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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8

作者:虹影
更新时间:2018-05-16 18:00:00
,在提示她生命中不可抗拒的事,那也是最可怕的事。她一时想不明白。

    录音机还在吱吱地响。她走过去,把录音机拿在手里,“啪”地一声关掉。然后才取出磁卡。她将窗帘拉上,房间顿时暗了。她俯下身来,帮贾成荫搭上一条毯子。

    6

    十四天后。

    沈立家里的电话铃声反复响起,却没人接,打电话的人也不愿留言,每响四下,就重拨再打。

    侯机室里每个旅客的表情都不一样,行李或多或少,广播里不停地说将起飞的航班以及旅客的名字。

    盛年年想,沈立是故意不愿听她声音。如同她与他约好见面,他也不来。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他说得很清楚。不过他说等你去加拿大时,我会去送你的。但他还是爽约了。一定是什么事比她更重要。她在机场这次是五次打电话,可是还是没人接,他办公室也没人。登机的通知这次叫着她的名字,一次中文,一次英文。

    她把手机收起。提起脚边的箱子,走入已经没人排队的登机口。

    缤玢一身黑裙坐在家里沙发上已失神了一个多小时。太阳西斜后,天色就暗淡了。追悼会是一种不同于其他折磨的苦刑,它让你死去活来,奇--∧脱一层皮,掉进冰窟里。尤其是在两个多月守护寄寓了无限希望之后。

    丈夫的书和稿件全部运回家,堆在书房里。追悼会上,校长说系里将派人来帮她整理遗稿,即使是未完成稿,大学出版社也要出版。

    她无法打起精神。她想起他火化时,火葬场的烟囱,高得出奇。那淡淡的白烟早出来,监烧工就将骨灰拉出来,盛在她事先选好的瓷缶里。一个人就这样从世上走掉,消失了。

    肚子饿了,她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她走到书房,看着一地的书和稿子,突然想起那盘奇怪的磁带。她拿出钥匙,找开抽屉,摸摸那信封还在。她把磁带取出来,没拿住,掉在地板上。

    白色的蓝鸟(8)

    她俯身去拾。

    这时,她听到敲门声。她没有说话。

    门被推开,有个人走进来,门被关上。一个男人的脚步,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眼泪一下流了下来,“沈立,我知道你会来看我的!”她泣不成声。

    沈立递给缤玢一根毛巾,她却当没有看见。过了一会,她才转过身,将磁带递给他。

    “就是这个?”沈立问道。

    缤玢点点头。

    沈立沉默地接过磁带,灵敏地用手指一勾把带子扯出来,不顾缤玢惊奇的眼光,越扯越长,垂在地上。然后他把带子抓起来,走进厨房,放入洗碗槽里,划了根火柴。火顺着带子窜过去,像点着导火索,最后“蓬”地一下烧着带子和整个,壳子,一股塑料焦糊难闻的味道充满了房间。

    缤玢始终没说话,她在一旁看着他做,现在她气色好多了,眼睛也有神了。突然,她感到右肩膀上有些微的痛感,就将手伸进领子,摸了一下,按了一下,好象有个瘀块,她拉下裙子,瞧了瞧,好似牙齿咬过的痕迹,不过已变成紫青色。

    她愣住了,脸刷地一下苍白。沈立拧开水龙头洗手,正好回过头,看见刚才那一幕。他的脸色也像白纸一张,嘴唇发颤,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8

    机长说,我们就要飞出中国领海,进入太平洋上空。

    她从机舱窗口看到黄色的近海大陆架,混浊的一长条海水,而前面,是青蓝的一碧如洗的大洋。

    她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用梳子对镜梳好头发,添了几笔口红。看看镜子,觉得没有什么理由不对自己满意,才从随身包里掏出一盒袖珍磁带。她用小手指把带子勾出来,顺轴拉出全部带子,一边拉,一边扯碎,然后把空壳扔进马桶,按钮冲掉。空气压力猛地响起,蓝色的水流旋转着,把这一切喷进天空喷入云层,落入遗忘一切的海水里。

    (清)乐钧《耳食录》

    东吴柳生,悦邻女萧点云,思之甚笃。一日过其门,见点云倚扉而立,生时被酒,

    挑之曰:“云娘真如飞云飘渺,乍见使人眼缬不能分明。今愿熟睹芳姿,归而摹画。作水月观音供养也。”遂逼视之,云微笑,掩门而去。生徘徊户外,至暮始归。

    其夜云忆生言,亦颇情注,孤灯,不复就枕。闻有弹指于窗外者,其人微吟曰:

    情痴福情痴,情痴不可说。

    魂断楚峰云,尚绕梅花月。

    梅花复不开,魂兮真断绝!

