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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6

作者:王跃文、李跃森
更新时间:2018-05-23 18:00:00
是喜欢看闲书,什么都是只知道些皮毛。

    替人相命,可是大事,岂敢乱说!“

    润玉道:“正因为是大事,我才巴巴儿站在这里等着您看哪。”

    祁子俊端详着润玉,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说:“姑娘,我不能说。”

    润玉说:“既然是命,但说无妨。”

    祁子俊说:“那姑娘您就别当真,只当我是背书吧。”

    场面很是吵闹,祁子俊同润玉、雪燕的谈话,没人听见。祁子俊道:“润玉姑娘面相很好。您眉长目秀,额型饱满,面如莹玉,必是冰雪聪明,性情高雅之人。

    嘴如仰月,唇红齿白,神清气和,音清如水,这都是上善之相,能成大事,留传声望,令人敬重。“

    润玉道:“既然是上善之相,我如何落到这步田地呢?”

    祁子俊叹道:“只可惜,您双眼上方,左右宅田,微见乱纹啊!”

    润玉问:“怎么个说法?”

    祁子俊说:“这是少小孤苦,父母双亡之兆!”

    润玉顿时泪下如雨。祁子俊慌了,忙说:“润玉姑娘,信不得的,我说了您只当我是背书。”

    润玉哽咽道:“关公子没说错,我父母早不在人世了。”

    祁子俊惊道:“啊?”

    润玉道:“我母亲四年前就没了。最可怜是我爹,为官清廉,被奸人陷害,反落了个贪名,死都不能瞑目!”

    祁子俊问:“我本不该相问。润玉姑娘,您爹遭了什么冤?”

    润玉道:“说又何用?我爹只怕要沉冤千古了!”

    祁子俊道:“不会不会!您耳白过面,双耳垂珠,是有大福气的人。我看您的命相,您爹迟早有昭雪的一天。”

    润玉擦着眼泪,说:“关公子,我也为了那一天才撑到现在啊!”

    雪燕哭道:“我们小姐受了多少苦啊!”

    祁子俊说:“小姐不要难过,虽是命中有此一劫,终会过去的。如蒙不弃,您就把我当朋友吧。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来找我。”

    雪燕笑道:“关公子真好,难怪我们小姐对您另眼相看。我们小姐还从来没有同哪个男人说过这么多话哩!”

    润玉道:“雪燕!”

    雪燕道:“我又没说错!”

    祁子俊说:“能让润玉姑娘和雪燕看得起,我关某万分荣幸!”

    雪燕道:“别把我扯进去好不好?我就知道您只想对我们家小姐说这话,硬要把我带上!”

    润玉又道:“雪燕!”

    祁子俊笑道:“雪燕姑娘也是冰雪聪明!”

    雪燕道:“什么叫也是冰雪聪明?就像我们小姐读《春秋》时说的,您那个‘也’字,叫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是啊,我知道自己不如我们小姐,不用您提醒!”

    祁子俊同润玉都笑了起来。祁子俊说:“润玉姑娘还读《春秋》,那可是男人才读的书啊。”

    润玉道:“父亲留给我一本《春秋》,是他平生最爱读的书,我一直带在身边。”

    祁子俊道:“哦,原来如此。”

    润玉倾耳听听外面,说:“外面很安静。从今天下午起,风沙就停了。关公子,明天……您……就可以走了。”

    祁子俊禁不住叹了一声。润玉低了头。雪燕望望祁子俊,又望望润玉,抿嘴而笑。

    润玉见雪燕笑了,忍不住红了脸,问:“疯姑娘,你笑什么呀?”

    雪燕道:“我没笑什么呀?您自己在笑,还说我笑!”

    祁子俊望望润玉,笑而不语。润玉问:“您又看见什么了?是福是祸?”

    祁子俊说:“自然是福。”

    润玉道:“既然是福,说来听听。”

    祁子俊说:“怕您骂我。”

    润玉道:“您说的是好话,我怎么骂您?”

    祁子俊道:“您保证不准骂我啊!”

    润玉点头而笑。祁子俊笑道:“姑娘肩圆发黑脖子长,命中定许富贵郎!”

    不料润玉听罢,低头而叹。祁子俊慌了,不知自己怎么冲撞了润玉。祁子俊望望雪燕,雪燕不语,只拿眼睛瞪他。

    润玉低头站了起来,说:“关公子,您歇着吧。”说着就转身离开。雪燕也只好起来,避着润玉,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祁子俊。祁子俊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

    润玉回到房间,坐在床上饮泣。雪燕问:“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想起黄公子了?”

