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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温瑞安
更新时间:2018-05-19 15:00:00
2、打草惊蚊

    到了贝多埠蔡家,正好赶上蔡四幸的大殓之日。

    蔡四幸生前交游广阔,但葬礼来的人并不多,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地的人迷信:给黑火烧死的人,说不定遭天谴,至少也是撞了邪,这种霉气还是不要去惹的好。

    所以灵堂甚为冷清。

    大厅当中,置放了一付棺木,寿木前一对蜡烛,一个铁皮桶是拿来烧冥纸的,想[奇整理提供]到这本来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而今在棺木里也只是具烧焦的尸体,就令人感慨不已。

    他们一踏进去,温文率先在灵柩前三鞠躬,然后转向一名身材福福泰泰、脸孔圆圆满满,连眼睛、眼镜,鼻头、脸胚、甚至连门牙、几粒脸上的青春痘都是圆形的汉子,说了几句话。

    那汉子不住点头,向他们这边望来,然后又去跟一对老夫妇说了几句。

    陈剑谁一进大门,就在厅内差不多二十人里,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令人一跟看去,就知道他是个充满叛逆性的年轻人。

    这人全身都充满了劲和力,而且几乎要溢出来了,这还不能完全抒发他的活力,所以就连一个眼神,也仿似是一记出击,充斥着无比的劲和力。

    他挑衅的望过这边,可是只要仔细现察,发现他眼里有抑制不住的好奇,这种令人感到有他在的地方,常事也会变成怪事。

    陈见谁则刚好相反。

    他向来都是个把怪事当作常事的人。

    他气定神闲,趋前上香,鞠躬,然后垂手而立,心里只向棺木里重复的念一句话:“四奉,我们来迟了一步,你安息吧,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

    蔡四幸的母亲因为丧子之痛,没有心情说话,只表心情谢过这四位远方来客的吊唁之情。

    温文则把蔡三择拉到一边,问他详情。

    “四幸是怎么死的?”

    “他给火烧死的。”

    “什么火?”

    “。。。妖火。”

    “他好端端的,为何会给烧死?”

    “他开车载张小姐出去,车子引擎坏了,停在郊外,他下车去修理,结果……”

    “张小愁呢?”

    “。。。。。。”

    “她在哪里?”

    “她…”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她……没有来。”

    “什么?四幸是她的未婚夫……大殓之日她都不来!”

    “也许,”蔡三择软弱的说,“也许她是有苦衷的吧。”

    “她大过份了!”温文忿忿的说,“不行,我们要去问问她。”

    “算了吧,别惹事了。”蔡三择连忙劝阻。

    “她住在哪里?”温文一点也不温文了,而且还很紧迫逼人。

    。

    “她……”蔡三择儿乎是在恳求,“她有个很凶的哥哥呀,你还是别生事好吗!”

    史流芳叫了起来:“你也是蔡四幸的哥哥呀!”

    “可是……”蔡三择苦着脸说:“四幸的不幸,跟黑火有关,听说,有妖孽缠身,才会沾上黑火……我们就更不能得罪‘红毛拿督’的人啊!”

    ““红毛拿督”史流芳莫名其妙,“什么红毛拿督?”

    蔡三择显然不想多说。

    刚巧哺佬又要念经超渡,蔡三择连忙赶回去加入行列。

    骆铃却把他拦了一拦,灿亮亮的一笑,“蔡先生,我有一句舌要告诉你。”

    ――眼前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谁也不会介意听句话的。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连暗疮都是圆的了,”骆铃说,“因为你的人太圆了――比在草场上给人踢的球还圆!”

    “你不告诉我们张小姐的住址,”骆铃扬长而去,“我们还是一样会找得到。”

    他们果然找到了。

    ――这山城本来就不大,只有不过几千户人家,张小愁又是这儿极为出色的女子,一打探便知道了。

    张小愁往的地方,是自大街转入黄泥道上。道旁尽是碧草,但因为常有人行,也不算高,有几个树头,显然是被砍过的,也有一段时时日了。树头都成了湿黑色,其中也有一两棵长出了嫩绿的新芽,有几棵白兰花树,鹤立鸡群的屹立着,风一来时,花大如手,旋呀转呀的飘落下来,有一朵还打在温文的头上,温文大叫了一声,“好痛!”

    骆铃说嘴:“没情趣!”

