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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0

作者:兰晓龙
更新时间:2018-04-29 03:00:00


    “刘仲达。”靛青终于说了一个名字。

    湖蓝皱了皱眉:“那是什么玩意?”

    卅四解释:“卢戡的助手。”

    靛青说:“是中统投靠我们的特工,他多少年前就混进共党内部了。这次行动的情报全是他提供的。事发那天他说中统看出他破绽了,求我们赶快救他。”

    湖蓝又开始不屑的神情:“一个长三张脸的家伙?我倒想见上一见。”

    卅四笑:“我只怕他还有第四张脸。”

    靛青向橙黄递了个眼色。

    橙黄点了两名手下,无声地出去。

    卅四将疲倦和剧痛着的身躯靠在椅背上,军统们无声地等待,湖蓝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卅四。卅四对他疲劳而宽慰地笑笑:“总算快有个结果。”

    湖蓝绷着脸:“这事完了我有话问你。”

    “我知道是什么。”

    湖蓝狠狠瞪了他一眼。

    天井里刘仲达正被橙黄几个带过来,一个军统已经抢前几步去开门。报务员抓着一张电文纸,后发而先至,抢到门前。

    橙黄有点愠怒:“抢什么?”

    “先生电文!”这四个字立刻让橙黄萎了下来,报务员进屋,放眼一望,全屋都是自己人,他立刻开始电文内容:“立止。”

    湖蓝吼道:“住嘴!没看见有外人!”

    “没了。”报务员说。

    “什么意思?”靛青问。

    “就是不管在做什么,立刻停止的意思。”湖蓝看着所有人,“明白了?”

    有几个正在喝茶的把这话理解成放下茶杯,几个正在抽烟的忙掐灭烟头。

    湖蓝气不打一处来:“都给我出去!”

    困顿不堪的军统立刻蜂拥向房门。

    卅四一脸的无奈和悲悯,苦笑着瘫倒在躺椅上,腹部的血渍迅速扩大。

    橙黄仍和刘仲达站在天井里一个不妨事的角落。一个军统过去对橙黄附耳。橙黄向刘仲达说:“去吧。”

    “嗯哪。”刘仲达唯唯诺诺,仍是那副不怕烫的死猪样。

    卅四在昏沉中勉力看着刘仲达在天井里转了个弯,消失。

    湖蓝目不转睛地看着卅四。暴怒地低声嘶吼:“你他妈的是在玩我!”

    卅四苦笑:“这么急着和我算账,孩子。”

    “你装神弄鬼让我送你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密码!那东西就不在你身上!”

    “可是为了你们,不是吗?”

    湖蓝冷笑:“谁要相信来自共党的好意。”

    “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个死老头子是为什么来的,那时候,你可能会稍为有一点想这个死老头子。”

    湖蓝还想说更狠一些的话的,但看着卅四几乎正在迅速枯竭的生命,只是将头转开。

    “今天见到你的同仁,我才知道,你是劫先生唯一的希望。”

    湖蓝看着外边:“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

    “每个人都在推诿,明知有些地方不对。大堤怎么会溃于蚁穴?因为每个人都犯下更大的错误来掩盖当初的小错,用一次撒谎来圆了上一次的撒谎,好像这样火就永远不会烧到自己身上了。你是唯一的例外。”

    “迟早有一天,先生将疏清这些滥竽充数之辈。”

    “永远不可能。你的同仁不缺乏才干,恐怖让他们滥竽充数。你的先生只会制造更多恐怖。你平心而论。”

    湖蓝沉默。

    “孩子,小心那个叫刘仲达的人,我想唤醒良知,他却勾起人的劣根。我今天败得很惨,不是败于口舌和计谋,是狭隘、惰性、偏执、仇恨……”他充满失落地说着那一个个词汇,每一个词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还有劫先生越发膨胀的野心……”

    一根手指如枪口一样指到了卅四的鼻子跟前:“不要再说先生的坏话。”

    “你也在纳闷在生气,何以上海的部下和共党一次碰头,会让千里之外的劫先生说出立止。”

    “先生自有深意,凭你也不会了解。”

    “可能我了解呢?要知道我第一次看见的劫谋跟人说话还会脸红。”卅四看着湖蓝笑了笑,“像你一样的革命军中马前卒,有为青年。”

    “不过说你是老朽一个罢了。”

    “要不要听这老朽说说你那先生的深意呢?”

