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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

作者:倪匡
更新时间:2018-05-08 21:00:00
又继续向前走去,烛火在摇晃著,以致铃木的影子也在摇动,看来就像是他随时准备站起来。

    我几乎每向前走出一步,就要停上片刻。但事实上,铃木一直在敲著木鱼,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我终于来到了门前,然后,以慢得令人几乎窒息的慢动作,将门慢慢移开了一道缝。

    我从那道缝中,向内望去,看到了铃木的背影。

    铃木跪伏在地上,他的额头,碰在地上,手在不断地敲著木鱼。

    一个人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并不是容易的事,而铃木跪了很久。这似乎超越了一个佛教徒的虔诚了。

    同时,在木鱼声之外,我还听到,铃木在发出一种极低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那种低低的呻吟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然而一听到了之后,却是惊心动魄,令人毛发直竖。因为在铃木的呻吟击中,包含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这种声音,似乎不是从一个人口中吐出来,而是在地狱中正受著苦刑的鬼魂所发,透过厚厚的地面传了上来。

    我不能肯定铃木在做甚么,我只好再打量里面的情形。

    我看到,在铃木的前面,是一张供桌,桌上点著蜡烛,烛火摇曳。

    那桌上还放著很多东西,可是却不是十分看得清楚,看来,像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布包。

    整间房间很大,但除了那张供桌之外,甚么也没有,显得空空洞洞,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在门外,伫立了很久,才看到铃木停止了敲打木鱼,慢慢地抬起头来。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身子在发著抖,同时,我听到他以颤抖的声音道:“别……来……找我!”

    他重复著那句话,足足重复了七八十次,才慢慢站了起来。

    当他站起来之际,我身子一闪,闪开了七,躲在阴暗处,因为我知道他要出来了。

    果然,我看到了他吹熄了一枝烛,又拿起另一枝烛,移开门,走了出来。

    烛火照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那种神情,我并不陌生,他好几次就是以那种害怕之极的神情对著我的,但这时,在他的神情之中,奇*|*书^|^网还多了一股极其深切的痛苦。

    看到他的那种神情,我倒几乎有一点同情他了,因为一个人如果不是心地痛苦之极,要在脸上硬装出这样的神情来,是不可能的。

    铃木的双眼发呆,向前走著,并没有发现我。我也曾考虑过突然现身,但是我想到,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如果我突然现身的话,可能会将他吓死。

    所以,我仍然站著不动。

    一直等到铃木走远了,我才吁了一口气,那时候,我唯一的念头便是:进去看一看,供桌上的那些布包里面,是甚么东西。

    我先伏了下来,将耳贴在地板上,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才站起来,移开那扇门,闪身而入。

    当我来到了供桌前,手按在供桌上的时候,突然之间,供桌像是向前,移了两。

    那绝不可能是我的幻觉,而是供桌真的移动过了。

    屋子中黑成一片,我几乎甚么也看不见,在那一刹间,我不禁毛发直竖!

    而也就在那一刹间,我突然感到,隔著供桌,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真的只是“感到”,而不是看见!

    因为天色黑,我根本看不见,因为供桌不过两来宽,在供桌之后,陡然多了一个人,我可以感觉得到!

    我不禁僵住了!

    那是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当你怀著鬼胎,在黑暗之中摸索的时候,忽然之间,感到黑暗中另外有一个人在,那实在令人不知所措。

    我僵立著,一动也不动,房间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声响,但是我那种感觉,并未曾消失。相反地,反倒增加了几分恐怖感。

    由于房间中如此之黑,如此之称,使我进一步感到,和我隔著供桌而立的,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幽灵!

    我无法估计我呆立了多少时间,大概足有三五分钟之久,我的手指才能开始移动。

    那时候,我已比刚才发现有人的时候,镇定得多了,我想到,我突然之间感到黑暗中有一个人,而感到了如此的震惊,那么,对方的感觉,一定也是和我一样的,他一定也因为突然觉出了有人,而屏住了气息,所以房间中才会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怕他,他也一样怕我!

    他是甚么人呢?如果他也感到害怕的话,那么,他一定也是偷进来的了!

