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楚缘最终无法回避的问题,也是我注定要面对的答案,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腼腆害羞的丫头,会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浓缩成具有如此冲击力的三个字。
我的心脏被拉成了一条细细的线,交错纠缠,乱做一团,以至于头绪藏匿其中,已经找不到了,我能感觉到面部肌肉的僵硬,以及勉强向上扬起的嘴角,抽搐似的别扭假笑,“哥早就知道了,你喜欢...”
“不是喜欢,是爱!”楚缘这一次的强调声音很大,但随后声音便像高山滑雪一般,急速的下落,“你说‘不喜欢’和‘恨’不一样,那我说‘喜欢’和‘爱’也不一样,我不喜欢程流苏,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恨程流苏,是因为我...爱你...”
“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我知道!喜欢是遮遮掩掩的爱,爱是不用遮遮掩掩的喜欢!”楚缘的嘴唇在颤抖,睫毛在颤抖,身体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可她仍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视着我的眼睛,道:“我早就想告诉你,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告诉你,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要遮遮掩掩,你大学毕业离开家之后我后悔死了,我已经想不起、也不想再想起那一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了,我受不了那样的日子,我天天盼着学校迁址,终于等到那一天的时候,我成了唯一没有牢骚和抱怨的人,我鼓足了勇气和爸妈说要搬来和你一起住,我做到了,我以为这是老天爷给我的弥补的机会,我开始学着勇敢,但我始终不知道怎么样才不用去遮遮掩掩,怎么样才能告诉你我心里在想什么,直到现在――我不用再烦恼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是想遮掩,但我已经没办法遮掩了,所以我也终于能确定了...是爱,不再是喜欢!”
一道闪电撕裂了头顶的天空,一声惊雷在裂缝中炸响,这是楚缘最害怕的东西,但此刻,她却毫无反应,于是我知道了,她更害怕的,是我的回答...
或许楚缘觉得,她早就料到了答案,于是她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
或许我也觉得,我早就知道了答案,所以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但是,我们都错了。
是爱,不再是喜欢...当这句话和那声惊雷一起灌入我的耳朵时,我突然发现,世俗道德的眼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具有穿透力,伦理纲常的枷锁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有穿透力的,是楚缘心底碎裂的声音,让我感到的沉重的,是她痛彻心扉的凄楚。
我笑了,说不清味道的笑,有一点点惊慌,有一点点虚荣,有一点点苦涩,有一点点甜蜜...
震惊到平静只用了一瞬间,我惊讶的不是为何平静,而是为何震惊――在看到臭丫头的小说时...不,在看到臭丫头的小说之前,楚南,你不就已经发现了一切吗?
“你可以笑了,”简单的楚缘看不透复杂的我,她咬着没有了血色的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输给恐惧,强忍着不用哭泣承认自己的脆弱,她想自嘲的笑,却让漂亮的自己第一次笑出了丑丑的表情,丑的那么憔悴,丑的,那么可爱,“笑我不但是个小屁孩,还是一个心理扭曲、花痴变态的小屁孩,笑我总是装的很讨厌你,现在却天真的说爱你,可我告诉你,我没病!病了的是这个世界!爸和妈只是我和你相遇的原因,为什么这个原因却成了我不能喜欢你,不能爱你的理由?!如果换一个原因...如果换一个原因...如果换一个...换一个...换...换...”
楚缘抽噎的无法呼吸,她窒息的甚至说不出下一个字,她的之间镶入了我的手背,“唔哇――”一声,楚缘哭了,她还是哭了,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她扑进我怀里,将与我紧扣的左手抵在她的心口,似乎是要我感受她那里撕裂似的痛,我手背的血,仿佛是从她心里面流出来的...
她用那软弱无力的右手狠狠的捶砸着我的肩,“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就是不对的,为什么这样就是错误的?为什么爸和妈可以永远在一起,我和你就不可以永远在一起?为什么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我却只能看着别人合情合理的把你抢走?为什么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都是不合情理的?不公平!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让我遇见你,却让我做了你妹妹!”
