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这才放下心来。
灵月举起筷子,眼睛虽然望着香气四溢的菜,心底却有股蠢动直想往邻桌看。
怪事,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心情?
她戳了一块螃蟹往嘴里送,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他瞟去。
只见他正在翻阅公文,桌上的黑咖啡已经喝了一半,显然这人惯于把苦兮兮的咖啡当开水灌的。
啧啧,这怎么成呢?
灵月鬼鬼祟祟地偷看着他,一边无意识地将食物塞入嘴巴咀嚼着。奇怪,她突然觉得全身寒毛悄悄直立。
怎么了?她吃的是热汤热菜,为什么会觉得有股寒意隐隐袭来?
侍者送来他的菜,可是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反而又叫了一壶咖啡。
灵月越看柳眉皱得越紧,脖子也越伸越长,都快要变成长颈鹿了。
“我的桌上有什么令你感兴趣的东西吗?”
一个低沉略显霸气的男声响起,灵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会意过来。
“是你在跟我讲话?”她指着自己的鼻尖,愕然问道。
“除非你看的不是我的餐桌。”怀墨冷冷地回答。
灵月这才注意到他语气的冰冷,不知为什么,他主动对她说话的举动令她窃喜,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呃,对不起,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话。”她开心地扬声道。
他皱紧双眉,显然也奇怪为何无故与她说起话来?
“你为什么不吃饭?”她握着筷子,微侧着头问道。
“我正在吃。”他又将注意力移回桌上的文件,拿起咖啡杯凑向唇边啜饮起来。
“你是在戕害自己的胃肠和心脏,你哪有在吃饭?”她看不过去的直言。
怀墨冷冷迎视她,“就算我是在戕害自己的身体,与你何干?”
灵月微怔了怔,是啊,他吃不吃饭与她何干?可是她的鸡婆个性一起就难以自己,哪有可能被这两句话挡回去?
尤其她对他有种奇特的好感,这种感觉凌驾了她的理智。
“是跟我没关系,可是上天赐予人类粮食,你这样白白糟蹋就是不对,凡亲眼目睹者人人得而诛之……”等等!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
那男人显然也把她视若疯妇,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瘦长的斯文男人走近他。
危险!
诡异的讯号飞快地劈入她脑中,灵月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方才的寒意更加强烈的袭向她。
这个长相斯文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和一抹她无法捉摸的强烈情绪。
灵月只觉巨大的能量自他俩身上辐射而来,排山倒海地呼啸着要淹没她,她彷若置身冰窖般冰冷,浑身上下的感应分子都剧烈地张开探测的触觉,一幕幕怪异扭曲的景象窜入她脑际,力量之大令她几乎快无法控制。
不!
她死命咬着唇,试图抵御狂涌而入的灵象能量,可是那股力量太强大了,她紧紧抓住的筷子“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她也倏地晕了过去。
她的晕倒惊动了所有的人,怀墨在众人惊呼声中俐落地起身探视,伸手微摇了摇她的肩膀,手掌触及之处是一片冰冷,她的体温似乎正在迅速下降中。
他眸光一闪,当机立断抱起她,“她很不对劲,我得立刻送她到医院。纪超,要餐店把她的帐记在我们帐上,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的,总裁,你放心。”纪超微带疑惑地看着他,“这位小姐是?”
怀墨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大踏步抱着灵月离去。
灵月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微翘的睫毛在眼下肌肤形成一抹阴影。
她的脸庞还是一片苍白,唇上的一抹青紫是方才失温的证据。
怀墨点燃一根香烟,若有所思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莫名的失温连医生都觉得奇怪,可是却诊断不出什么来。
若不是吊了一瓶点滴后她的体温渐渐有回复的迹象,恐怕医生也不会答应让她离开医院,回家休养。
她没事了,只是陷入沉沉昏睡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多情楼里从未有另一个女人存在过,除了……怀墨猛一咬牙,努力抵抗那股椎心的痛楚。
“这里是哪里?”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他隐藏住脆弱伤痛的感觉,平静地说:“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很累。”灵月诚实地回答,突然发现自己好习惯就这样躺着,凝望入他深邃的眼眸。
怀墨却不习惯被她这样瞅着,他倏然站起身,缓缓朝房门走去,“你休息一下,待会我送你回去。”
“等等,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元怀墨。”
“元……你是元氏的总裁?”她俏目微微一转。
他回过头,轻讽道:“想不到吗?”