    湖蓝犹豫一会儿,走开两步,那表示默许,他实在很难忍住这份好奇。

    “你的先生确实是个大智大勇的人,他能在刀尖上跳舞,对别人是危险,对他,则是机会。”

    “算你说了句实话。”湖蓝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听人夸奖劫谋比听到夸他自己更加欢喜。

    “别乐早了。生灵涂炭,对他也叫机会。窝里斗本是惨事,在总部成了他清除异己的机会。他坐镇于朝,你们拼杀在野,这段时间抢来的地盘要几倍于以前和中统的数年争夺,这种时候不能揭破,所以立止,劫先生不想放弃他王国的疆土。”

    “如果是这样,先生做得对。”门合上,湖蓝出去。

    卅四独对着这间空落无人的简陋小屋,他疲惫地笑了笑:“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放弃分辨是非的能力?”

    湖蓝在空空落落的天井里踱步,手杖敲打自己的假腿。他对纯银招了招手:“李文鼎有什么消息?”

    “我方在中统的内线报告,他被中统西北站长阿手逼得跳了长江,活下来的机会渺茫。”

    “我要活的。”

    “会很费事……为什么要为一个假目标费大气力?”

    “那老头子可能才是最大的烟雾!给先生去电。”

    纯银已经拿出纸笔准备要记,但是湖蓝挥在半截的手却一直停顿着:“先算了。”

    纯银讶然,这样的当断不断在湖蓝身上很罕见。

    湖蓝仍在天井里踱步:“哦,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们验老家伙的伤?”

    “是。已经安排。”

    “不用验了。”

    “是。”纯银继续看着湖蓝在那犹豫不决。

    湖蓝再一次把手挥了起来,也再次地停顿,然后终于放下:“给老家伙找个医生。我要去睡会儿,我很困,不要打扰我。”湖蓝瘸着腿走开,他没有任何睡意,谁都能看出来。

    湖蓝再次从他屋子里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他阴郁而心事重重地径直去卅四所在的房间。进屋后,湖蓝看着躺椅上的那个老人,他迅速注意到这屋里没有任何变化,没变化就是没有医生,没有药,和他走时一个样,连一杯水也没有多出来。湖蓝看着卅四那张灰败的脸,他几乎认为那老头子在漫长的旅途后终于断气,他伸手去触摸卅四的呼吸,却被烫了一下。

    卅四在湖蓝的触碰下醒来,笑了笑,说话已经有点接不上气:“能不能……给颗药?这样……睡不着。”

    湖蓝愣了半晌,转身出去,直冲到了天井中央:“纯银,过来。”

    纯银刚近身,就着了湖蓝重重的一记耳光,他退了一步站直,全无疑惑地看着湖蓝。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让你给老家伙找个医生。”

    “说过。”

    “你做了吗?”

    “先生来电,不能给他医治。”

    湖蓝愣了一下:“给我看电文。”

    “不是电文,是电话。”

    “胡扯。先生从来不用电话。”

    “你睡后先生来过电话。你说不要扰你,先生也说不用叫你。先生还说不准给他医治。”

    “会死的,我们拿一具尸体没什么用。”

    “先生说这个人在死前一定会做好所有该做的事情,那也就是他的破绽。他如果急着做好要做的事情,他又没有时间,他就容易出错。”

    湖蓝沉默。

    门嘎吱响了一声,卅四蹒跚而艰难地从屋里出来,他先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阴霾的天空,然后转身看着湖蓝:“孩子,我们晚上就住这里么?”

    “不。我是西北站长,不会长住上海站的站点,这是一向的规矩。”

    “是啊,劫先生深知争权的坏处,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卅四蹒跚着走过天井,走向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靛青正坐在角落,烧开了一个烟泡,他打算为了最近的辛苦好好犒劳一下自己。门轻响,靛青起身,当看见卅四进来时,第一个反应是摸到自己的枪。然后连他也觉得多此一举了,那老头就像一口气就能吹死,况且卅四进来后,湖蓝也跟了进来。靛青忽然想起不该让人看见自己在干什么,只好用身子挡住他的烟具。

    卅四显得很疲惫:“靛青站长。”

    “你再问什么我都不会答话的,这是命令。”

    “我知道。立止嘛。”

    “知道就请回吧。”

    “可是,至少让我见一见我的人。”

    “什么你的人?这里没有你的人。”

    “你抓的人,坦率一点好吗?他被你们抓前发过电报的,所以我才会到这里。”

    靛青很难集中精力看着对方,因为湖蓝在周围踱来踱去,一直踱到他的烟具前,拿手指沾了一点,厌恶地闻闻:“鸦片?是先生严令部下吸食的。”

