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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6

作者:决明
更新时间:2018-04-25 15:00:00
打你?”他取来乾净白巾,一圈圈缠绕“弟弟”的身躯。

    “因为我不乖。”

    “怎麽个不乖?”

    “我想娘,所以不乖。”垂头丧气的“弟弟”委屈地抿著嘴,“他们说不可以想娘,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所以他们才打我……”

    藉口!只不过是想找个藉口鞭打人,跟乖不乖压根八竿子打不著关系。

    “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想娘?哥。”水灵灵的眸子一转,称呼也跟著改变,“弟弟”自问自答:“一定也很想,因为大娘和叔叔也常打你。”

    “谁是你哥?少乱叫!而且我才不会想那个女人!”

    “小福婶说咱们是兄弟呀!”他忙不迭解释。

    “你姓“白”,我可不是。”他傲然别开头,换来“弟弟”疑惑不解的目光。

    半晌,他抽掉“弟弟”吮含嘴里的拇指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弟弟”露出笑,在府里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名,好不容易有人发问了,他鼓足中气大声念出:“那个贱女人生的贱儿子。”

    他一听,身躯向前扑倒,回头赏“弟弟”一个大白眼。敢情这天真的小白痴将别人辱骂的词汇当成自己的姓名了?

    “那我呢?”他指著自己的鼻尖,料想绝不会是太好听的回答。

    果然――

    “那个贱女人生的杂种。”“弟弟”诚实答道。好怪喔,别人的名字最多不过四个字,为什麽他们兄弟的名字却超过九字以上呢?

    他指尖弹击“弟弟”的额头,“白痴!那不是你的名字,你叫……”他皱著眉,忘却这小家伙的名字,好像是“白婴儿”还是“白什麽河”的……望著那张眼巴巴等他回答的小脸,他只能含糊不清的将脑中残存的两个大概姓名重新排列组合,随口胡诌。

    “白、云、合?”小家伙在他说的模糊字眼中取大略音韵,重复一次,然後喜孜孜握著他的手问道:“是不是天上飘的那种白白云朵?”

    “对啦!对啦!”他哪里知道呀?

    “我会写“云”字喔。”小家伙讨赏似的以指为笔在他掌心比画出自己的名字,随即眨巴著稚气眼眸道:“我不知道是哪个合耶,哥?”

    “最简单的那个啦,”他没好气地回答。没料到这小家伙还识字呢,也难怪,他可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少爷,自然会有夫子教导。

    “喔。”那就是合作的合罗。小家伙终於明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了。“哥,那你呢?你叫白什麽?”

    “我说过我不姓白!”他拉下尚存童稚的脸孔,一把揪住小家伙,粗暴地将他拽出茅屋,“药我也帮你擦好了,以後别再来烦我,滚!”

    “砰”的一声,他甩上门,不理会可怜稚嫩的软软嗓音在门外又哭又唤。

    不知该夸奖或怒斥白云合的坚韧耐心,自从那日被赶离茅屋,他非但不死心,反倒更加勤劳的“打扰”他。他在劈柴时,白云合在一旁帮忙捡拾木块;他在洗衣时,白云合在一旁帮忙晾晒衣物;当刘氏责罚他时,浑身颤抖的白云合会站在一旁,成为刘氏迁怒的第二人眩白云合太弱,弱在他的天真及善良;弱在他的吞忍及却步。这样的性格在早已扭曲变质的白家是无法生存下去的,他总是提醒著白云合该有的反抗,却仅换来他一笑带过。

    但他与白云合不同,别人给他一分,他便回敬十分!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

    或许自那时开始,他接受了有个麻烦弟弟的事实,只不过亲情之於他仍然薄弱得像张纸,稍稍一施力便会破碎得拼不回原状。

    那天,弥漫在闷热气息中是一股难以察觉的肃杀阴谋,他一如往常地趁著空闲时间,以树枝为剑,在井边挥动磨练著。

    总有一日,这腐败污浊的白府关不住他翱翔的羽翼,只要他有足够的能力……他倏地停下比画,他若走了,白云合怎麽办?

    留下他或带他一并走?依他的滥好人个性,留下他誓必会成为刘氏欺陵的对象;带走他,体弱骨虚的他绝对会成为绊脚石……思及此,他才发觉今日怎麽不见白云合身影?平日的白云合最喜欢缠在他身边呀!

    !他干啥没事想到那家伙,他不是巴不得那家伙别缠他最好吗?

    脑中虽然如此嘟囔,步伐却不由自主绕过主屋,朝南侧的小厢房而去。

    蹑手蹑脚踏入庭园之中,他便嗅到浓烈的烟熏味。怪了,现在的时辰烤肉太不寻常了吧?

    烤肉!?

    他迈开大步,朝火光正炙的小厢房飞奔而去。数名奴仆围在周围观看,竟没有任何人动手救火!

