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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40

作者:一稻丰
更新时间:2015-01-25 10:00:00
始终心怀芥蒂,若是遇上那一等恃强凌弱、鱼肉乡民的人家,治便是治了,却挑着细贵药材用,还要多收诊金。

      为此一节,方泽芹训诫不少,应笑阳奉阴违,当面受教,身一转自去做她的,好在富贵人家只求能医好病,不在乎多费银子,因着应笑用药精到,没人说她什么,在乡里乡间也博了个好名声。

      寻常人家到医圣门求诊多是为了些疑难杂症,医患之间总是以礼往来,偏有那一等好色的子弟、不长进的妇人,带着风流心思,以治病为由,专拣俊俏的勾搭。

      这日,应笑在尚气堂随师父坐诊,见好些俗女子尽拢着他那处去,分明没病,却装着个娇弱模样,有眉眼撩拨的,有把言语来勾他的,这好先生只是面上带笑,不气不恼,仍是诊脉辩证,依旧温声软语、谆谆教导。

      应笑便有三分不快意,正自闲坐着,门外进来三个年轻公子,径往应笑桌前坐定,当中一个嬉笑道:“小娘子近来可好?”

      应笑识得此人,乃是前村姚大户家供养的举子柳生,他身边二人亦是那庄上食客,都是喜好风月的才子,逐日呼朋引伴,或陪家主人饮酒斗诗,或结伴往青楼嫖妓,因这三人相貌齐整,能吟诗作赋,又有口才,懂得使些诱人的花招,极是会讨女儿家欢心。

      应笑却不兜揽,只道:“今日有堂主坐诊,请往那处去。”

      柳生却道:“小生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非得小娘子看才成。”

      应笑看向方泽芹,见他眼也不斜,只顾为人诊脉,心下烦闷,便问:“你是个什么症候?且说来一听。”

      柳生望着她瞅了一瞅,笑叹:“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

      应笑便知他是得了个风流病,愈加不耐,也不问了,说道:“手伸来。”

      柳生受宠若惊,忙撩起袖子将手臂担在桌上。应笑并起三指往脉门上一搭,确是有些微恙,便细细诊了一回,乐得那柳生丑态毕出,皮着脸把几句艳词来撩拨,身侧二人亦是嘴里不闲地凑兴。

      应笑只淡淡相看,不作理会,诊了脉后提笔抄录,问道:“可觉身体发热,夜间渴饮?”

      柳生一愣,收起笑,回道:“倒确有此症,找了外间大夫看过,许是有些火热虚浮,不是什么大病,稍有不适而已。”

      应笑道:“可不知养病如养虎,养虎终成患的道理?你的脉轻取浮大,似是热证,重按下却细促,是个无根的脉象,实乃内虚寒症,是肾气亏乏,再不对症下药,往下便要精滑自遗,莫说房事,怕是连净手也不利索。”

      这话一说,那边女子窃窃嗤笑,把柳生羞了个面红耳赤。应笑仍如常开方,开的是一剂补阴益气的“君子汤”,方子递上去,还一再叮嘱:“你这症是因沉湎色欲而得,往后需多加留心,否则性命堪忧。”

      柳生羞惭无地,再不敢多言,慌手慌脚地接下药方,拉起袖子掩住脸,一行三人灰溜溜自小门出去了。方泽芹在旁听得暗自摇头,心里不知叹了多少气。

      晚间闭馆,应笑推说身体不适,连饭也不吃,自回房誊抄诊籍。方泽芹无奈,只得亲自把水食送去她院里。

      应笑听得敲门声,开门出来,见是师父,忙拱手作揖,迎至净室张罗茶水。方泽芹把盘盏搁下,说道:“别忙了,师父也还没吃饭,坐下来一同吃。”

      应笑仍是泡了壶热茶,让师父坐在上座,将米面粥果铺排好,用瓷盆子盛了水,捧到师父面前。方泽芹刚洗了手,她又递上洁净的干布巾,一切恭恭敬敬,伺候得十分殷勤。忙完便低眉敛目地坐在下位。

      方泽芹夹菜到她碗里,催促道:“趁热吃。”

      应笑又夹回一箸到师父碗里,低声说:“师父不动,徒儿不敢先吃。”

      方泽芹便吃了口粥,笑道:“这总成了?快些吃,吃完我还有话对你说。”

      应笑猜着些许,提着心把粥吃完,不待师父开口,便自己往他脚前跪下,说道:“徒儿擅自在师父的堂下为人看诊,谮越本分实是不该,听凭师父责罚。”

      方泽芹将她扶起,说道:“应笑,为师并不会为此责怪你,纵是在为师的堂下,你也不必拘谨,自可为病者尽一份心力,只是有件事不得不说与你听,你可知有些话只能私下相授,不可当众说出?”

