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把这口气喘匀,才开始细细打量脚下的这个小偷:他一身打满补丁的灰绿色齐腰短衫,衣服--如果那还能叫衣服的话--破旧的都看不出年头,腰间缠着一条--也可能是几条接起来的--烂的直翻毛的暗红色腰带……光看这一身行头,可能还不如京城的乞丐穿的好呢!
他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消瘦的身板可能是营养不良的结果,一张布满污泥灰尘的小脸上,隐约的透出他本有的稚嫩。
如果说对于这个好像出土文物一样的孩子,还有什么地方能透漏出他年轻的神采,那莫过于是他的那双眼睛。
此刻那双墨黑晶亮的大眼睛,正倔强的盯着智愚,那眼神没有一丝失手被擒所应表现出害怕和求饶,反而尽是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安之若素的坦然。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这让智愚心头不禁一紧。
“看什么看,是想打我一顿,还是想送官,都随你的便!”小偷见挣脱不了,索性一只手枕着头,眼角挑衅的斜睨着智愚。
智愚被他的坦率逗乐了,把脚从他肩头移开,俯身蹲下,似笑非笑的问:“你干吗要偷东西?很缺钱么?”
“废话!不缺钱我还偷什么?”小偷眼中掠过片刻的哀伤,不过很快又恢复倔强,“你问这干吗?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只要你告诉我你做小偷的原因,这些钱我都送给你!”智愚向上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真的?你不会是骗我吧?”小偷差点惊讶的坐起来。
“钱袋在你手上,你还怕我骗你么?”智愚的确对这个孩子的身世很感兴趣。
小偷紧紧的瞅着智愚,好像能从智愚的眼神中看出他到底撒没撒谎。
好一会,他才一个打挺站起来,对智愚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说着,开始向旁边的一个胡同走。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智愚拍拍身上的尘土,跟了过去。
“我叫齐冰。”小偷头也没回的答道。
智愚跟在他后面暗笑,这小身板儿也敢叫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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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了几个弯,一间间破败的土窑矮房出现在智愚的眼前。
这些黄泥堆砌的房子中间也没个间隔,互相紧靠在一起。墙壁因为泥土干涸而满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裂痕。所谓门就是一块块与门框明显不匹配的形状各异的烂木板。要不是从墙角长出的伸展到路面的杂草,被行人踩平,还真看不出这地方还住着人呢!
“这就是我家,进来吧!”齐冰用手一指其中一间土窑。
智愚随着他进了屋,一股药味迎面而来。
屋内光线灰暗,靠门边的泥灶上放着一把黑不溜秋的药壶,正冒着丝丝青雾。除此之外屋里就没什么了,只剩下靠里的墙边有一张枯草铺成简易床,床上躺着一个不住咳嗽的中年男子。
这位中年男子瘦的几剩皮包骨,两腮和眼眶都深深的陷了进去,连眼圈都是黑的;皮肤更是枯皱的像老树皮,没有丝毫光泽。
“爹!我回来了。”齐冰轻声对中年男子说。
“冰儿,这位是……”中年男子吃力的抬头看了眼智愚,询问齐冰。
“他是……”齐冰这才想到自己应该先跟智愚说明白,他爹不知道他在外面偷东西。这要是告诉他事情的原委,还不知他会气成什么样呢!
“在下的家主是游览天下各地的名医,贵公子闻知我家主路过此镇,特去为先生您求医。”智愚看出了齐冰的难处,想办法替他圆场,“可是家主他从不出诊,我这是随贵公子来接您去问诊的。”
智愚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看中年男子病的不轻,想先找个大夫给看看。
齐冰没想到智愚这么善解人意,所以看向智愚的目光尽是感激的神色。
“咳咳……烦劳小哥转告贵家主,我家徒四壁,没有钱付诊费……咳咳……让你白走一趟,对不住了……”中年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断断续续的智愚说。
“我家主乐善好施,他治病救人从来分文不取,这一点请先生放心。”
“是啊,爹,你就去看看么!”齐冰虽然不知道智愚是怎么打算的,但不晓得为什么,直觉让他十分相信智愚。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咳咳……治不好的,”中年男子摇摇头,“冰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齐冰走近,但中年男子却把头转向智愚,“小哥可否在外面稍候片刻,我有点私事要和小儿商量……”
“在下明白!”智愚退到屋外。
见智愚出去了,中年男子严肃的对齐冰说:“冰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冰在父亲的逼视的目光下不敢再撒谎,支支吾吾的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咳咳……你太给我丢脸了!”中年男子愤怒的一个巴掌抡过去,把齐冰打的跌坐在地,“妄我齐家是书香门第,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为非作歹的畜生!……咳咳……”
“爹,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我豁出去了!”齐冰捂着脸,忍住眼泪,义正词严的说。
“混帐话!……咳咳……我齐梁书就算饿死,也决不做此辱没门风的事……”中年男子听了齐冰的话更是气的脸通红,一口气没上来,摔倒草床上。
“爹!你没事吧?爹!”齐冰扑在齐梁书身上,不停的轻拍他的后背。
“……冰儿……咳咳……你听爹说……”齐梁书气息急促的对齐冰说,“把钱还给他……咳咳……”
“只要我告诉他偷钱的原因,他就把这一袋钱送我……这是他答应我的!”齐冰不解的说。
“……不行!……咳咳……冰儿,记住……无功……咳咳……无功不受禄……咱不能白拿……咳咳……白拿人家的……”齐梁书突然不说了,目光直挺挺的瞅向前方,刚才一直抬起的手也随之落下……
“爹,”齐冰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依旧小心翼翼的轻轻推齐梁书的胳膊,反复的小声呼唤他。
“爹……!”直到确认了父亲已经离自己远去,他才伏在齐梁书身上号啕大哭,双肩剧烈的抖动着。
智愚听到齐冰的叫声,知道出了事,两步冲进屋内,随即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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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窑外。
齐冰眼睛哭得通红,仍在间断性的抽泣。
他把钱袋递给智愚,把智愚弄的一愣,:“不是说好了么,这袋钱已经归你了。”
“我爹临终告诉我: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齐冰神情严肃,“所以我不能要你的钱。”
“这不算白拿,我们是有交易的……”
“那个交易是你的施舍,我不能要!”齐冰斩钉截铁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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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安葬你父亲?”