    云素娴吟咏,低问:“吟诗者谁?”答曰:“供养大夫者也,今来侍香案耳。”云方念生,且怜之,不暇问生所由入之故,遂纳之。情好燕婉。遂订终身。由是往来,殆无间夕。

    一夜,云母刘来云所,突见生,亟呼其父共执之。生叩头乞舍。萧,柳素亲睦,两家门第亦显贵,不欲绝好而彰其丑也,许以女妻焉。且戒曰:“宜速以媒来。”因纵之出。

    数日杳然,刘乃造柳母私语其事。母诧曰:“何诬也?吾儿久病床褥,垂毙者数矣,安能与贤女期邪?”生闻之,跃然起曰:“诚有是,昏愦之际,以为梦焉,不知游魂之为变也。”两家闻之,共讶为天合,缔姻好焉。

    我们时代的献身者(1)

    这个塔楼,有点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香港维多利亚湾建成的中国银行大楼,把空间斩钉截铁打几个折,一个纯钢的青鹤,亭亭玉立。不同的是,这塔楼建在岛的正中央,四周是嶙峋的火山岩,冷凝的花岗岩浆,像地狱一样从来未曾风化。围着这岛的,却是蓝如丝绸的海水,一直铺展到地平线弯曲成圆弧的尽头。

    T-84特种机安稳地停在尖耸的塔顶平台,仿佛一头鹰落到树梢,也像鹰一样收起翅膀。用声速三倍的飞行,非常劳累。这个时代少数的忙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旅行,从北京飞到大西洋只用两个小时。忙人不得不体魄健壮,才能承受世界降在他们肩上的大任。这世界大部分人,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口已经被联合国宣布为“闲人”,不用工作,也不准再工作,随他们意愿逛悠,每月发津贴比原来壮劳力工资多一倍。执行这条联合国决议坚决的国家,国民生产总值马上以每年百分之二十递增,使原先犹犹豫豫的国家也赶快动这社会大手术。的确,经济社会学家早就指出了技术先进只需要百分之三的人干活,否则互相拖累。告诉“闲人”们,他们解放了,有福了,愿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条件是不能污染环境。这是一个充分发挥人的潜力的美好世界。

    扑翼机合拢了翅膀,引擎声渐渐降低,现在变得像个男低音歌手在化妆室里试嗓子。从塔顶升起的接口直接伸进机身,赶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东亚代表,一个个紧一下领带,掸掸整洁的服装,走进接口,空姐托着盘递给每人一支长城牌克毒口香糖,这是航空公司为到下降岛的旅客特制的纪念品。

    “小姐,谢谢。”正提起黑皮包高个的北京男子微笑着说,“不过拉慕尔病毒不是通过空气传染的。”

    空姐打着日本式的躬,英语也说得如他一样BBC:“先生说的当然对,这只是敝公司的一份敬意。”

    他将口香糖接了过来,想起这位此刻动作如木偶的空姐,一路上与他打趣时的活泼劲儿,自嘲似地摇了摇头:看来恐惧传染比病毒更快。

    接口电梯以每秒百米的速度下降,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看见一位身材笔直的高级军官恭候在门口欢迎。

    早从电话上彼此认识,此人是紧急部队第三号人物蒙贝尔少将。

    “熊一如博士,”他敬了个礼,“我奉命带你们参观联防基地,并讲解有关情况,会议将于两小时后举行。”

    他握了握少将的手。“谢了,谢了,”他说,“基地情况我在线已经作过三维实景观察。”心里咕哝,这是什么时代了,还需要实地视察!这些军官永远无法忘记二十世纪末在军校学到的规范。“不知罗琳博士是否有空?”

    蒙贝尔少将说:“罗琳・古斯塔夫森博士在准备两个小时后开始的会议材料。”

    “你能否问问她,”他尽可能谦逊地说,“能不能我们一起准备材料?”

    军官立正,打开对讲机。说了两句就递给他。罗琳像经常在屏幕上一样微笑。

    “一如,”她说,“有失远迎――汉语是这么说吗?我的汉语越来越糟了。”

    “罗琳,我们最好立即谈谈。”他说。

    “噢,这么想念我?”罗琳说。

    他用余光溜了一下少将,少将识相地往远里站。他说:“就是。但我还有更重要的话说。”

    “总不至于向我求婚吧?”罗琳逗趣他。她是他们这一行有名的红魔美女,但也是身体力行的女权者――实际上所有的男女忙人,全拿婚姻当笑料,留给闲人结结离离。“四点钟开始的会,奇#*收集整理将审议你提交的全部报告,决定是否开始启用中国发展出来的SS22抗体,这是全世界等待了多年的消息。”她缓了口气,说,“你恐怕准备好了,而我还没有。我一向没有你的沉着劲,这你知道。”