    他们手上的地址是“LOT十七一三号”。他们找到了“十七一一号”,也寻到了一十六一二号”,再找下去,使是“十六一五号”,就是没有三号。

    他们大奇。

    “妈的,我就不信找不到,”史流芳和温文两人都不信邪,但再来的门牌号码,已到了十八,十九号了。

    牛丽生忽“啊”的叫了一声,伸手一指,众人望去,只见一阵眩目,正对着自屋檐后伏着的日光,灿亮得令他们一时睁不开眼来。

    原来眼前是一大栋庙宇。也不算大,但烟雾迷漫,看来香火很盛。

    在阳光下,忽见一间半以青瓦级砖、半以水泥洋灰、半中不西的庙宇立在那儿,不免有些突兀的感觉。

    在庙宇附近,灰烬四飘,香客极多,而且很有点不寻常。

    一家庙宇如果相传灵验,人们竞相走告,来进香的善男信女必然更多,本来就是常事,就像香港的车公庙、黄大仙祠、天后庙,每当神诞过节,朝拜的香客得要远从庙门排到街上去,绝不稀奇。至于中国大陆的一些名寺古刹,香火鼎盛更不在话下。奇的是这间寺庙忽生坐落在这寻常百姓巷弄里,香客直从后门鱼贯排列出一条长蛇阵来,足有三十码长,直排到荒地草丛的窄道上去,至少也有二三百人在轮流着,但更为异常的是,平常最吵闹不休的香客,到了这里,竟丝毫不敢喧嚣,比在敌军的刺刀下列队搜身的时候还要肃静。

    所以,几百人站在那里,竟静得像一个人在那儿打饨儿一样,也许不同的只是:连打吨的声音也不可闻。

    骆铃一向口没遮拦,冲口便说,“哎、怎么竟有一大堆人在这里,吓了我一跳。”

    史流芳好奇他说:“这是什么庙?怎么静得这样子,不是给集体催眠了吧?”

    陈剑谁没有说话,双眉紧皱,致使额上竖起一道悬针似的直纹,像自印堂间放一把飞剑到额上去了。

    他用手指了指。

    大家都看到庙门上的横匾。

    “红毛拿督……”骆铃边念边说,“哪有这般古怪的寺名……”

    陈剑谁清了清喉咙,说:“这是一座庙。”

    史流芳笑着说,“这当然不是咖啡店。”

    陈剑谁并不欣赏他的幽默,“而且这座庙的门牌就是十六一三号。”

    大家都“啊”了一声,留意之下,这才发现在门上确挂了一块被香火熏得灰灰黑黑的门牌号码。

    庙也有门牌号码,就像总统也有身份证、有翅膀的蝙蝠也是鼠类的道理一样。

    陈剑谁问:“刚才是谁问的路?”

    温文说:“我!”

    这几人里,要算他是“地头”,打探问路的事:自然该他负责。

    陈剑谁问:“你是向谁问的路?”

    温文说:“其实我并没有问人,是人问我的。”

    “怎么说?”

    “刚才在蔡家灵堂前,蔡三择不肯吐露,大家悻悻离开的时候,就有一个青年过来问我,是不是要找张小愁的地址?我说是,他说这不难找呀,就给了我这个地址。”

    史流芳嘿声说:“我还以为是你打探出来的呢,原来是人主动提供的,咱们这回可给人家涮了,自跑了一故冤枉路。”

    陈剑谁说:“不是冤枉路。”

    史流芳说:“难道张小愁住在庙里不成?”

    骆铃的联想力可更快一步:“莫非张小愁悲伤过度,看破红尘,来这儿出家当尼姑了?”

    “这都有可能,不过,不会是冤枉路。”陈剑谁说:“那人要的,便是要你带大家来这儿。”

    “来这里?”骆铃仍是不解,“做什么?”

    “看!”陈剑谁说:“看这座庙。”

    “红毛拿督。”

    大家望着这在阳光中浮升着烟雾的庙宇,仿佛罩上了一层纱幕,更加神秘。

    温文有点忿忿:“他干啥要哄咱们来这里?”

    除剑谁问:“刚才把地址告诉你的人,是不是一个长有一双浓眉、很文气、很沉着、颧上有一颗灰痣、痣上还长了一丛毛的青年人?”

    “对呀,要不是他长得还像很稳重的样子,我又怎会相信他的话呢?,温文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暖、你怎么那么清楚他的长相?”

    “因为他来了。”陈剑谁说:“你要问的话,何不问他去!”