    我一面想,一面慢慢地伸出手指去。

    我的手指,先碰到了桌子的边缘,然后,又移上了桌面。当我的手按上了桌面之际,我略停了一停,我用心倾听,想听到一点声响,但是除了听到在花园中,约略有一点沙沙声之外,房间之中,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我又停了片刻,手贴在供桌的桌面之上,慢慢向前移动著。

    不一会,我碰到了那个放在供桌上的包袱。

    我曾经看见过这个包袱,当铃木跪在供桌前的时候,那个包裹,就在供桌上。

    我自然不知道那个包裹中有些甚么,但是铃木既然将之放在供桌上,并且对之跪拜,那么,其内一定有著极重要的东西,这可以肯定。

    所以,这时,当我碰到了那个包裹之际,我便决定,不论和我同处在黑暗之中的那个是甚么人,我都不如理会,我要拿著那包裹走,看看包裹中有甚么,奇+shu$网收集整理再打主意。

    我的手按住了那包裹,然后五指抓紧,再然后,我的手向后缩。

    可是,就在我的手向后缩之际,突然,那包裹上,产生著一股相反的力量,向外扯去。我那样写,看起来好像很玄妙,但事实上,如果两个人站在对面,大家都伸手抓包裹,都想向自己这方面拿的话,就会有那样的情形了。

    刚才,我还只不过是“感到”黑暗之中有一个人,但现在,当有人和我在争夺包裹的时候,我可以肯定,黑暗中的确有一个人,这个人就在我的对面。

    这似乎是不必多加考虑的了,是以我一手仍抓著包裹,而我的右手,在那同时,向前疾挥了出去。

    也就在我的左拳挥出之际,“砰”地一声,我的肩头,先著了一拳,而我的一拳,也击中了对方,我想,我们两人的身子,大约是同时向后一仰,而在刹那间,我可以肯定,谁也未曾得到供桌上的那个包裹。

    我听到对方向后退出时的脚步声,在那一刹间,我绕著供桌,迅速地向前走了两步。

    我走得虽然快,但是却十分小心,并不发出声响来,

    现在,情形比较对我有利了,因为对方可能以为我在他的对面,但事实上,我已经在他的旁边了。

    经过刚才的那一下接触之后,突然又静了下来,我站了一会,又慢慢向前移动著。

    我知道,我这时手是向前伸著的,只要我的手指先碰一碰对方,我立时可以先发制人!

    我移动得十分缓慢,当移出了三五之后,我的手指尖已经碰到东西了,在极短的时间内,我已经判断到,我手指尖碰到的是布料,也就是说,我已经碰到了那人的身子,碰到了他所穿的衣服。

    刚才我的行动,是如此之缓慢,但是现在,当我的手指尖一碰到了东西之后,我的行动,快得连我也有点难以想像,我五指疾伸而出,陡地向前抓去,我估计我恰好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我陡地半转身,将那人的手臂扭到后面,然后,我的左臂,已经箍住了那人的颈。

    那人发出了一下极其难听的闷哼声,由于我将他撞得十分紧,所以他无法继续发出任何声音来。

    我已完全占著上风了!

    我在那人的耳际,用极低但是也极严厉的声音喝道:“甚么人?”

    当我问了那一句话之后,右臂略松了一松,以便对方可以出声回答我。

    我也立时得到了回答,那是一个听来十分熟悉的声音:“天,卫斯理,原来是你!”

    当我听到这一句回答的时候,我也呆住了!

    我也决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他!可是我现在听到的,分明是藤泽雄的声音。我忙低声道:“藤泽,是你?”

    藤泽道:“不错,是我,快松手,我要窒息了!”

    我松开了手,想起刚才,才一发觉有人时的那种紧张之感,不禁啼笑皆非。第四部:调查铃木的过去

    在我松开了手之后,黑暗之中,听得藤泽雄喘了几口气,然后,他才问我:“你是甚么时候来的?”

    我道:“来了好久了,我来的时候,看到铃木正跪在地上。”

    藤泽道:“那我来得比你更早,我一直躲在供桌之后,我看到铃木先生进来,跪在地上,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我躲著。”

    我回想著铃木伏在地上的那种情形,深信藤泽所说的不假。因为看那时铃木的情形,他像是被一种极度的痛苦所煎熬,别说有人躲在桌后,就算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可能视而不见。

    我吸了一口气:“藤泽,你说,铃木那样伏在地上,是在作甚么?”

