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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9

作者:西门
更新时间:2018-05-07 03:00:00
来。

    "别他娘浪叫---"

    有人骂了一句,往她嘴里塞上一块破布,顺势用胳膊夹着脖子拖到屋外。芒种也被另

    外三人像抬死狗样样地抬到院里。几人七手八脚将他俩绑成肚脐对肚脐,从院里找出一柄板

    镢插进绳套里,暗自叫齐了劲,晃荡着脚步拐弯朝北而去。

    4

    花瓣儿抖颤着两腿再到大道观的辰景,已是花五魁被抓的第十天。

    这些天,小女儿玉亭一直照顾着地洞里的兔子毛。他伤势不轻,枪子是胡大套用钳子、

    攮子夹剜出来的。他喝着东大街广育堂蔡仲恒拿来的中药,又用了几个药包(注:当地对一

    种球形菌的叫法,里面是绿褐色的粉末,可止血、消炎),凑近油灯,能看到翻长出来的新肉。

    花瓣儿不晓得芒种去了哪里,她到都府营后街的秧歌班看过,窗户门子还用砖垒砌着,

    转身去白玉莲家,想讨个主意想想办法,两次院里都上着铁锁。她心里发毛,怕芒种真的一

    去不回,可是,凭她心里跟芒种的亲劲儿,她又觉得他不会那么狠心。别说是一块儿长大的

    哥哥妹妹,就单是几宿夫妻的情分,也不能说撇就撇得开哩!难道他光顾着生爹的气,连她

    的酒酒和肉身子都不待见咧?他会那么心硬,那么绝?

    这几天,平教会的人经常来看她,李大翟还特意拎了几斤点心。她央求他们出面救人,

    平教会的人说和当兵的交涉过多次,因为那场救人的事体,当兵的已把花五魁杀人、炸死团

    长和欧阳先生在大道观里偷印共产党的传单视为一个事体。

    那两杆兔子枪开火就让当兵的死伤三十多人,旧仇不报也得报了新仇。好在当兵的没

    想到是去救花五魁一个人,没把死伤弟兄的事体算在他的账上,还以为是共产党来救欧阳先

    生和学生,没有继续为难他。

    花瓣儿心里稍稍松快些,决定去看看爹。

    走到大道观门口,站岗的用枪指着她,不让再往前走。

    花瓣儿眼里一酸流出泪来,哭着说:"大哥,你行行好,让俺看爹一眼。俺家房子让你

    们点咧,人又抓的抓,跑的跑,谁也见不着谁,就当你发善心积德哩!"

    站岗的面善,见她哭得可怜,看看四周无人,悄声说:"妹子,当官的有话,谁也不让

    进,俺就是让你进,你也见不着你爹,早就弄到别处咧!"

    花瓣儿急忙问:"晓得上哪儿咧不?"

    当兵的摇摇头。

    花瓣儿没了主意,只是伤心地哭。

    当兵的叹了口气说:"妹子,你想见也是三天以后咧,三天以后去县衙门口吧,顺便买

    口棺材!"

    花瓣儿听完,吓得通身冷战不停。

    当兵的又说:"你爹要是杀喽人,也算恶有恶报,没杀就算倒咧共产党的霉,谁让这事

    体都连在一块儿哩。"

    花瓣儿不晓得咋样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大道观的,等她醒过神来,竟发现站在县衙门口。

    她望了那高高的大门和黑洞洞的门口,耳朵底子里仿佛真的听到了枪声,看见爹一声不响地

    栽倒,白花花的脑浆子和红红的血搅和在一起,顺着下坡往东"哗哗"流淌。

    她不晓得啥是共产党,但却把往日尊敬、喜欢的欧阳先生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

    一口咬清他身上的肉,再把白惨惨的骨头架子烧了。

    她现在才觉出啥叫遭难。以往,大事小情都不用操心,花五魁和芒种就念想着办得利

    利索索。如今,爹被抓了,芒种跑了,大爹大娘走了,师姐也见不着面,她依靠谁哩?

    花瓣儿愣愣怔怔把这座城里认识的人想了一遍,没想出谁能救爹的命,不由浑身又没

    了气力,落下泪来。

    "嗨!小七岁红---"