      应笑问道:“便如同师父那般,明知求诊的人没病,也要当作病人相待?”

      方泽芹一愣,说道:“有些人看似无病,实则病灶已起,防患于未然自是好过病急求医。”

      应笑道:“师父说得有理,徒儿便无话可讲了。”

      方泽芹道:“那为师问你,今日因何要羞辱那柳公子?纵是他言语有失,以你医者之德,岂能因小过而忘大义,由着性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应笑正色道:“徒儿并未使性子,那柳公子我也识得,虽则性好风月,却是满腹经纶,为人极其热心帮衬,只因误投了阮大户,受他家子弟的歪风邪行熏染,也沾上风流习气,他如今被我一点,总该知道羞耻,想是不敢往行院里消磨,此后苦读钻研,终有风光出头之日,若我背底下悄悄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他未必上心,还道徒儿有意趋奉他,倒一发受用了,却不知酒色最是伤身,日后落下个不起之症,再来求医岂不是迟了?”

      方泽芹被她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听着哪处都是道理,却又觉哪处都不甚妥当,一时竟应对不上,半晌才愣愣出声:“应笑,你虽从医,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许多话还需得遮掩遮掩,不便直言。”

      应笑垂首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日后定当多留意。”

      却依旧照着自己的主张办事,把那些有心调戏她的风流才子吓得再不敢登堂求诊,方泽芹见她在救治贫穷老弱时竭心尽力,也唯有睁只眼闭只眼随着去了。

      不觉光阴荏苒,又是一年炎天,应笑将近及笄之年,上门说亲者络绎不绝,鹤亭先生不问俗事,全交由方泽芹打点,方泽芹自是要问过应笑的意思,每多问一桩,应笑的脸色便愈冷几分,直至后来,弄得她大哭了一场,再不敢提了。

      自那之后,应笑见着方泽芹只说三句话,头一句:“徒儿见过师父”,再一句:“师父请用茶”,最后一句:“师父请”,头也不抬,眼也不望,自把药材来整治。

      方泽芹心烦气闷,夜夜睡不安稳,要待找些话与小徒弟说,应笑只是百依百顺,心里话不曾吐露一言半语,再要问时,她却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方泽芹讨了个没趣,自坐在外院发愣,三师父明净走来,见了这般情状,便上前问个了然,此时明净已嫁为人妇,自通晓儿女之事,听方泽芹一说,心下便有几分觉察,只婉转道:“多半是女儿家羞怯,再则你这做师父的还未成家,她心里许是有些想法,你成日拢着她,你那小徒弟又是个不爱与人说话的,到哪处都有个师父跟随照看,眼里还能瞧见别人?”

      方泽芹听了后略有所感,三师父又道:“这一代弟子当中属乾兴最有悟性,依我之见,不如在门生里找个般配的,就是日后也好常往来,不至叫她的才学都埋没在针黹上。”明净便是因此挑上堂里的孙大夫,把家安在北馆,夫妇俩同堂坐诊,相互帮携,感情十分和睦。

      这番话说动了方泽芹,又且门里门外传出些捉不准的风声,这先生便有意避嫌,往院里安了两个门人,进出都带在身边,但凡有事,便让门人往来传报,再不与应笑独处。

      因着明净一席话,方泽芹时常在馆内召聚门生会讲,一面留意应笑对人的亲疏,倒有三两个看她合意的,做了些手段欲待讨好,应笑却似浑然不觉,也不应,也不笑,只把脸冷着,离得远远的坐在角落里,或看书、或习字,堂上再热闹,她瞧也不瞧,被扰得烦了,索性闭门静修,再不轻易出来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近来总是非法,要更更不上…愁了个人

      ☆、随行02

      这一年,医圣门有了大变动,鹤亭先生自忖年事已高,便将门主之位传给大弟子空志,他自两袖清风仙游去也。同年秋,夏军再犯西北边城,方昱台于河原路一线筑寨固守,不敌,威报传至京城,朝廷委任姚伯仁为河西招讨使率军缘边。

      至初冬,医圣门各堂开馆义诊,忽飞报来传,令东馆堂主方泽芹为检校病儿官,自携家丁一员,即刻起行充军。

      方泽芹暗自寻思:这时来传,定有灾变。

      不敢耽搁,接了竹符,迅疾打点行囊药具,刚然出门,却见应笑已换了身男子装扮,背着药箱站在院内,涂染了满面药汁,把雪白的一张脸弄作个黑里透红的泥蛋。

      方泽芹沉下脸,低斥道:“胡闹,回房去!”

      应笑道:“传令官说要师父自携家丁,你只有我一个徒弟,不带我走,还能带谁去?”