    润玉道:“哪来的什么黄公子?我从来就不喜欢他,你是知道的。”

    雪燕道:“但终究你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润玉道:“父母之命又怎么了?我如今在这狐狼出没之地受苦,他姓黄的在干什么?他在京城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哩!”

    雪燕道:“小姐真是命苦,要不是出这官司,你早就是黄家少奶奶了。”

    润玉恼了,道:“雪燕!谁稀罕做什么黄家少奶奶?那黄公子算什么男人?打小我就看不起他。我喜欢什么,他就跟着玩什么,像个跟屁虫。长大了,我喜欢唱戏,他也咿咿呀呀地唱起来。见着他的兰花指我就呕心!那也算个男人呀!”

    雪燕笑道:“我早看出来了,你眼里啊,像关公子这样的才算男人!”

    润玉使劲儿拍了雪燕,说:“你胡说什么呀!”

    雪燕说:“小姐,我看自从来了这位关公子,您是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又哭了。

    我是看得明明白白。正像关公子说的,我也是冰雪聪明啊!“雪燕故意把”也是“

    二字说得重重的。

    润玉扑地笑了,怯怯儿问:“雪燕,你猜关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雪燕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看得清清楚楚,还来问我?”

    润玉说:“我是……我是说,他是否早成家了?”

    雪燕道:“这个容易,我去问问他就是了。”雪燕说着便装着要出门的样子。

    润玉忙拉住雪燕,道:“你这个死丫头!”

    三天的沙暴终于过去了,天高云淡。客商们在整理行囊,准备重新上路。祁子俊心不在焉,边打理着行囊,边往客栈门口张望。

    润玉藏在房间里,托腮静坐,一动不动,雪燕说:“小姐,您老坐着干什么呀?

    关公子他要走了!“

    润玉故意道:“他走他的,关我什么事!”

    雪燕道:“小姐,您心里难受,又不愿承认。何苦呢?”

    润玉叹道:“萍水相逢,只怕此生此世再无见面的时候,这会儿去见了,又有何用!”

    雪燕道:“怎么会呢?他生意交结了,还得回来不是?”

    润玉道:“回来又怎么样?”

    雪燕道:“您不出去,我就去叫他。”

    润玉忙拉住雪燕,说:“你呀,就是事儿多!”话虽如此说,自己便拉着雪燕出门了。

    祁子俊看见润玉出来了,朝她笑笑。润玉微笑着,边同众人打招呼,边朝祁子俊走去。刘铁山正忙乎着,见润玉来了,悄悄儿同祁子俊说:“二少爷,看来这姑娘是喜欢上您了。”

    祁子俊轻声道:“哪里的话。”

    祁子俊同润玉相望而立,半天都不知说什么才好。祁子俊好不容易憋出句话来:“润玉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润玉扑地笑了,说:“关公子,您只会问这句话?”

    祁子俊脸红了,笑道:“感谢姑娘这几天照顾。”

    润玉又是笑道:“谁照顾谁?要说感谢,也是我感谢您才是啊。”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微风吹在脸上,甚是清爽。极目望去,座座浑圆的沙丘在朝阳映照下呈现着金黄色。祁子俊说:“这些沙丘躺着不动了,倒也蛮有情致。”

    润玉说:“这些沙丘千变万化。一场风暴过后,它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祁子俊感叹道:“就像人的命运啊,一阵风过后,也许就物是人非了。”

    润玉面露悲凉之色,强笑道:“关公子少年才俊,没经历什么坎坷,怎会有这番感慨?”

    祁子俊摇摇头,叹息不语。润玉两眼含泪,望着祁子俊,问:“关公子,您大概多久能回来?”

    祁子俊道:“快的话,四个月就能回到龙门客栈。我再来时,一定请姑娘安安好好的还在这里,我要听您唱昆曲。”

    润玉惊讶道:“关公子怎么知道我会唱昆曲?”

    祁子俊道:“我听您唱歌,总感觉有些昆曲的意味。我在京城呆过些日子,也喜欢昆曲。”

    润玉道:“咦,您什么时候在京城呆过?”

    祁子俊自知失言,忙说:“几年前了。”

    润玉问:“您家在京城有商号?”

    祁子俊望着润玉好半天,叹道:“润玉姑娘,您我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润玉很吃惊,问:“关公子哪里算是沦落人?”

    祁子俊道:“我家也遭了官司,我本不姓关,官府还在抓我,只好隐姓?

    衩?

    我姓祁,京城义成信……“

    润玉目瞪口呆:“啊!”

    祁子俊话没说完,润玉转身跑了进去。

    祁子俊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润玉……”

    润玉跑回房间,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攥在手里,泪如雨下:“怎么是他,怎么是他!怎么是祁家人!”

