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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3

作者:当时明月
更新时间:2017-12-03 16:00:00
言自语。

    弄影道:“薛德已广发请柬,邀请各大门派,我便要代表我师父前去临安。”

    “你师父?不是代表蜀山派?”薛真见弄影面露尴尬,便即恍然,原来蜀山派的内讧已是如此激化,想来掌门玉林道人不愿弄影一个人占了蜀山的风头。

    既然知道自己一入扬州便处在广运盟眼线的监视之下,薛真索性不再掩饰形迹,安葬了石俊后,便与弄影结伴同行。

    回到临安,薛真仿佛又回到走马章台依红偎翠的时光。西湖胜景,御街繁华,清河坊夜宴笙歌,陪伴他度过无忧无虑的六年,正是“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然而今夕已非往日,经过一番江湖风雨,薛真心境已迥然不同。开封府一行,更让他明白为了江南这一隅荣华,大宋所付出的沉重代价。被割让的中原土地,被抛弃的北方百姓,西湖虽大,却又怎能盛下无数军民的数十载斑斑血泪?

    “怎么到了家,反而怏怏不乐?”

    薛真道:“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我在临安还有没有家,可是未知之数了。”

    弄影劝慰道:“薛前辈应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令你轻易受屈的。”

    通情达理么……薛真不禁苦笑,薛启这个“狂书生”的名号,可不是因通情达理得来的。何况比“情”,他自是不敌薛德,比“理”,他亦无有力的证据。

    “我……还是迟些回去,先和你住在一处吧。”

    薛真无心说的一句话,让弄影微微有些脸红,嗔道:“谁要和你住在一处,你还是去清河坊找你的老相好吧……”

    薛真瞥了弄影一眼,哈哈笑道:“喜新厌旧,人之常情,旧识怎抵新欢呢?”

    你若真是这样的人,说不定反倒好了……薛真的调笑却让弄影心生感叹,倘使当日扬州城外相遇之时,自己没有匆匆离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自忖相貌品识,均不在那人之下,可当听到薛真北上寻她的消息时,一丝嫉妒却油然而生。后听得薛真书僮文墨说,她原与临安唐安安为密友,心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薛真念着旧情,那也无可奈何,只是这一番柔肠百转,却始终未觉宽慰。待到重遇薛真,见他无功而返,愁眉紧锁,却并未让自己有些许快意,反而心疼不已,整日盼着归雁早日出现,好让他重展欢颜……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夜探薛府,早在薛真盘算之中,薛启的态度既然难于把握,不若先行拜见义母林韵儿,探探口风。从小到大,这位江湖上谈之色变的“七步夫人”都是薛真心中的慈母,对他最是骄宠。

    不过计划之外,却是弄影执意跟随前来。薛德无论心计武功,都令人捉摸不透,弄影自是担心得很,任薛真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只得随她高兴。

    林韵儿的卧房,掩在花间深处,绿荫环绕,幽芳沁人,是薛府中最为优雅娴静的所在。借着房内灯光偷眼望去,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独坐榻边,正是薛夫人林韵儿。薛真不由心头一阵激动,示意弄影留下,自己便要从藏身处出来叩门,弄影却轻轻拉他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有人来了。”

    薛真一惊,向树木掩映的长廊中看去,正是义父薛启朝这房间走来。

    名动武林的“狂书生”薛启,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脸上也略显了些皱纹,但身体依然健硕如青壮之时,举手投足间虽似足一名儒生,却隐然流露出江湖大豪的霸气。年轻时赖以成名的狂沙刀,久已不随身携带,而身周数丈之内,无处不能感到迫人的刀气,所谓人刀合一的境界,便是如此。

    薛启归隐时,江湖上黑白两道,莫不松了一口气。只因其行事无常理可循,亦正亦邪,偏又高傲张狂,动辄就要搅个天翻地覆。而这六年来居然毫无动静,也令众人感叹西湖山水,确是怡情养性的至境。

    好在薛真早想到此节,藏身处距长廊甚远,两人武功亦属上乘,才未被薛启察觉。薛启走入林韵儿卧房,叹道:“夫人,还在为德儿和雪涵的婚事烦闷么?”

    此处是薛府内宅,机关重重,外人决计无法潜入,眼下更连个丫鬟也无,两人说话并无顾忌,却教薛真和弄影听得清楚。

    林韵儿愤然道:“雪涵是我亡故兄嫂的唯一血脉,我一心盼她嫁给真儿。现在真儿下落未明,她却要改嫁别人,让我如何能不烦闷?”

    薛启冷然道:“她和真儿从未有婚姻之约,何谈改嫁?况且真儿生性闲适,纵情酒色,并非雪涵的良配。”

    弄影促狭地朝薛真笑笑,心道这“生性闲适,纵情酒色”八字评语倒也中肯,只是为何偏是吸引了自己呢?

    “薛德就好么?”林韵儿冷笑道,“他自小就冷酷残忍,心计狠辣,他的野心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人娶了雪涵,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大丈夫狠辣一点,未必是个缺点。你我当年难道还不够狠辣么?凭什么偏要要求晚辈一心向善?”