      方泽芹道:“我自会带你四师父同行。”

      应笑道:“徒儿要随师父去,你不带我也罢,我自己也是去得的。”

      方泽芹瞪向她,半晌才道:“边寨险地,不可视作儿戏!”

      应笑皱起眉头,气鼓鼓地说:“师父才当作儿戏,徒儿本不愿与你说话,见是这等紧要的事,才来贴你的冷脸,四师父医术虽好,却不常同师父一道出诊,他知你何时要用针?何时要用刀?药材药具都搁在哪层屉子里?寻常便罢,战时却要抢着救命,你不带我,便是罔顾人命!”说着跺跺脚,嘴也瘪了起来。

      方泽芹被噎得发愣,乍听下一套套的全是道理,这时也难以细想,便说:“营中不比在外,军纪森严,恐有危险,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为师如何能安心?”

      应笑道:“我只跟在师父身后帮衬,叫什么做什么,绝不多言,师父总说大义为重,别单在徒儿身上徇私情。”

      方泽芹被她一句一噎,没奈何,只得答应,应笑这才跪下来,伏地拜道:“徒儿言语冲撞,请师父恕罪,回来之后听凭责罚。”

      方泽芹实是无话可说,不知又叹了多少气。师徒二人随同传令官飞马出城,被带至后方营寨,往帐中一看,就见方昱台躺在榻上,面部、身体大片灼伤,真个是要生不能、求死不得,只在迷糊中念叨不休。

      方泽芹乍见父亲如此惨状,一时惊骇,忙向帐中使臣询问情况,原来在援军赶到之前,方昱台亲率守军垒寨固防,被敌军以猛火油柜烧成重伤,烧伤虽不致命,但火中似有毒,却不知用的是什么毒材,群医束手。

      方泽芹俯身查看伤势,见灼伤的皮肉里又生出密密麻麻的小疮头,形似尖疣,脓汁清稀发绿,暗自思索道:这是灼伤中又发痈疽,与姚将军曾经所中的毒极为相似。

      便诊了脉,看过舌象,果然是相同的症候,便知这症虽是热毒内淤,却不能按常理医治,越是下凉药越是好不了,便将闲杂人等请出营帐,正待吩咐灸刺放血,却见应笑早将火盆针匣等一切家伙备好。

      方泽芹微一怔,应笑便上前替他包头束袖,捧上清水。方泽芹定下心神,洗净双手,依旧取穴放血,然而这毒却不如姚伯仁那时好整治。方泽芹便叫应笑将方昱台扶起,盘膝坐在他身后,掌心运气贴覆背心,顺着经络循行的方向缓缓推送,使用导引之法将余毒分次逼出。

      应笑也不闲着,在师父运气逼毒时抄下方子,按方配药,一副外敷,一副内服,均煎好待用。师徒二人傍晚进帐,忙了整夜,直至凌晨才将方昱台从地府门前拉回来。方泽芹见父亲性命无虞,稍稍对医官嘱咐两句,没等到人醒,又匆忙赶去前方营垒,到了寨前天色已黑,营门紧闭,守兵概不放行。师徒俩只能顶着寒风,在营寨后方十里外寻个避风处过夜。

      应笑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别说走路,连说话也觉勉强。方泽芹自是心疼又是感动,见她满身尘土,冻得直打哆嗦,再顾不得男女之嫌,让她坐在身前,解开衣襟包覆于怀中。

      应笑面红过耳,靠在他胸膛上不敢乱动,轻问道:“师父可是在效仿柳下惠,以身体温暖避寒的女子,却仍是能坐怀不乱?”

      方泽芹低声道:“你我师徒之间,不必以俗礼视之。”

      应笑道:“可不是,师父近来对徒儿不闻不问,原是不循俗礼,好好儿的师徒不当,偏要当陌路来处呢。”

      方泽芹屈指在她头上轻敲一记,听她声音嘶哑,便道:“别多言,快些睡,往后还有得忙。”

      应笑仰头望去,方泽芹却将目光偏开,抱是抱了,却僵着身子,似是极不情愿,应笑低了头,闷声道:“师父,您老人家也别费神为我寻夫家了,徒儿要做个出家道士,持戒奉斋,专心治病医人,近来您老倒是耳目清净,可算遂了心了,唯独一件事上许是不妥,谁家师父手边没个能帮衬的?你独自出诊,从不带门人随行,想来多有不便,徒儿也惦着没人给您奉茶端水,心里总是挂记的。”

      方泽芹也想着近来替人针灸时,常把手往后伸,半天是没动静,提笔开方时,笔在哪墨在哪?想他原是孑身一人,自个儿忙活惯了的,这长久以来却都有小徒弟随着帮衬,少个贴心人便如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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