    花瓣儿听到有个甜甜的嗓音喊自己的艺名,慌忙掸掸脸上的泪,循着声音看去。

    黑洞洞的衙门口里,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正是那天在省立九中拉拽她进屋的林先生

    和吴云云。林先生换了那天的长袍,穿一身灰色洋服,长头发不晓得抹了啥油水,香香的还

    带着梳拢过的印儿。吴云云还是那天的打扮,头上多了一个亮得刺眼的红玻璃卡子。

    花瓣儿见两人拉着手,猜出他们的关系绝非平常,垂了头等着二人走近。

    "小七岁红,在这儿发啥愣哩?"吴云云松了林先生的手。

    "没……没啥,俺也不晓得咋走到这儿咧。"花瓣儿说。

    "你父亲的事怎么样了,能查清吗?"林先生说着京腔,言语极是关切。

    "当兵的说,三天之后在这儿……崩哩!"花瓣儿有点说不下去。

    "这些人都不是东西,有理也跟他们说不清,咋不和你女婿想想办法?"吴云云说。

    "头出事体那天夜里就不见他咧,俺爹嫌他丢了秧歌班的家当,把他轰出去咧!"花瓣

    儿的眼泪又止不住。

    "想不到一出戏闹这么大乱子,你打算咋办?"吴云云同情地问。

    "俺脑子乱咧,不晓得咋着哩!"花瓣儿擦擦眼泪。

    "云云,你的心肠最软,帮帮她吧!"林先生看着吴云云。

    "太不巧咧,俺们正好去参加一个聚会,这样吧,写个纸条你拿着进衙门去找俺爹,

    下午晚点来这儿,他刚出去。"吴云云说着,径直翻开林先生的洋服,从里面口袋里拿出纸笔,

    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写……写的啥?"花瓣儿不识字,脸"腾"地羞红。

    "你别管,谁拦你就让谁看,肯定能见到他。"吴云云自信地说。

    "你爹……"花瓣儿有些疑惑,欲言又止。

    "别问咧,这张纸说不定会救你爹的命。"吴云云说完,拉了林先生就走。

    林先生没说话,转身的辰景看了花瓣儿一眼。

    花瓣儿觉得他的眼神暖烘烘的,心里一阵感动。

    望着他们渐远的身影,望着他们大着胆子手牵扯了手的亲热样样,花瓣儿忽地觉得自

    己活得比别人低贱,命里虚空得啥也没有,不由得又摔下几颗泪珠子。

    5

    定州城地势最高的地界,是城中心的十字街。

    有人试过它到底有多高,蹲在地皮上往东看,原本高高的东城墙垛子,还在人的脚底

    下。

    花瓣儿没舍得走,一直在县衙门口等,直到那轮硕大的太阳烙贴在十字街的地皮儿上,

    又陷下去一指宽,低头迈碎步进了黑洞洞的大门。

    她原想肯定有站岗把门的,然后给人家看手里的纸条。可是出了门洞,只看见左右两

    边整整齐齐的房屋,并无走动的人影,只有两个六七岁的娃娃,坐在一棵三搂粗的大柏树下

    耍子儿(注:旧时小孩玩的游戏,用砖、石等物磨成棋子大小的五个"子儿",供两个或两队

    人玩)。娃娃身上穿戴得讲究,一看便是衙门里的官家子弟。

    穿绿裤的男娃娃戴了一顶小帽,耍着子儿,嘴里的奶腔极是好听。

    "你一俺一,见面作揖。你二俺二,不打苍儿绣穗。你三俺三,织布抛氽(注:方言,

    织布梭子)。你四俺四,吃鱼择刺。你五官俺五官,小笊篱捞水饭。你六俺六,吃馍馍就肉。

    你七俺七,赶紧追你。你八俺八,八对对八。你九俺九,十升一斗。满了完了,追了赶了-

    --"

    男娃娃耍完,女娃娃接过石子儿放在手里,粉嘟嘟的小嘴儿一张,好听的嗓儿还带了

    点秧歌腔。

    "啊零零对,对零。你一俺一,慢慢追你,啊一一对,对一;你二俺二,咯唧儿(注:

    方言,隐蔽的意思)配对儿,啊二二对,对二;三月三织牡丹,牡丹花儿真好看。啊三对三,

    对三;丝流线抽,抽线四瓣儿。啊四对四,对四;大五小杵,种黄瓜小锄……"

    花瓣儿险些看得入迷,直到有个媳妇走过来才醒神,朝她凑过去。

    媳妇二三十岁,长得好看,穿戴也很洋气。她见花瓣儿凑过来,仔细瞄了瞄,开口说:

    "你是秧歌班的七岁红吧?"

    花瓣儿脸上一红,递过那张纸条说:"俺是小七岁红,七岁红是俺爹。"

    媳妇还没看纸条就关切地低声说:"你爹的事体咋着哩?是冤枉的不?"

    花瓣儿没说话,点点头。

    媳妇看了看纸条,脸上一喜,高兴地说:"俺妹子就是热心肠,你爹的事体说不定有起

    色咧!"

    花瓣儿不晓得纸条上写了啥,听她的话音,吴云云写的都是好话。

    "妹子,想开点儿,这年头冤死的人多咧!"媳妇说着,又朝树下两个耍子儿的娃娃说:

    "臭闺儿臭蛋儿,别玩咧,带这个姑姑找你姥爷去---"

    花瓣儿有些惊异,没想到正好找对人,急忙向那媳妇道谢:"姐姐,俺但自(注:方言,

    只要的意思)有法儿也不麻烦你们哩,真不晓得咋感谢咧!"

    媳妇说:"妹子别客气,咱定州人谁不爱听你们的戏哩?赶上倒霉有啥法儿?俺娘儿仨

    本是等他下班去家吃饭的,饭不吃行,人老在里面受屈不行。去吧,好好跟他说说。"

    花瓣儿眼里一热,想哭。

    两个娃娃听话,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又拍拍小手,领着花瓣儿朝西边一排高房子走。

    媳妇忽然想起啥,朝两个娃娃喊:"跟你姥爷说咱仨先走咧!"