楚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我的心脏,我无法回答她的‘为什么’,哪怕是任何一个‘为什么’,都是我回答不了的,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除了此刻的一丝欣慰――楚缘终于哭了,终于不用再压抑着心底的秘密,让它去摧残并不坚强的自己了。
刚刚,我很害怕,害怕强忍住不肯哭出来的楚缘,会就那样一口气昏过去,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她的眼中,都只有绝望,没有哪怕一丝生机...
我不知道那一瞬间,她害怕的是否是‘失去’,但我确定,我害怕,害怕她的绝望,害怕我会失去什么...
我会失去什么?天晓得,但是当这丫头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当她依然没有松开我们扣在一起的手,当我遵守了约定,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当我搂住她,像往常一样抚摸她的头时,我感觉到了,我不会失去...
人生就像一本笔记,在有限的页数里,有着我期望书写的幸福...
然而,某个人的出现和某个人的消失,撕掉了所有还未来得及描绘的空白页...
从此,幸福无处落笔...
从此,憧憬等来幻灭...
是啊,如果在我的生活里,没有了楚缘的快乐,那么,我的空白页中,又该如何描绘幸福?
也许我从不曾憧憬,所以我不知何为幻灭,但若幸福无处落笔,那结果一定就是幻灭。
如果注定了幻灭的出现会让楚缘的快乐从我的笔记中消失,那么...
去+他+妈+的幻灭!
坐在最后一班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座位,已经哭累的楚缘依旧在抽噎,搂紧我的胳膊,怕我像车窗上的水滴一样,一个不留神,就会飞快的溜走了...
毫无疑问,我们又成了焦点,车上为数不多的乘客,都在偷偷的回望着、观察着我们,那一双双眼睛里,除了暧昧,还是暧昧...
两个浑身湿透的男女――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一个面色平静的青年,紧紧的扣着彼此的手,无声的依偎在一起,女孩是那么娇弱,那么漂亮...好吧,如果我看到这一幕,我也会忍不住好奇,我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是有故事的人...
一路上,楚缘没有再说话,我知道,她需要平静自己的心情,而我,也需要重新的整理一下思绪。
最难面对的人,永远是自己,我原以为,我是个可以站在客观立场与自己进行对话的另类,而最终选择与楚缘对话,也证明了我可以做到这一点――我存在着和楚缘同样的心理问题,所以若是无法客观的跳出来看待自己,我便不会承认这一点,继而被主观意识趋势,像过去一样,一味的选择逃避、自欺欺人,只为了不去承受那些怪异的目光和伦理枷锁的沉重份量...
但现在,楚缘的质问和眼泪,让我陷入了一种混沌,我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客观――我不是没有伤害自己的勇气,可是我没有伤害楚缘的勇气...
楚缘没有说她希望得到什么,她只说了她害怕失去什么,而我...
感情对我来说仍是无解的问题,而我唯一知道的仅仅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再给予楚缘任何的伤害,哪怕我明明清楚,兄与妹的感情不被这社会所容忍,但是...感情问题剪不断理还乱的我,不是早已成了不被这个社会所容忍的存在了吗?
我不晓得我是否在用对这个社会的藐视来催眠客观的自己顺从主观的意识,但我确定,我像楚缘一样,也有着自己的底线,我们都不允许自己跨过自己的底线。
楚缘的底线,是哪怕失去一切,至少也要牵着手,那么我的底线,就是宁可失去一切,也绝对不放手!
第719章 回家的惊喜
第719章 回家的惊喜
楚缘一直没有说话,也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直到推开家门,看到客厅里的冬小夜――我们的四目对上她的双目,都是不禁一愣。
造物主是公平的,他让性格残缺的虎姐去羡慕其他女性的温柔与高雅,却又给了她足以让所有女性都羡慕嫉妒的完美身体...例如,我身旁那个每天都在为了自己的发育而烦恼自卑着的臭丫头...
本来应该发出尖叫的女人还在尴尬的笑着,对自己的现状毫无察觉,倒是很敏锐的发觉到视线中的兄妹紧紧扣在一起的手,眼中露出些许不解...
