有缘,前天才分手,今天又碰面了。”

    “你的元宝是不是花光了?”藏花也笑咪咪他说:”今天你又想抢谁的元宝?”

    “你,当然是你。”黄少爷说:“有谁的元宝比你还好抢?”

    “这倒是实请。”藏花同意地点点头。

    “快过年了,不再多抢点元宝,这个年怎么过?,黄少爷居然叹了口气。

    “我们这里有好多元宝。”中年人说:“不知阁下可有兴趣?”

    “青龙会的元宝都‘得之不易’,像你这样随便送人,”黄少爷说,“难道不怕楼上那条龙生气?”

    中年人脸色变了变,欲开口,梅有趣已替他接着说:“这一点倒不用你担心,他也像阁下一样相信地狱轮口。”

    “不知他准备了多少元宝买我的来生债?”黄少爷问。

    “够你打个纯金的棺材。”梅有趣说。

    “大多了。”黄少爷说:“只要够我舒舒服服地过个愉快年就好了。”

    “哼!”梅有趣冷笑一声。

    他的意思,藏花懂,黄少爷能不能活过今天都很难说了,还想过个愉快年?

    藏花望向黄少爷,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

    赛小李还在修他的指甲,他的手还是同样稳定,冷酷的眼睛里却已露出了急躁之意。

    因为黄少爷正在盯着他。

    赛小李的手背已隐隐露出了青筋,仿佛已用出了很大的力量,才能使这双手保持稳定。

    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慢,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能做到这一点确实很不容易。

    “你的手很稳。”黄少爷忽然说。

    “一直都很稳。”赛小李淡淡他说。

    “你的出手一定也很快。”黄少爷又笑嘻嘻他说:“而且刀脱手后,刀的本身还有变化。”

    “你看得出?”

    “我看得出你是用三根手指掷刀的,所以能在刀锋上留有厕旋之力。”黄少爷说:”我也看得出你是用左手掷刀的,先走偏锋,再取标的。”

    “你怎么能看得出?”赛小李总算停止了修指甲。

    “你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特别有力。”

    “好眼力。”赛小李笑了笑,但笑得很艰涩。

    “好刀。”

    “本就是好刀。”

    “虽是好刀,你却不是李寻欢。”

    黄少爷话的意思,赛小李懂,所以他手背上的青筋更凸出。

    黄少爷不理他,笑嘻嘻地望向李棋童。”你的剑呢?”

    “剑在。”

    李棋童话声一落,同时已亮出了衣下的剑――蔷蔽剑!

    这柄剑平时居然能像腰带般地藏在衣下,柔软的皮鞘也不知用什么染红的。

    红得就像是春天的蔷蔽。

    “这把就叫蔷蔽剑,是当年燕南飞所用之剑。”黄少爷望着剑。”剑虽是蔷蔽,只可惜………”

    “只可惜我不是燕南飞?”李棋童说。

    黄少爷不答只笑。

    “你的斧呢?”李棋童注视黄少爷。”我也知道你是用斧的。”

    “你几时见过用斧采花的?”黄少爷笑了笑。

    “采花?”李棋童一愣。

    “蔷蔽难道不是花?”黄少爷说。

    “你若想采蔷蔽,就不该忘了蔷蔽有刺。”李棋童说:”不但会刺伤人的手,也会刺伤人的心。”

    “我已无心可伤。”黄少爷悠悠他说。

    “但是你还有手可伤。”李棋童说。

    “它伤我的手,”黄少爷又笑了笑,“我就伤他的心。”

    “剑哪有心可伤?”李棋童间。

    “剑没有,你有。”黄少爷说占

    头次见到黄少爷,藏花觉得他是个智力不足的人,刚刚见他在树下喝酒,发觉他还满可爱的,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却仿佛是一代名侠。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藏花不禁又仔细地凝望他。