齐冰无语。
“所以么,你还是需要这钱的,先记着吧,以后再还我。”智愚笑笑,转身要走。
“你等一下!”齐冰喊住他,一脸犹豫,心里面更是翻江倒海,左右不定,“你说对了,我需要钱来安葬我父亲,但我不会白要你的钱。”
“呵呵,那你又能给我什么?”智愚饶有兴致的看着齐冰。
齐冰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手指甲几乎卡进肉里,嘴唇紧咬,脸上更是通红一片,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可以把我自己卖给你……”
说完,齐冰把头低的深深的。
“我要你有什么用?”智愚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但他实在不理解: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冰也许是被智愚的话伤害到了,头突然抬起,恶狠狠的盯着智愚,脸红的更厉害。
片刻,齐冰摘下满是尘土的破帽子,一头长发飘然落下--这么说其实有点夸张,因为她的头发好久没洗,十分粘稠油腻。
不过,通过这个动作,智愚还是受了启发,又细细的端详了他半天,终于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应该说是她,是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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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对不起,我不知道……”智愚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没认出来还真不怪智愚,齐冰就像是从泥里刚爬出来似的,能看出她是人不是鬼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分辨出男女?
“你现在知道了,”齐冰不再羞涩,转而理直气壮的问,“你到底同不同意呀?”
“……好,”智愚被问的有点尴尬,想换个话题,“你……叫齐冰对吧?”
“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齐冰绷着脸点头。
“齐冰……骑兵,”智愚觉得女孩子叫这个名字很是别扭,“我叫你冰冰好不好?”
齐冰脸上又是一热,没好气的白了眼智愚,“嘴长在你身上,叫什么是你的事,问我干吗?”
智愚笑道:“你这个脾气可真像未晓……”说到这突然想到未晓他们还在留在饭馆里呢,得赶快回去。便拉起齐冰的手说:“走,我领你去见几个人!”
齐冰甩开他的手,虽然强硬却略含歉意的对他说:“不行,爹的后事还没办呢,我还不能跟你走!”
“你一个人怎么办,我可以让人帮你的……很快就回来,走吧!”智愚说罢,也不管齐冰愿意不愿意,拉起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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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走过几条小巷,正好看到神色焦急的赵富,他好像也正在找智愚。
“赵富,这里!”智愚高兴的挥手,把赵富招到身前。
“他是赵富……这位是齐冰……我刚收的人……”智愚给他们做相互介绍,说道齐冰时略略的顿了一下,后几个字更是含糊而过。
赵富面无血色的点点头,又看向智愚,嘴唇动了动却没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怎么了?”智愚也发现了他的反常,左右一看却找不到未晓,“未晓呢?她没跟你在一块么?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饭馆里?”
面对智愚的问题,赵富低下头,没说话。
智愚有些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任何假设。他上前揪起赵富领口的衣服,大喊到:“未晓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哑巴了吗?!”
“未晓她……”赵富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被人劫走了!”
“什么!”智愚一气之下把他重重的推在地上,“她被劫走了?那你当时在干什么?”
“我正跟未晓说话,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醒来……未晓就不见了……”赵富说到最后,嘴都有些不太好使。
“真他妈是废物!我要你有什么用?”智愚愤怒的青筋暴露,毫无节奏的对他连踢带踹。
齐冰怕他这么踢下去会出人命,使劲将智愚推开,“你就算把他打死也没有用啊!现在应该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她虽然不知未晓是谁,但她看的出:这是一个对智愚很重要的人。
智愚听她这么一说,也稍稍恢复了些理智,稳定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问赵富:“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掌柜告诉我说,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和两个家丁……”赵富答道。
智愚思量片刻,一个名字滑过他的脑海,“赵玉涛?!”……对,一定是他,这个王八蛋,不要被我抓到!
“马上驾车,沿着官道追!”智愚迈步就要走,却被赵富拦住。
“大公子,他们劫了人还能沿官路走么?就算是,那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走南还是走北啊!”赵富劝道,“再说都过了半天了,这么追肯定追不上呀!”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未晓被劫走?不管?”智愚第二度发飙。
“这里是濮州地界,”赵富在智愚耳边轻语,“濮州知府冯连俞是王爷的门生,我们可以去找他,通过官府找几个人,应该比我们自己找要快的多。”
“也只能这样了,”智愚想了想,然后叹息了一声,回身看看一脸疑惑的齐冰。
“赵富,你和齐冰一块去安排一下她爹的后事,把一切办完后和她一起到濮州知府衙门,我先去那。”智愚对赵富简单交代了一下,又看了眼齐冰,见她没有异议,便往饭馆方向走,因为他们的车还存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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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州知府衙门。 后院右厢房。
智愚的焦急明白无误的写在脸上,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在屋子里跺着脚来回画圈,把对面的濮州知府冯连俞晃的头昏眼花。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你们濮州的兵办事效率就这么低?”智愚终于在冯连俞眼前站定,瞪着眼睛,拍着桌子问。
冯连俞心中暗暗叫苦:偌大的一个濮州,大小道路成百上千,匆忙之下要找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