“你口气不用这么偏激,我对有钱人没有偏好也没有偏见,”她从他的话里嗅出一丝嘲讽意味,“我更对麻雀变凤凰的灰姑娘情节没什么好感,所以你大可放心。”
怀墨闻言,双眸浮现淡淡的惊讶,“你的反应真灵敏。”
“多谢夸奖,我还以为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被捡回来的疯婆子罢了。”她自我解嘲,“知道你对我有更高的评价真好。”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怪不得我,你出现至今一切都很戏剧化。”
“你是指那个先前盯着你桌上的龙虾直流口水,后来还无缘无故指责你浪费粮食,接着又突然晕倒的那个女人?”看他笑了,灵月也忍不住扬起微笑,“噢,完了,你把我的本性都看光了。”
“的确很少有人会像你这么奇怪的。”
“那当然,我从小就知道我比别人奇怪,这没有什么好讶异的。”说完,她扮了个鬼脸,勉力想支起身体来。
怀墨的君子风度不容自己袖手旁观,他略一迟疑,随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帮助她坐好。
“谢谢,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有礼貌的绅士了。”灵月朝他腼腆一笑。
怀墨手一僵,立刻放开她,脸上的表情又回复冷漠。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如果你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我也该送你回去了。”
“呃……也对。”她眼睫低垂望着自己的手。是呀!她怎么好意思继续打扰着不走呢?
灵月移动身子下床,发软的双腿几乎不听使唤,可是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送客意味,她也不好再耽误了。
“你可以走吗?”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灵月抬起小脸灿烂一笑,“当然。”
她尾随着他走出客房,经过美丽古典的长廊,忍不住惊异于气派又雅致的摆设。
“好美的房子!”她的眼光被这一切吸引住了。
“谢谢。”
“我从来不知道,纯中国式的房子也可以这么美。”她兴奋道。
怀墨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大步往前走,害她得用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她气喘吁吁,好奇地问。
他蓦然回头,眼底浮起一抹阴鸷,“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灵月一怔,有些难堪又有些心酸地说;“对不起,我只是……”
就在他们经过一扇紧闭着的门时,一阵闪电般的光瞬间划过灵月眼前,她倏然低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怀墨皱眉看着她发白的脸色。
她闭了闭眼,努力挥去那种紧掐住心脏的悸痛,“我好象……”
那闲,一张清丽出尘的浅颦脸庞闪过她面前,那脸蛋上的眼眸有如黑水晶,透着盈然泪光和无限的哀伤,好象想对她诉说什么。
灵月紧揪住衣襟,费尽力气挣扎着开口,“你……你是谁?”
那个影子瞬间又从她瞳孔中消失,却留下了淡淡的哀戚。
我需要你……救救他……
一缕幽然轻柔的声音灌入她的耳膜内,灵月紧紧咬住下唇,全身因用力而泛着薄薄冷汗。
“你没事吧?不舒服吗?”怀墨看情势不对,拦腰抱起她,“你需要去看医生。”
“不!”她勉强挤出这个字,浑身虚脱地低喃道;“不,不用……我需要休息……”
一时之间,怀墨也没有其它选择,他又将她抱回客房。
灵月的身子一触及柔软的床垫,不禁轻吁了口气,放开紧绷的神经和紧咬唇瓣的贝齿。
“老天!”她想到刚才的情况,不由得惊骇地低呼了一声。
“究竟怎么回事?你这是老毛病吗?”怀墨替她拧来一条湿毛巾,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
“可以算是吧。”灵月稍稍休息了一下,定了定神后,突然抬起头望着他,“你有危险。”
他拭汗的动作倏地停下,似笑非笑道:“这是一场玩笑吗?”