    “白云!”他大嚷,得不到任何回应。

    “哎唷,怎麽无端端生了场大火?可惜了这南厢房,我原先还打算拿它来当柴房呢。”刘茜冷眼艳笑的嘲讽。

    “他在里面,是不?”他恶狠狠瞪视著她,眼中恐怖骇人的绿芒吓得她小退三步。

    可不一会儿,刘茜又壮起胆子道:“我哪知道小贱种在不在里头,就算在,也不过就烧死个吃闲饭的家伙――”

    她话未断,他已不顾火舌正旺,撞开染火的木门冲了进去。

    刘茜才举起手,她身畔另一个中年男子就拍拍她的肩,“这不正好,原想烧个小的,现在连大的一并入火坑,不正合咱们的意?”

    “烧得死他们吗?”

    “行,我早先让人在周围加了薪柴。瞧,这火够旺吧?”他露出狰狞的笑。

    ※※※

    他在床铺下方找到奄奄一息的白云合,裸露在火场的左上臂让炽焰烧得面目全非,他背起白云合,在浓密黑烟中迷失方向。

    “该死!”他低咒。“不会真正伤害咱们?那你告诉我,现在这叫什麽?怕你冷著了,放把火帮你取暖!?”他斥责著昏迷的白云合,却吸进更多呛鼻浓烟,刺痛著他的眼及鼻。

    最後,他靠著後方墙壁坍塌的小狗洞,钻出火场,也钻逃离了白府,顺著山势而行。背上的白云合浑身发著高烫,他原以为是因为火场内熏烧过久的後遗症,但直到深夜,白云合的热度无减反增,脸庞红艳得吓人。

    他来回山泉数趟,为白云合擦拭遍体冷汗仍无法解除他的痛苦。

    白云合臂上严重的烫伤已经开始溃烂,再过不久,恐怕这条臂膀就要报废掉――不,也许连命也抢不回来。

    束手无策之际,他自泉边胡乱拔些野药草,部分捣碎成什後敷在伤处,其馀的便塞入白云合嘴里。

    “我已经尽了力,能不能见到明天日出,就看你的造化了。”他一顿,瘫下疲累整日的身躯,双臂环膝,低喃道:“这样的结果对你或许才是种解脱。你的性子太温吞、太善良,只可惜投错了胎,成了白家人……死了也罢,至少,我不用再为你这笨家伙奔波烦恼。”他别开眼,不再去瞧那张布满痛楚的汗湿小脸。

    绿眸掩上,靠坐在冰冷石壁上,阒静的石洞中只闻野地的虫呜哀哀及白云合浅细的痛吟声,交织在他混沌又怅然若失的耳际。

    他不在意的,失去了一个弟弟罢了……反正他注定孤单一人,没什麽好怕的!他不会在意的……浓浓睡意席卷飘离的意识,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翌日醒来,原先他以为会躺著一具尸体的地方空无一人,他不由得弹跳而起。

    该不会昨夜让山里的野兽给拖回窝里当大餐了吧?

    一思及此,他在石洞中寻找蛛丝马迹或是兽类的足樱“你在找什麽?”一道带笑的嗓音自洞外传来。

    破云而出的旭日耀眼地洒在破损脏污的白色衣衫上,洞穴内的他微眯起绿眸,凝觑著看来神清气爽的白云合。

    “你没事了?”他昨晚随便采的那些杂草当真有效?

    “除了臂上疼了点,其馀皆无碍。”白云合回以浅笑,蹲下身子将衣摆里的水果递交给他,“早上我去采的,味道不错,尝尝。”

    “我还以为你熬不过昨天。”他接过,大啃一口青红的果实。

    “或许是我命硬吧。”白云合侧坐在离他数步的石块上,转向他,凤眼里是满满的笑及迥异於平日的深沉。“我若断了气,不就白白便宜了你?我能活下来最恼的便是你吧?笨手笨脚的我恐怕会挡了你的路子、碍著你的行程。”他轻笑出声,“可一想到用我的死来换你的解脱,我便好不甘心。我要存活下来,继续看著你懊恼的神情。”

    他微怔。这番似讽似嘲的话语是出自於那个滥好人白云合?

    不,他不是白云合!至少,他不是他所认识的白云合!

    像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窃据了白云合的肉体,另一个魔物霸占了他那善良又文弱的“弟弟”,透过他漂亮的脸孔吐露毫不相符的字句。

    然而,那股邪异的气息在白云合再度偏回脸孔时又消弭无踪。

    “哥,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办?”

    他先是一呆,才缓缓道:“让自己变得更强。”不准许任何人再扭握著他的命运!