    “湖蓝老弟,给点面子。你知道在上海这地方活着不易。”

    湖蓝弹了弹手指:“让他见。”

    靛青愣了愣,然后沉默地走向门边。

    门开了,然后灯开了,靛青和湖蓝几个进来。客人没有回身,正在那转身都不易的空间里做健身运动,直到听到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拖沓而苍老。客人转身,看着最后进来的卅四。

    卅四一步一挨,脚步几乎擦在地上,任谁也都能看得出他已经快到了尽头。客人怔住,从来风云不变的神情像是被人一棍子打蒙,又像是看见了世上最让他哀恸的事情。

    靛青注意着泪水迅速充盈了客人的眼眶,他几乎没想过还能看到这人会有这样的表情。湖蓝疑惑地看着他,靛青摇头以示无解。

    湖蓝把一张椅子一脚踢过去,那意味着卅四能靠近客人的最近距离。

    卅四坐下时,客人仍看着卅四发愣:“老师……”

    “孩子。”

    “你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这一路上走得不易啊。这辈子怕是不会有更难走的道了。”

    “你们干什么这样对他?!他不是跟你们作对的!根本是为了你们!不不!你们就早死早投胎好了!你们根本就是日本人的帮凶!”客人开始对卅四身后的军统嘶吼。

    卅四在一臂所及的距离上摸到客人的手:“别偏激,这场战争他们没落在我们后边。也别失控,孩子,当年教你的事情之一就是自控。”

    客人的怒火在他的触摸下熄灭,悲哀却一点点升起:“我一直做得不好,老师。”

    他们俩的手立刻被几个军统扳开了,连指甲都被细细地检查。于是他们在一臂的距离上隔了铁栅望着对方,客人擦去了眼泪。

    “别怪他们。仇恨是放出笼子的鬼,要收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说,也不是他们打得我。”卅四苦笑。

    “日本人?”

    “是的。你及时发出了警报。”

    “可他们至少该给你治啊……你是在帮他们。”

    “很不巧,有几个人希望我死,劫谋正好是其中一个。”

    一颗很大的眼泪掉在铁栅里边的地上:“老师,我不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

    “你会知道的,而且你不知道你也这样做了,我真为你骄傲……说件高兴的事吧。”

    客人强笑着:“好啊,我想听到高兴的事。”

    “他也来了。”

    正像卅四预期的那样,客人的笑不再是强笑了,简直是欣慰:“我很高兴,我真想他。”

    “他很棒。”

    靛青看看湖蓝,那意思是不能再继续下去。湖蓝点了点头,他也没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走吧。”靛青说。

    卅四向铁栅那边点了点头,吃力地起身,客人没有告别的表示,只是静静看着。

    “问句话,我抓到的这个人是谁?”靛青说。

    卅四看看客人,客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卅四又看看靛青:“你们都知道他的。你们也一直想抓到他,他是零。”

    湖蓝终于开始正眼看着栅栏里的男子,瞳孔有些收缩。靛青如释重负地嘘了口大气。

    “活下去,零。”卅四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学生,然后艰难地离开。

    “放心,老师,我会像你一样。”客人抓着栅栏,看着卅四的背影几乎被押送者遮没,离去。

    靛青关掉了灯,让这屋恢复棺材一般的黑暗。〖LM〗

    44

    靛青据点的门口,军统们走马灯一样将行装搬运上车,湖蓝将率他的人搬往别的地方。

    靛青殷勤地凑在湖蓝身边:“接风都没来得及,明天我上老弟的华居拜访。”

    “不用了,只要你随时给我足够的人手调用。”

    “整个上海都听你差遣……只是,那鸦片的事老弟不会告诉先生吧?”

    “你们扶他上车!”

    靛青愣了一下才明白湖蓝在说卅四,几个军统粗手粗脚将卅四架上车。

    “只要你不碍了正事。再会。”湖蓝始终没看一眼靛青,他干脆地上车,对靛青的依依挥手毫无表示地关上了车门。

    卅四闭了目坐在车里:“又要搬了。我老头子什么忙都帮不上,像是你的行李。”

    “满肚子诡计的行李。” 

    卅四笑了笑:“去哪?”

    “租界。”

    租界某饭店门口,车队停下。

    门童迎上,比门童更抢先一步的是经理。虽然是中国人,但经理说一口流利花哨的英语:“颉先生,我们举店上下已经恭候……”很不幸,他面对的只是首车的军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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