“我没有那么大的精神跟你开玩笑,难道你看不出事情很不寻常吗?”她心底始终怦怦乱跳着,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发生的灵异现象与超能力量巨大明显极了,可是她目前只能接收,而无法消化这些讯息,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男人有危险了。
她突然想起自从遇见他之后的离奇现象。
“依我看,最不寻常的就只有你了。”他毫不客气地指出。
先是胡言乱语,接下来是莫名其妙的举动,难道他真遇上了个女疯子?
该死!他就知道这年头好人不能做。
灵月杏眼圆睁,被他脸上明显的冷漠讽刺给气着了,“看到你,我这才知道什么叫作‘人大笨狗大呆’!你简直就是一只没有耳朵又固执得跟混凝土没两样的骡子。”
从没有人这样骂过他,怀墨冷冷地挑起一边眉毛,“看来我遇上一个不知感恩的女人。”
“感什么恩?你难道看不出这一切很不对劲吗?”她狂乱地喊,试图让他明白情况。
“别以为装神弄鬼就可以赖着不走,我受够了你的胡言乱语。”
“我没有赖着不走,只是我现在不能走。”
“想死赖着?”他起眼睛,“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你居心叵测地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企图?”
“企你个大头乌龟。”她激动地叫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女人!”
他瞪着她,完全当她是疯妇。
“我不是疯子,我是个超异能者!”他看她的眼神彷佛她已病入膏肓,灵月不禁大声抗议着,“听我说,我刚刚在那个房间外头看到一个女人,她长得很美,她说你有危险了,要我保护你。”
怀墨的眼神倏然凌厉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女人……哇!”她惊叫一声,双肩被他抓得死紧,“别捏得那么用力,我肩膀快断掉了。”
他的眼神狂乱,激动地质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很漂亮,瓜子脸……眼睛很黑、很亮,可是总是眉头深锁的样子。”灵月忍着痛回答。
“雪眉……”怀墨突然放开她,脸上闪过狂喜和带着哀伤的笑意,“她真的回来看我了,我就知道她舍不下我的。”
灵月跌坐在床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冰冷坚硬的眼神凝聚着浓浓的柔情。
那深情的温柔神色深深地震撼了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的眼中有如此深刻的爱意。
“你说的雪眉是谁?”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一颗心紧揪着。
他瞥了她一眼,声音夹杂着喜悦与自制的矛盾,冷冷地问;“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雪眉是你的心上人吗?”她答非所问。
“回答我的问题。”怀墨握紧拳头,好象灵月再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会不惜使用武力逼迫一样。
“我可以感应到她,可是我没有办法清楚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禁蹙起眉头,“我需要时间。”
“多久?”
“我怎么知道,人的磁场没有绝对的频率,我只是比较容易与她搭上线。”说到这里,她突然对他吼道;“喂,你不是说我胡言乱语,还要把我赶出去吗?怎么现在又追问起我来了?你不怕我是在装神弄鬼骗你吗?”
“你敢。”他冷冷地道。
这个自大残暴的土霸王,他以为他是谁呀?
灵月怒气陡生,迅速跳下床,“是,我不敢,所以我不装神弄鬼,也不再留在这里惹人嫌。”愤怒助长了她的力气,她拔腿就往房门口冲。
怀墨双眉深拧,伸手扯住她的手臂,“等等。”
“等什么?等着被你一脚踹出去吗?”她杏眼燃烧着怒火。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咬一咬牙,稍嫌困难地低吼。
“放开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直直望入他的眼底,“你为了一个逝去的灵魂哀伤至今,是不是?”
他浑身一震,猛然松开她的手,恼怒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灵媒可不是做假的。
“纪超告诉你的,是他派你来的?”他狠狠地盯着她。
“我不认识什么纪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让她打了个寒颤。
怀墨目光威胁地盯着她,“他还告诉你什么?他派你还来做什么?要我忘了雪眉吗?”
“我不――”
“哼!他也太高估你的魅力了。”他阴沉道。
灵月差点被他气昏,“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呀!”
“你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想坐上元氏总裁夫人的宝座,你不是应该事先做好一番调查的吗?或者,纪超也被你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