    “恐怕我要马上告诉你的,比文件准备更重要。”他有点急了,声音突然提高。

    罗琳惊奇了。因为这个男人从不急,总是不慌不忙,而且对她从来温顺,温顺中带着一份礼貌。“那就请你马上来。”

    我们时代的献身者(2)

    听见她同意了,他把话机递给少将,站立两三步远看着紧闭的电梯。少将一连串的是是是,然后恭敬地对他说:“熊博士,请,我带路。”

    他们穿过一条塔内的内部备用电梯,透过玻璃的墙,看得见这个塔像福柯近一个世纪前描写的“中央监视”塔,俯视着整个大环岛。下降岛被用来作为昔日麻疯病院式的病毒隔离区,是联合国大会变成超级权力机构后的第一项命令。二十世纪末的“多政府主义”,对爱滋病毒过分手软造成病毒蔓延,三十年无法控制,反而多次地方性变异造成药物失效。好不容易过了十年的后爱滋时代,享乐成性的人类,又弄出了这个拉慕尔病毒,对这次性传染病流行,国际强权政府来了个强硬手段:全世界的病人都送到这个位于大西洋中央的岛上总体隔离。

    岛上以前的房子,映入他的视野,大都像美国汽车旅馆式的模样,海滨一带特别多,很整齐,倒也不能说比旅游地更为拥挤。五百米高的中心塔,是唯一的高层建筑,四周是明确无误的隔离区:封锁壕,电网,监视哨,所有的房子轮辐状一排排对着中心塔,可以一览无余。而整个岛中间用电网高墙搁断,一边是男区,一边是女区。

    他想,这倒与电脑三维观察感觉不同,怎么那些鼓吹解放哲学的后结构主义者没有想到,他们为这个世界返回结构和秩序,提供了反论证?

    电梯停在一个装饰优雅的门厅,无土特殊培育的植物鲜花悠然地生长着,清香如野外草地。蒙贝尔少将把眼睛靠近门上一个孔,让安检系统检查视网膜,仅两秒钟就让开,让熊一如上前去受检查:必须查两个人的视膜图,门才能自动打开。少将敬了个礼,原地不动等门开。

    他一人跨过厚重的钢门,如同什么保安机构的总部,他明白这是必要的。这里的机密如果被偷被抢或被破坏,后果比任何地方受袭击更为严重。

    罗琳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顺手摘下她的眼镜。她没有穿实验室的大褂,而是一身紫金的官员服,有点像他刚告别的空姐,不过干练而成熟。

    他拥抱她,很想好好吻吻她,但罗琳侧过脸来让他贴了一下。

    “欢迎,”罗琳说,“欢迎来下降岛。你是第一次来吧?”

    “是第一次。”

    “怎么样?”

    “像集中营。典型的集中营。历史资料上看到过。”

    罗琳向他手一摆,桌前左侧有一把舒服的皮椅。他坐了下来,把手提包放在脚跟,抬起眼看正微笑的罗琳,她耸耸肩,不想在这时刻讨论这个岛像什么的无聊问题。

    如何处理病毒控制的激烈争论,把医学界分成争论的两大派,更把全世界的闲人分成两大示威阵营,吵得无止无休:左翼要求尊重人权,右翼要求安全第一。他们俩都太清楚对方的观点。罗琳被任命为下降岛监管区主任,当然不仅是由于她是病毒学专家。实际上熊一如在病毒学中的地位比她高。

    “好吧,让我们快点解放这集中营。”她幽默地绕回问题的关键,手却在摊满文件的桌子上理理,双手相交,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且腕表显露在她与他之间。没过一分钟,她的耐心果然到头:“那么――有何贵干?”

    他皱皱眉,并不想掩饰。这些欧洲高级知识分子,汉语都说得不错,词汇量相当大,可惜在细腻的风格问题上,总会出错。他早就不再纠正此类错误,正像三十年前英语是全世界唯一通用语时,没人在乎你说得如何得体,只要能说就行。更何况他不想她说:“太谢谢你,我的汉语个人辅导员”。在这会儿,他与她现在不存在这种或那种关系。

    “长话短说,”他稍稍顿了顿,“今天会议,是要检讨中国组发展出来的疫苗,决定是否作全世界推广?”

    “是这样。我正在看你们昨天刚补充交来的临床对比数字。”

    “说服力不够?”

    罗琳犹豫了,她不想在会前就暴露核心小组的立场。“很有趣。”连声音都在敷衍,“不过病例不够,实验尚处于早期阶段”。她抬起头看看他焦急的脸色,她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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