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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8

作者:古龙
更新时间:2018-04-06 21:00:00
江湖一天,你就永远无法摆脱那个在你背后的“包袱”。

    这个“包袱”里,有仇恨、恩情、血帐、友情、爱情,还有很多你无法预料、无法抗拒,无法逃避的事。

    花舞语那柔情千千的眼睛里仿佛露出了一丝埋怨。

    “我这样做,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杨铮还是只能闭着嘴。

    他明白。

    可是他怎么能接受呢?

    杨铮当然明白她这么做的意思,也明白她的感情。

    老人也是人,年青人也是人,坏人也是人,敌对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去爱别人的权利。

    杨铮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感激,却又带着悲伤和无奈。

    “我明白你这样做的意思。”杨铮说:“只可惜……只可惜我们相见大晚了。”

    二

    “只可惜我们相见太晚了。”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也不知有多少人听过。

    可是除非你真的说过,真的听过,否则你绝对无法想像这句活里有多少辛酸?多少痛苦,多少无可奈何,看着杨铮,听见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花舞语只觉得整个人都似已变成空的。

    空荡荡的。飘入冷而潮湿的阴霾中,又空荡荡的,沉人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月光淋在草地上、花丛里、梧桐树上,也从窗外射了进来,将花舞语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也将她的心给扭碎了。

    花舞语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此刻她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地上本来很清晰的影子,突然变得踪陇,就仿佛从泪眼中所看到的景像般。

    “这雾怎么来得这么奇怪?”

    杨铮望着满室的淡雾。

    淡雾不知河时、从何处飘了进来,一瞬间,满室已被淡雾笼罩了。

    人在淡雾中。

    “雾?”

    听到杨铮的话,花舞语才发觉地上影子膝陇并不是因为她眼中有泪水,而是雾所造成的,她拾头望着淡淡的雾,突然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这雾有毒,闭气。”

    话声未完,她的人已朝杨铮奔了过去。

    杨铮这时脸色也突然变了,他变并不是因为雾有毒,而是奔过来的花舞语。他也大叫了一声:“别过来,危险。”

    话声刚出,他的人已纵身飞向奔驰过来的花舞语。

    看见杨铮纵身而来,花舞语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可是在笑容还未全展开时,就已僵住了,这时杨铮也到了她身旁,伸手想去拦她,她却已倒下了。

    当淡雾来时,当花舞语示警奔来时,杨铮忽然“现淡雾中,由窗外飞入了一黑一红的两小点,他纵身想拖开花舞语时,那两小点已经轻柔柔地从她背后射入。杨铮扶起花舞语,她无力他说:“雾有毒。”

    “我知道。”杨铮温柔他说:“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毒得到我?”

    “我……我以为你不知道,”花舞语眸中充满了柔情。

    “老盖仙、杜无痕和温火他们,都是死在这种雾里,我怕你……”

    “他们也道这种雾毒不死我的,真正致命的是,雾中的那一黑一红‘情人箭’。”

    ――黑得就仿佛情人的眼睛,红却宛如情人的血。

    “情人……情人箭?”

    她在笑,可是这种笑却远比死亡还令人痛苦、心酸。

    “我无法……成为你的情人,可是我却已尝到了……情人……的滋味。”花舞语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已心满……意足了。”

    她转头凝视着窗外。

    她在看什么?窗外只有一片,黑暗,难道她还希望能看到阳光升起,就算看见了又如何?

    “你走吧。”花舞语说:“我知道我已不行了,你……你不必再陪着我。”

    “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杨铮用力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活下去。”

    花舞语摇了摇头,凄凉地笑着。

    ――一个人若连自己都已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还有谁能救他?

    “你若真的死了,你就对不起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准备娶你。”

    这是一句多么大的谎言。

    花舞语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铮强忍住眼中的泪珠。”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

    这是一句永远无法兑现的谎言。

    她的脸更红,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一直都在盼望能有这么样的一天……”她的眼睛突然阖起,忽然说:“你走吧……快走……”

    “你为什么还要我走?”