    他的个子不高,头却挺大的,脸上就好像橘子皮一样,坑坑洞洞的,留有八字胡。

    他的笑很特别,也很好看。

    别人开始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

    他开始笑的时候,却是鼻子先笑,鼻子先轻轻地皱起一点点,然后面颊上再慢慢地现出两个很深很深的酒窝。

    他现在就在笑,就在他脸上的酒窝笑得最深时,一直默默站于旁边卖胭脂中年人已出手了。

    一条长长的柔鞭,已俏悄地卷向黄少爷的脖子,就像晕在小镇长街上,卷住钟毁灭的脖子一样。

    等藏花发现时,鞭梢已离黄少爷的脖子、三寸,她就算现在警告也已来不及了。

    “叭”的一声,长鞭已卷上了。

    不是卷住黄少爷的脖子,而是他手上的酒葫芦。

    刚才明明见他已闪不掉,却不知怎样的长鞭忽然只卷住酒葫芦。

    中年人一惊,欲抖掉酒葫芦,黄少爷已顺势一扔,葫芦如飞石般地击向梅有趣。

    梅有趣的降龙五梅枪已不知何时在手,他枪头一抖,立即出现五朵梅花,葫芦一入梅花漩涡,就仿佛花朵飘入狂风里,散成千万片。

    李棋童冷笑一声,剑已击出,他的出手快而准,多年来的无数次生死恶战,已使他完全摒弃了那些繁复花哨的招式,他每一招击出,都绝对有效。

    黄少爷还在笑,他的手已开始动,他动得很慢,动作中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就仿佛柳树在风中摇摆,完全看不出一点可以致命的威力。

    李棋童的蔷蔽剑已刺向黄少爷的面部,可是他的剑就在刚要接触时忽然就被卷人了那种奇妙的韵律里,就好像锋利的贝壳被卷人海浪。

    潮浪退的时候,所有的攻击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后李棋童就嗅到了一种很怪的味道,一种好像是血的味道。

    他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除了这片鲜红的颜色外,别的都已看不见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红幕在他眼前升起。

    他的心弦一震,想用手里的蔷蔽剑去挑开这片红幕,去刺穿它,可是他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等到这片鲜红消失时,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

    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叮”的一声,他的蔷蔽剑已落在地上。

    藏花长长地吐出口气,显然刚才也同样能感受到那奇妙韵律的压力。

    梅有趣也吐了口气,他的额头已冷汗直冒,他学武四十年,居然看不出黄少爷用的是什么手法。赛小李居然还在修指甲,刚才他居然没有动。

    中年人早已愣在一旁,他望着地上的李棋童,哺哺说:”这是什么功夫,世上真的有这种功夫?”

    黄少爷突然转身望向赛小李。

    赛小李的动作也突然停顿。

    黄少爷注视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叶开的飞刀出手,当今武林最多只有一个人能破解。”

    “我的刀呢?”

    “现在这里至少有两个人能破你的刀!”黄少爷淡淡他说。

    “你就是其中之一?”赛小李盯着黄少爷。

    “当然是的。”

    黄少爷慢慢地转过身,拉着藏花头也不回地走开。

    梅有趣和中年人没动,赛小李居然也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刀在,手也在!可是他的刀没有出手,他在看着雪上的脚印。

    他那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冷笑。

    脚印很深。是黄少爷留下来的,因为他必须集中全身力量来防备赛小李的刀。

    可是赛小李的刀并没有出手。

    黄少爷走离街上,仰面向天,长长地吐了口气,竟似觉得很失望。

    ――不但失望,而且忧虑。

    藏花望着他。”你在忧虑?”

    “赛小李远比近年来我所遇见的任何人都可怕。”

    “为什么?”

    “我本已看清了他的刀路,本想激他出手。”黄少爷说:“他现在出手,我还能接得住,我有把握。”

    ――谁知赛小李的冷静,竟比他自己手中的刀更冷、更可怕。

    “他三年以后再出手,我是不是还有把握能接得住?”黄少爷自问着。

    四

    白天虽然有娇阳,可是一过中午就开始变天,到了晚上已是风雪交迫。

    雪满天飞舞,风狂袭全城。

    在这种鬼天气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外出。

    杜无痕当然更不可能外出,他早已泡过热水澡,换了件兔毛的家穿服,坐在铺有羊毛毯的椅上,喝着道地的烧刀子。欣赏着窗外无尽的风雪。

    “看雪花在苍穹中飘舞,是件很诗意的事。”这句话一定是穿着很厚衣服,坐在一间很温暖的房间,喝着温酒的人说的。

    如果你叫他把衣服脱掉,然后将他丢在街上,再给他一杯冷水,看他还会不会说出这句话。

    杜无痕虽然没有说“这句话”,但他觉得像现在这样实在是一种享受。

    他从不愿有人跟他分享这种享受,包括温火先生在内。

    “再过几天就冬天了。”杜无痕凝注着远方。”那个时候这件事情想必已解决了。”

    一想到这个,他愉快地喝光杯中酒,又很快地替自己倒一杯。

    这是他这一生中,倒的最后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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