    说罢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爹呀,孩儿要替您报仇了!”

    雪燕手里操着鞭子,说:“小姐,我就不相信老爷是自寻短见。老爷不贪不占,凭什么要自杀?老爷疼爱您这宝贝女儿,又怎么舍得自杀?”

    此话说得润玉更加伤心起来,哭喊道:“爹,爹,女儿该怎么办?”

    雪燕咬牙切齿地说:“肯定是祁家杀人灭口。等我去收拾那小子!”

    润玉拉住雪燕,说:“别傻了,您哪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得想个法子。”

    雪燕道:“我去把那小子哄到屋里来再收拾他!”

    润玉摇摇头,又哭道:“关公子,祁公子!你到底是谁!”

    雪燕道:“可是小姐,他又是我们的恩人哪!”

    润玉道:“但他分明又是我的仇家!”

    润玉从床上爬起来,坐着,说:“我有办法了!是恩人是仇人,由老天做主吧!

    雪燕,我俩出去!“

    两位姑娘再次出门,润玉脸上隐约有泪痕。祁子俊忙迎了过去,说:“润玉,雪燕,一会儿我们就走了。雪燕,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小姐。”

    润玉说:“不劳关公子费心。说起去绥芬关,我想起来了。前晌有客商要去绥芬关,中途又回来了。说是山崩,路断了。”

    祁子俊惊了,问:“真的?”

    雪燕道:“关公子真是的,我们小姐未必是骗您?”

    祁子俊马上叫刘铁山道:“刘师傅,润玉姑娘说我们去不了绥芬关,路断了。”

    刘铁山吃惊道:“真的?那该如何是好?”

    润玉道:“我有个主意,你们这趟生意就不去绥芬关了,不如往东,去黑河关。

    只要货好,哪里都是赚钱。“

    刘铁山道:“只怕不行,我们只有去绥芬关的通关手续。”

    润玉道:“只是担心手续,那倒没问题,拿银子打点就是了。”

    祁子俊道:“还怕失信于人啊。绥芬关的俄国商人,关家老主顾,我们年年都给他们供货的。”

    润玉道:“又不是故意爽约,实在是走不成啊。你们回头再跑一趟,兴许路就通了,再去绥芬关也不迟。”

    祁子俊问刘铁山:“刘师傅,我们恐怕只好如此了。”

    刘铁山道:“只好这样了。只是关防手续,我仍是担心啊。”

    祁子俊道:“打点打点就成的,没有不收银子的官儿。”

    润玉望着祁子俊,突然两眼泪流。祁子俊的眼中也闪着泪光,安慰道:“润玉姑娘,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来了。我们还有相见之日,您要多多保重。”

    润玉笑笑,又摇摇头,突然捂着脸,哭着跑回屋里。雪燕叫着“小姐”,追回屋去。

    祁子俊恋恋不舍地望着润玉的背影消失了才打马离去。

    第八章

    大漠古道,烈日当空;沙丘连绵,驼铃叮当。他们翻过一带沙丘,便是望不见边的戈壁滩。

    直走到太阳西斜,仍是不见人烟。祁子俊伏身马背上,双手无力地耷拉着。这时,刘铁山突然高声喊道:“敖包!二少爷,敖包!”

    驼队走近了敖包,忽见远处有马队飞奔而来,刘铁山惊道,“有人来了。”

    马队渐渐近了,原来是蒙古兵。只听得一片吆喝声,蒙古兵将驼队团围住。

    夜幕之下,草原静谧无声。远远望去,众多蒙古包就像巨大的蘑菇。蒙古兵围着这些蘑菇巡逻着。

    一个华贵的蒙古包内灯火通明。鼓弦切切,蒙古姑娘们翩翩起舞。蒙古各旗王公贵族们环坐在蒙古包里,喝酒吃肉。

    僧格林沁端坐在正中央,表情严肃,注意力似乎不在歌舞上。紧挨僧格林沁右边坐着的是此地东道主,科尔沁草原左翼后旗布赫铁木尔王爷,人称布王。

    正在这时,刚才押回祁子俊一行的那位军官飞跑进来,用蒙古话说了几句,递上一个黄色锦盒。

    布王打开一看,立即喊道:“慢!”

    布王匆匆进帐,把那黄色锦盒递给僧格林沁。

    僧格林沁顾不上多说,只道:“快快有请!”

    僧格林沁同各位王爷说:“这是龙票,乃太祖努尔哈赤赐予关内豪门大户的。

    凡是手中执有龙票的关内大户,都为大清立过大功,我们应当礼遇!“

    正说话间,祁子俊几人被带了进来。

    僧格林沁道:“本王僧格林沁,御前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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