    “因为我……我不喜欢你看见我死时的样子。”她的身子已开始痉挛,“所以你一定要走。”

    “我不走。”杨铮忽然大叫。”绝不走。”

    他用力地紧握她的双手,就像生怕她会突然离去。

    “就算你真的会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杨铮的泪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面颊,滴落入她的眼里。

    她没有眨眼,她睁眼迎接着他的泪珠,当泪珠滴人她的眼里时,她的脸突然变得安详恬静和满足――她的生命里已有了他。

    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

    她完全不能抵抗。

    也没有人能抵抗。

    三

    蜡烛已将燃尽,烛泪还未干。

    烛泪一定要等到蜡烛已成灰时才会干,蛤烛宁愿自己被烧成灰,也只为了照亮别人。这种做法岂非很愚蠢,但人们若是肯多做几件这种愚蠢的事,这世界岂非更辉煌灿烂?

    黎明前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杨铮还是抱着花舞语,眼泪却已像泉水般涌出来。

    东方已泛白了,黑暗已过去了。

    烛已燃尽,泪也已干了。

    泪痕是看不见的,可是鲜血留下来的痕迹,却一定要用血泪才洗得清。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杨铮一向都是用“宽恕”来代替“报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杀人的刀,但是现在他的心里竟已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娇阳照亮了大地,黎明终于来了。

    杨铮已将花舞语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却停留在窗外,看着乳白色的晨雾在绿草花树间升起。

    他看着窗外,只不过因为窗外有三弦的弦声。

    苍凉古老的弦声,就仿佛和晨雾同时从虚无缥缈间散出来的。

    缥缈的弦声,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一种说不出的哀怨,无可奈何的哀愁,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宁静。

    又仿佛在叙述人们年华已老去、美人已迟暮、英雄已白头,生命中所有的欢乐荣耀刺激都已远去。

    缥缈的晨雾里,有个老头正在弹三弦,弦声苍凉、哀怨。

    人在花丛处,弦声已飘入房里。

    看见弹三弦的老人,杨铮那张己被多年痛苦经验刻划出无数辛酸痕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三弦初响,人断肠。肠断天涯,无三弦。”杨铮冷冷他说:“无三弦。”

    弦声停止,老人抬头看着杨铮。

    “你知道我是谁?”

    “三十年前,无三弦凭着手上一把三弦,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又有哪个不知?”杨铮注视他:“卿本佳人,奈何为寇?”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无三弦淡淡他说:“这本是江湖中千古不渝的道理。”

    杨铮冷笑。

    “今日你前来,想必是奉了命令来杀我。”

    杨铮在说“命令”这两个字时,声音里充满了讥俏之意。

    无三弦当然听得出来他话中的讥消,却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据说我那柄离别钩已在你的手里?”

    “是的。”

    “今天你就用离别钩来对付我?”

    “怎么会?”无三弦笑了笑。”你几时看过有人用肉包子去打狗?”

    这是什么比喻?

    “对付你,必须用三弦。”

    三弦又响,弦声中闪出了三道光华。

    光华七彩。

    弦声将响未响时,杨铮已顺手拿起身旁的花瓶挥了出去。

    三道光华迎上了花瓶,“轰”的三声,空中爆出了三朵灿烂的光芒。

    光芒也是七彩的。

    花瓶已爆碎了,碎成千万片。

    七彩的光芒中,杨铮飞起,飞出窗外,飞人花丛中,飞进弦音中。

    人未到,拳风却已到了,杨铮一拳击向三弦。

    弦扬人起,无三弦纵身一掠,空中翻身,顺手一掌拍向杨铮的背。

    阳光下,只见他的中指有一道暗赤色的光芒闪动,他的中指竟然夹有一枚毒针。

    杨铮的人就在毒针离他背上只有三寸时,突然坠下,就仿佛坠石从山顶落下般。

    一掌拍空,无三弦立即回身,右手已从三弦把上拔出一柄薄而窄的利剑。剑出、剑声划过,一剑三刺。

    三刺有六朵剑花。

    “唰、唰、唰”三声,杨铮的左胸已被划破了三道。无三弦收剑再刺,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

    一剑三刺六朵剑花,刺的又是杨铮的左胸。

    这回杨铮早已有准备,他跨右脚,人往右斜闪而出,左手抬起,空中一抓。

    杨铮竟用左手去抓利剑。

    手指紧握,鲜血由指缝间沁出,也由利剑尖滴落。

    无三弦目中充满了惊讶,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人,会用自己有血有肉的手去抓剑?