    "哎---"

    两个娃娃异口同声。

    临拐进那扇大门,花瓣儿忽地停住脚,拉住两个娃娃,悄悄问:"你姥爷是啥大官?"

    男娃娃说:"局长。"

    女娃娃不满意弟弟的回答,补充道:"是警察局的局长。"

    花瓣儿心里一喜,脚步轻快了许多。

    拐进大门,两个娃娃突然扔下花瓣儿,跑进一扇半开的门里。花瓣儿紧跟几步,停在

    门前。

    女娃娃在屋里说:"姥爷,俺娘说你有事体就别去吃饭咧,俺仨回咧!"

    一个男人笑道:"你娘咋晓得俺有事,俺没事咧,走!"

    男娃娃说:"外面有个姑姑找你有事体说哩!"

    那个男人说:"那好,你们去吧,让她进来。"

    两个娃娃出屋,同声对花瓣儿说:"你去吧,俺们走咧!"说完,迈开小腿跑出院子。

    6

    花瓣儿犹豫片刻,硬了头皮进屋。

    一位五十多岁满脸疙瘩的胖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看公文,身上那件黑衣显得格外阴森,

    正是吴云云的爹吴二造。

    "局……局长!"花瓣儿低着头,舌头有些费力。

    "你是……"吴二造抬起小眼睛看看花瓣儿。

    "俺叫花瓣儿,是吴云云让俺来找你的。"花瓣儿硬抬起头看了看他,移动脚步把纸条

    放在桌上,又退回原处。

    "哦,是小七岁红呀,俺喜欢看你的戏哩,可惜那天半截子上让他们搅咧!"吴二造探

    身拿过纸条看着又说:"敢情你和云云是干姐妹哩,这下咱们成自家人咧!俺这个闺女最厉害,

    不听知事(注:一种官衔,这时指的是县知事,即县长)的也得听她的,不然不依不饶。啥

    事体说吧,是为你女婿不?"

    花瓣儿听完他的话,心中"格愣"一下。她倒不是因为吴云云在纸条上写了干姐妹这

    种没影影的关系,而是他说是不是为了芒种的事体。芒种十天没有露过面,莫非也让当兵的

    抓逮咧?

    花瓣儿心里一紧,结巴着说:"他……他有啥事体,俺十天没见他咧!"

    吴二造道:"你不晓得?俺还以为专为他来的,这事……这事体不好跟你说哩!"说着,

    起身绕过桌子把门关严。

    花瓣儿真急了,不管不顾地催道:"他到底咋咧,你快说哩!"

    吴二造走到她面前,色迷迷地坏笑着说:"前几天巡夜的把他和白玉莲逮咧,逮前你晓

    得他俩干啥哩?正脱光衣裳在炕上日着哩!"

    花瓣儿听罢如遭雷打,两脚晃晃便没了根基,眼皮跳颤几下,身子向后倒去。

    吴二造见势,伸出左臂将她揽在怀里。

    "小七岁红---"

    "小七岁红---"

    几声呼唤,花瓣儿和死了一样样,鼻子里没有气息。

    吴二造那只栽着粗毛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脸,摸着光滑如玉的肉皮儿,自己的脸居然"忽"

    地泛上一层血。

    凡是定州的男人,谁没做过娶"小七岁红"的梦哩?她是定州当之无愧的美人,因为

    只在戏台上才能见到的缘故,这种美还显得那么遥远和神秘。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花瓣儿,能数清她眼上弯弯着横长的睫毛有多少根。他做梦也没想

    到两人会离这么近,而且……而且还躺顺在他的怀里。

    "小七岁红---"

    "小七岁红---"

    吴二造叫得极轻,同时觉出腔子里涌上一股冲动。他迟疑地将手捂在她的胸脯上,向

    下抚拍几下,忽地又停住不动。

    花瓣儿脸上那层象牙白的肉色,好像被霜雪凝冻,连睫毛也不抖颤。吴二造觉得泛在

    自己脸上的那层血憋胀得快要喷出,右手像个瞄准了物件的盗贼,"嗖"地钻进她的小褂里。

    掰着手指算算,多少年没摸过这么软和又结实的酒酒咧!自从媳妇十六年前闹了那场

    大病,就是好着的辰景,每次触碰的也是两个空口袋。年头太长了,他把以前的样样都忘得

    一干二净。

    吴二造慌乱地摸着,想使劲揉搓又不敢,怕她醒来骂不要脸。他手指用力手腕却扯松

    着劲道,紧张又难受地享受着这两个圆物,心里憋胀地直想嚷叫。

    "唔……"

    半晌,花瓣儿的睫毛抖颤几下,嘴里一声游丝样样的呻吟。

    "小七岁红---"

    吴二造心虚,右手不情愿地撤回,口中的呼唤竟多了几分柔情。

    7

    花瓣儿缓缓睁开眼,见自己的身子躺顺在他怀里,慌得想挣脱,胳膊动了动,没有抬

    起来的气力。

    "让俺起来不?"花瓣儿央告着说。

    "别……别动,你刚才晕过去咧,得静缓一会儿。"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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