    来的人可以用“精明强干,谦恭有礼”八个字形容。

    这人一看就知道他聪明,而且有见识,并且在社会上的地位一定不低。

    ―个人的才学气器,只要谈上几句话,就一定可以分辨得出来。

    难得的是这人年轻,完全没有骄气。

    只有一点点阴气。

    ――这么一个英伟青年,却不是给人“伟男子”的感觉,反而令人觉得有“娘娘腔”的印象。

    不过,这人的举止虽有点“女性化“,但说话却很直接,“我姓毛,名念行,对不起,是我把你们引来这儿的。”

    温文温文地说:“不要紧,不要紧。”

    陈剑谁向牛丽生扬了扬左眉。

    牛丽生忽然大怒,猛向前陷了一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毛念行了无惧色,只淡定的说:“我想要你们看看这座庙。”

    大家都禁不住向陈剑谁望去。

    陈剑谁也慢条斯理的说:“我们看了,你要我们进去看吗?”

    毛念行笑说,“各位请随意。”

    史流芳插了一句:“我们是来找张小愁,不是来拜神。”

    毛念行说:“各位为何要找张小愁?”说完,流目望向每一个人,眼色都在各人面上打了一个秋波。

    史流芳强硬地道:“这不关你事。”

    毛念行神色不变:“我知道各位为啥找张小愁。”

    陈剑谁说:“你说说看。”

    “是为了蔡四幸惨死的事,”毛念行狡诈地说。

    史流芳看不惯对方的神色:“那也没你的事。”

    “可是蔡四幸的死跟黑火有关。”毛念行立即道。

    陈剑谁紧接着问:“那么说:你也跟黑火有关了?”

    “不,不是我。”毛念行眼色向庙那儿示意地转了一下:“这座庙。”

    史流芳奇道:“这座庙跟黑火有什么关系?”

    陈剑谁谈然说,“你既然引我们来了,就一定会告诉我们一些事的,是不是?”

    毛念行笑说:“诸位不觉得这座庙很有点…那个吗?”

    骆铃听不惯这种“晦涩”语言:“那个是哪个?”

    毛念行干笑了两声,“不是有点‘怪异’吗?”

    “对呀!”史流芳立即表示他早就觉察出来了”刚才我就说了,这庙有点怪怪的,上香朝拜的人都似被集体催眠了。”

    毛念行说:“好观察力呀!”

    史流芳立时高兴了起来,对眼前的人印象也大为改观。

    “香客自然都是信奉才来,也没什么可怪的。”陈剑谁说:“不知黑火跟这儿有什么关系?”

    毛念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他说:“诸位可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求拜些什么的?”

    陈剑谁干脆直截地问:“求什么?”

    “求符。”

    “符?”

    “破解黑火的符咒!”

    “哦?”

    “你们想知道仔细,这儿说话不方便,”毛念行四顾说:“请跟我来。”

    陈剑谁在大家启步跟毛念行而走之际,在史流芳耳边低声说:“焚化塔旁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四幸灵堂前那个像豹子一般的年轻人?”

    史流芳望去的时候,那焚烧铅宝用的石塔旁,只有纸灰飘飞,塔后己不见了刚才一直都在那儿的灰色影子。

    他们在街口的一座咖啡摊坐下来。

    这儿的咖啡店当然没什么雅座,一切都以经济廉宜为准则,十分简陋,铁锌屋顶、铁皮凳子,但视野十分宽广,坐在这儿乘凉聊天喝咖啡,也别有意趣。

    他们各叫了一杯咖啡。

    史流芳呷了一口,就嚷道:“太辛苦了。”

    骆铃一听,就猛往杯里下糖。

    温文滴咕他说:“咖啡本来要这样才够原味呀!”

    牛丽生喝咖啡,一仰颈子喝一杯,然后又叫了一杯。又是一口气干完,再叫一杯,看他的样子,喝咖啡跟喝酒、喝水没么差别。

    毛念行为之瞠目:“这位…很喜欢喝咖啡吧?”

    骆铃没好气的说:“别管他,他喝什么都一样,一喝就是大桶的。”

    陈剑谁说,“你的话,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不方便说了吧?”

    “实不相瞒,在这一带几个市镇里,无论说什么话,只要关系到‘红毛拿督’,都是不便说的。”毛念行感慨的道:“但我已经豁出去了。”

    大家见他语气凝重,都静了下来。

    “我是蔡四幸的好朋友,我听他提过你们,对你们的各种事迹,都很敬仰…”

    陈剑谁额上又悬起了一支针:“客气话都可以不必说了。”

    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四幸死得冤,我们是他的朋友,应该为他报仇才对。”

    “对。”毛念行一拍桌子,“所以我请你们来。”

    “不是请,”温文仍有余忿,“而是骗。”

    “好了,”陈剑谁阻止道:“那些事就别提了,黑火和红毛拿督有什么关系?”

    “你们可知道这儿发生了黑火事件,谁最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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