    左手抓剑,右拳已痛击而出。

    无三弦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然听见骨头碎裂声。

    鼻梁骨的碎裂声。

    然后他就看见一股鲜血由自己的双眼正下方飞溅而起。

    血花耀眼又灿烂。

    灿烂得就宛如流星。

    流星一现即逝,血花也很快地酒下。

    洒入绿草、洒人花丛、也洒入无三弦的口中・咸的。

    他终于尝到了血的味道。

    自己的血。

    鼻梁已碎,人未死,却已无法再站起了。

    这一拳不但打碎了他的鼻子,也将他的信心和斗志打入了他的骨髓深处。

    四

    娇阳柔艳,无三弦却觉得寒意透骨。

    一击得手,却没有得寸进尺。杨铮冷冷地看着无三弦。

    “回去告诉狄青麟,不用等到一年之期。”杨铮说:“我人在相约处,随时欢迎他来。”

    相约处就是梅林小木屋。

    小木屋虽然重建,却没有往昔的风霜了。

    五

    头痛。

    藏花是让头痛痛醒的,她就仿佛是大醉醒夹后般地头痛、口干、舌燥。

    她想伸手按头,才发觉全身已被绑住,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她眨眨眼,仔细地望望四周,她看见了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和她同样的命运,部同样被绑在椅于上。

    椅子是用竹子做的,就连墙壁也是用竹子筑成的。

    这是什么地方呢?

    当藏花正在这么想时,忽然听见:“这里就是‘竹屋’。”

    这是戴天的声音。

    藏花望向右边被绑在竹椅上的戴天。

    “你怎么知道?”

    “出为他差点死在这里。”

    这是黄少爷的声音,声音来自藏花的左边。

    “你们也醒了?”

    戴天和黄少爷也是和藏花一样被绑在竹椅上。

    “竹屋”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看来我们在昏迷中被送来这里。”藏花说。

    “风传神的人呢?”黄少爷说:“他将我们送到此地是为了什么?”

    “还会有什么。”藏花笑着说:“一定是好好地招待我们一顿。”

    “对极了。”

    声音响起,人也跟着走出。

    依旧是那样的穿着,依旧是那样的美丽,依旧是那样的怪异。

    一半的衣裳。

    血奴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走出。

    藏花看见她这样的穿着打扮,不禁叹了口气。

    “冬天你都穿这样了,那夏天怎么办?”

    “不穿呀!”黄少爷笑着说:“既凉快又省布钱,一举两得。”

    “我不穿衣服通常只在一种情况下。”血奴说。

    “什么情况?”

    “在床上。”血奴妩媚他说:“而且通常都是两个人的时候。”

    “在床上时,我通常也是不穿衣服的。”黄少爷说:“可是如果有两个人,我不但穿,而且还穿得比平常多,比平常整齐。”

    血奴突然叹了口气。”所以你到现在还是个没有女人要的人。”

    这句话像根尖针般地刺入黄少爷的心。

    黄少爷仿佛悸功了一下,但随即大笑了起来,但是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却比哭还难听。

    看着他,藏花又想起在“沁春园”时,他脸上的那一抹轻愁。

    “风传神的人呢?”戴天仿佛也知道黄少爷的尴尬,立即改变了话题。”他怎么不敢来见我们?”

    “他在准备好好招待各位的用品。”血奴说:“这一顿保证令各位永生难忘,而且这一顿后,你们三位就永不分离了。”

    “永不分离?”藏花问:“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们看样东西,就会明白。”

    血奴笑得很邪,她轻轻地拍了三下。

    三声过后,藏花她们就看见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看见这个人,他们部愣住了。

    这个人的眼睛好大好同,眼尾有着一股倔强之意,他的鼻了很挺,嘴唇厚而带着坚决。

    这个人居然就是杨铮。

    不,应该说是很像汤铮,很像二十年前的杨铮。

    藏花看见这个人的脸,心里觉得有点毛毛的。

    出为在这张脸上竟然布满了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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