    “强到足以“欺负”别人。”白云合笑著点头,背光的脸庞缓缓转向洞穴外,半晌,再度觑视他。

    “大哥,我会忘了这一切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及伤害……”白云合勾起笑,停顿。

    “你还搞不清楚吗?刘茜和那个男人想实我们於死地!而你竟然选择遗忘这一切的伤害!?”他薄怒低吼。

    他早该知道白云合的个性,他太容易原谅别人的过错,独自承担下所有悲哀。年前刘茜恶意将他锁在酒窟,存心活活饿死他,获救的白云合事後也仅是轻笑带过,而现在别人的火都放到他头上来了,他还是无动於衷?

    “大哥,你错了。”云淡风轻的嗓音冷然似冰,稚气的脸庞轻吐出血腥的誓言:“我会忘掉一切,在我亲手杀光他们之後。”

    第五章

    那是一场梦境。

    梦中的他与白云合身形转变迅速,由青涩童年瞬间化为巍然青年,而跨过其中差异时所承受的苦痛磨练及成长如惊鸿一瞥,一闪即逝。

    人很容易因时光流逝而忘却某些记忆,不管那记忆当经如何深刻入骨、痛彻心扉,久而久之,当时的心境已难再体会。

    对他如此,对白云合如此,对怜我亦然。

    怜我在十一岁那年的武试,惨败在武判官手下,或许其中带有对阎罗所设定规画的违抗快感。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快感,她在阎罗冷冻似冰的眸光下,足足被罚十日的苦力劳动。

    十二岁那年的武试,勉强与武判官平手,却仍旧达不到阎罗的标准,毕竟石炎官绝非省油的灯,熊掌虎虎生风,贸然想突进破绽也恐让那厚黑熊掌打成肉饼,所以她仅能以险招逼得石炎官与她一并落水结束武试。

    破天荒的是此次失败阎罗却没有惩处她,只是怪石炎官武艺欠精进,修理了他一顿。

    次年的武试,她非但没能与黑无常交手,甚至在与马面对武时便遭淘汰,当时阎罗的黯鸷神情,让她心中暗喜之际竟产生自己一无是处的错觉。

    十三岁的她,俨然像名发育中的少年,细长四肢、削瘦腰间,长期习武所带来的影响,不但剥夺少女成熟时的身体变化,也越使她趋向神似於阎罗,而形成一道不可攀越的高墙,耸立在她与魑魅魍魉之间。她笨拙得无法自然与魑魅魍魉相处,而她冷然时毫不见笑意的脸孔,也是教魑魅魍魉避而远之的另外因素。

    自从十一岁那年杀过一个人之後,阎罗不曾再强逼她接下任何阎王令,她的身分霎时让众人默许为“阎王护卫”,专司保护阎罗――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的武功不知远胜她多少,还用得著她来保护吗?这些年她仍凭藉自己微弱之力与阎罗暗中较劲,即使武艺方面胜不过他,也总能在其他方面反抗他的专权。

    他爱穿黑衣,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一袭白裳成为她的特殊色,这是她唯一能反抗他的可悲手段。

    每日三餐前後一个时辰是魑魅魍魉习课练字的时光,因为武艺不单单靠俐落的身手,更需具备灵巧活用的应变能力。偌大的堂前分画为四个部分,依魑魅魍魉的程度及年龄分别指导学习。

    下了课堂,怜我在窗棂边被小娃儿红豆给唤祝红豆故作神秘地将她拉到角落,确定杳无人烟时才小小声问:“怜我姊,听说……你喜欢二小叔?”

    怜我疑惑地眨眨眼。她喜欢白云合?怎麽她自己从来就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怜我不答反问。

    “魑魅魍魉都在传呀,他们说你因为喜欢二小叔,所以才都和他一样穿白色的衣裳。”红豆欣羡地握住怜我的衣角,她也好喜欢这种白白净净的颜色,可是小乾爹说她穿白色的襦衫很难看,只帮她买回一套又一套的红色衣裳。

    “我穿白衣不是因为二爷的原故。”怜我简单解释。

    “不是喔……可是大家也说你对二小叔的态度很不一样。”红豆心底泛出一股连她自己也无法明了的异样感觉。

    “那是因为二爷平日对我相当照顾,我只是敬重他,将他当成一个知己、一个恩人,除此之外便无其他了。”

    白云合是阎王门内少数愿意为她分忧解劳的人,无论她承受多少来自於阎罗的压力或责罚,几乎都是白云合为她说情或排解,他就像个可靠的兄长,令她感到相当窝心。

    “我对你的态度也与其他魑魅魍魉不同呀。放心,我不会抢走“你的二小叔”。”怜我突地抚上红豆的脸庞,戏弄似的捏住她白嫩软颊。

    “我……我……我才不怕二小叔被你抢走……你要是真喜欢他,那、那送你也成呀!”红豆嘟起嘴,对於方才怜我语调中所隐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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