    藤泽并没有立时回答我,而房间仍然是一片黑暗,我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略停了一停,我又道:“你曾说过,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但是你不觉得,他的行动,已经超过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了?”

    藤泽又呆了片刻,才叹了一声:“是的,我觉得他伏在地上的时候,精神极度痛苦,他发出的那种低吟声,就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那种沉吟一样,他像是  ”

    当藤泽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接上了口,我们异口同声地道:“他像是正在忏悔甚么!”

    当我们两个人一起讲出了那句话之后,又静了片刻,藤泽才苦笑道:“然而,他在忏悔甚么呢?”

    我道:“他跪伏在供桌之前,我想,他在忏悔的事,一定是和供桌上的东西有关的。”

    藤泽道:“不错,我也那样想,所以我刚才,准备取那个包裹。”

    我笑了一下,道:“是啊,我们两人竟同时出手,但现在好了,不必争了!”

    藤泽道:“带著那包裹,到我的事务所去,我们详细研究一下,如果很快有了结论的话,还可以来得及天明之前将它送回来。”

    我一伸手,已经抓起了那个包裹:“走!”

    我们一起走向门口,轻轻移开了门。

    整幢屋子之中都十分静。铃木好像是独居著的,连仆人也没有。

    我们悄悄地走了出去,到了铃木的屋子之外,藤泽道:“我的车子就在附近。”

    我跟著他向前走去,来到了他的车旁,一起进了车子,由藤泽驾著车,向市区驶去。

    藤泽在日本,几乎已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他的崇拜者,甚至将他和三岛由纪夫相提并论,所以他的侦探事务所,设在一幢新型大厦的顶楼,装饰之豪华,如果叫同是侦探的小郭来看到了,一定要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跟著他走进他的办公室,一切全是光电控制的自动设备。他才推开门,灯就自动开了。我将包裹放在桌上,我们两人,一起动手,将那包裹上的结,解了开来,在那时候,我和藤泽两人,都是心情十分紧张的,可是当包裹被解开了之后,我们都不禁呆了一呆。

    那包裹很轻,我拿在手中的时候,就感到里面不可能有甚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总以为里面的东西可以揭露铃木内心藏著的秘密的。

    或许,包裹中的东西,的确可以揭露铃木正直内心的秘密,但是我们却一点也不明白。

    解开包裹之后,我们看到的,是两件旧衣服。

    那两件旧衣服,一件,是军服,而且一看就知道,是日本军人的制服。另外一件,是一件旗袍,浅蓝色,布质看来像是许多年之前颇为流行的“阴丹士林”布。这种布质的旗袍至少已有二十年以上没有人穿著了。

    当我和藤泽雄两人,看到包裹中只有两件那样的旧衣服时,不禁呆了半晌。然后,我和藤泽雄一起将两件衣服,抖了开来。

    那两件衣服,一点也没有甚么特别,那件长衫,被撕得破烂,和军服一样,上面都有大滩黑褐色的斑渍,藤泽雄立时察看那些斑渍,我道:“血!”

    藤泽雄点了点头:“是血,很久了,可能已经超过了二十年。”

    我又检视著那件军服,当我翻过那件军服之际,军服的内襟上,用墨写著一个人的名字,墨迹已经很淡,也很模糊了。可是经过辨认,还是可以看得出,那是“菊井太郎”,是一个很普通的日本人名字。

    我将这名字指给藤泽雄看,藤泽皱起了眉:“这是甚么意思?”

    我道:“这个名字,自然是这个军人的名字。”

    藤泽苦笑著:“那么,这个军人,和铃木先生,又有甚么关系呢?”

    我吸了一口气:“藤泽,铃木以前当过军人!”

    藤泽叹了一声:“像他那样年纪的日本男人,几乎十分之八,当过军人,别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战死的军人,便接近四百万人: ”

    我沉著声:“这是侵略者的下场!”

    藤泽的声音,带著深切的悲哀:“不能怪他们,军人,他们应该负甚么责任?他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我不禁气往上冲,那是战后一般日本人的观念,他们认为对侵略战争负责的,只应该是少故人,而其余人全是没有罪的。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道德和法律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辩论得明白的,但是我认为,任何人都可以那样说,唯独直接参加战争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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