而过足了眼瘾,继而应该像个绅士一样回避或者开个玩笑调侃两句的男人在看到铺在茶几上、被那个女人拿着手电筒仔细研究、为此甚至忘记回房间穿上外衣的东西之后,倒是骇的险些叫出声来!
但结果,却是最没理由尖叫的小丫头发出了一声尖叫――莫要说躲,我根本就没来及反应,楚缘的右手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捂’在了我脸上,臭丫头用力过度,‘啪’的一声,拍的我眼前金星四溢,脸疼鼻酸,眼泪飞溅...
因醉酒而反应迟钝的冬小夜这才发现自己穿的太过暴露,‘咿呀’一声怪叫,丢掉了手电筒,爬起来抱着那颤巍巍的胸部,飞快的冲回了房间,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哥们敢肯定,让她羞怯的逃掉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楚缘...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楚缘仍是没有和我说话,我那不争气的鼻子被她一巴掌拍的血流不止,从这丫头将兵乓球大小的棉花团使劲往我鼻子眼里塞的发泄式行为判断,她并不承认这是她的错误,而是将其归结为我的兽血沸腾,同样的,套上了国足队服坐在我们对面的冬小夜,显然也和楚缘一个想法,她有点羞臊,但更多得意,也不知是为楚缘开脱,还是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
我饱受楚缘的摧残却不言不语,这种单方面的蹂躏与被蹂躏,终于让虎姐看不下去了,“缘缘,你去洗澡吧,身上都湿透了,小心着凉,我帮你哥止血就行。”
“哦...”楚缘应了,她不想被虎姐看出我们的反常,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见被她蹂躏了半天的我讪讪的笑着,她愣了愣,眼中流过一丝愧疚,但是当冬小夜很自然地坐到我身旁时,她眼中的那丝愧疚便消失了,她用羡慕,甚至是憧憬的目光打量着成熟的虎姐。
“来,这个给我吧,”虎姐从楚缘手中接过那已经被血染红的棉球,在没有沾到血的地方撕下一小块,对楚缘的笑着说道:“你揉的这个团团太大了,你哥的鼻孔哪有这么大啊?”
“可是他流的血多...”这是楚缘自今晚沉默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而且...还是假话,是歪理,分明是故意折磨我,却装天真,装可爱,给自己的暴行找了个超级卡哇伊的借口。
“看你妹妹多疼你,真不知道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疼,鼻子疼!
虎姐用小棉球堵住我兀自滴血的鼻孔,转而抬起双臂,捏了捏站在她身前的楚缘那软软的脸蛋,笑道:“傻丫头,只要堵住他的鼻孔,血自然就不流了,像你那样用这么大的棉球擦,不管多用力,还是没办法止血的,反而会越流越多。”
那是用力‘擦’吗?哥们苦笑,在冬小夜眼中,楚缘的一切行为都是被美化过的,或者说,不止是在冬小夜眼中,而是所有的人,都被楚缘天使般的外表欺骗了,大家都只是看到了她的单纯,却看不到,她其实也很简单...
单纯与简单是有区别的,单纯,是天真无邪,而简单,则在单纯的基础上,多了一些幼稚的成分,她依旧天真,但她未必无邪...
也许这么说会更容易理解一些――只会发泄脾气而不懂如何掩饰的,是天真无邪的单纯,那么,会为发泄脾气寻找借口,并可以完美掩饰,以至于旁人都察觉不到她已经发泄了脾气的呢?
说楚缘简单,是因为她在朝我发泄脾气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如何掩饰,或者,掩饰的总是太过笨拙。
“去洗澡吧,瞧你被淋的...楚南,不是我说你,下雨了你就不能拦一辆出租车回来?干嘛拉着缘缘一起淋雨,非得坐公交车啊?大老爷们你也太抠了你,十几二十块你也算计呀?”
“...”哥们无言以对,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和楚缘是故意步行,因为有话要说吧?
楚缘仿佛没听到冬小夜对我的质问,她仍是盯着冬小夜看,眼神有点奇怪,视点也有点奇怪。
视点奇怪,是因为我说不清她到底在看冬小夜的哪个部位,很像是进门时打量没穿衣服的冬小夜的我,在她身上飘来飘去,依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