    “七步夫人”林韵儿以用毒闻名,年轻时杀人无算,而且常常满门鸡犬不留。这一句话抓住了她的把柄,噎得她半晌说不出话,眼圈却跟着红了。

    薛启也觉自己说话重了,抚着林韵儿的秀肩安慰道:“德儿纵有些过分的地方,我以后好好教导他便是。此次与金人勾结之事,足见其心怀大义,广运盟在他手中,就不至于入了歧途……”

    外面薛真听闻此言,不由心里一凉,房内林韵儿也冷哼道:“明明是双方各执一词,你凭什么就相信薛德那小子?说穿了,真儿是养子,小妍是我所生,自然都不如你和那个女人的血脉了!”话中已然带了哭音。

    薛真不禁黯然,自己担心的事果然成为现实,而弄影骤闻这个秘密,亦是花容失色,张口结舌。

    第六章 血脉(下)

    薛启怒道:“与此有何干系?我是秉公而论!泰儿和真儿两个从来都很疏远,说真儿杀他是为了兄弟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林韵儿争辩道:“刑部不也因查无实证,撤销缉捕公文了么?”

    “哼,据德儿说,若非那添香楼唐安安承诺嫁入汪门,那刑部侍郎汪大猷怎会如此向着真儿?”

    什么!……薛真大吃一惊,几乎就要跃起,弄影急忙伸出双臂,将他死死抱住。隔着衣衫,弄影只觉薛真战栗不已,气脉紊乱,似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情急之下,一手扶住薛真,一手抵住他的丹田,也不管是否有效,便是一股真气渡送过去。

    “据德儿说,又是据德儿说!”林韵儿不听还罢,一听竟大喊大叫起来,“你心中就只有你的好德儿,又把我们娘俩置于何处?你还惦着冷冰是吧?旧情难忘是吧?哼哼,可惜人家不领你这个情,二十几年来,她除了甩给你一个孩子,可曾出现过一次?”

    “贱人,给我闭嘴!”薛启怒不可遏,甩手狠狠打了林韵儿一个耳光。

    林韵儿怒瞪着薛启,不哭反笑:“哼,我倒忘了,冷冰恨你还来不及,又怎会领什么情呢?要不是你鬼迷心窍,下药毁了她的清白,世上又怎会有薛德这个贱种!”

    薛德和林雪涵正沿着长廊走来,恰好听见林韵儿这句话,登时呆若木鸡。“哗啦啦”一阵脆响,林雪涵手中托着的茶盘全数坠到地上,她眼睁睁看着薛德的脸色霎时变得灰白呆滞,如同死人一般,却半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

    薛启听到茶壶碎裂的声音,顾不上和林韵儿计较,急忙开门冲出,正看到薛德如发狂般回身掠走,一边大叫“德儿??”,一边飞身追去。

    林雪涵回过神来,也向薛德掠走的方向奔去,接着林韵儿也从房中跃出,她追逐的却是林雪涵。

    弄影长出一口气,此时薛真体内乱窜的真气已被暂时压下,虽非治本之法,不过离开此地才是当务之急,今晚所听已然太多,她脑中亦是纷乱得很。

    临安城东兴平客栈,弄影行功已毕,扶薛真躺好,又为他悉心擦拭额上汗珠。薛真苦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我欠你们的,只恐一世都无法偿还了。”

    弄影摇头浅笑道:“亏欠偿还这样的话,再也休提。能帮上你些许事情,我们自也感到欣慰,怎会计较什么回报?我想那唐姑娘,亦应是这般心思吧。”

    见薛真注视自己,弄影方才想到,将自己与唐安安相提并论,不啻于吐露了对薛真的情意,登时窘迫起来,脸上发烫,忙不迭地顾左右而言它:“嗯……薛前辈讲唐姑娘只是承诺嫁给汪大猷,可见木未成舟,或许尚有斡旋的余地。你伤愈后,何不去添香楼一行?”

    安安一介弱质女子,又如何与堂堂刑部侍郎相抗……薛真凄然一笑,那舍弃终身来保护他的女子,却得不到他的保护,该怨天地不公,还是怪自己无能?

    翌日清晨,薛真伤势已无大碍,方梳洗完毕,弄影和薛妍一起来到他的房间。

    “三哥……”薛妍一见薛真便禁不住痛哭起来。

    “别哭了,三哥在这儿……”若有可能,薛真自己亦想哭上一场,可惜却没有眼泪。

    “二哥的属下明明知道你住这儿,却不肯告诉我……呜呜……还是弄影姐姐找到我……三哥,娘亲不见了……”

    薛真心头一紧,但转念一想,以林韵儿的武功阅历,谁又害得了她?定是因昨日之事伤心出走,或许过几日就会回来。

    薛真一番安慰,才让薛妍止住哭声道:“他们三更时分先后返回府中,二哥把自己关在房中好久,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样子好吓人。后来爹爹闯了进去,和他长谈到天亮,雪姐姐就一直在房门外等着,娘亲过去劝了她几句,她却不听,娘亲一气之下就回了房,今早便不见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薛妍又“哇”地一声哭出来,“爹爹……爹爹他不要你了!”

    薛真登时如五雷轰顶,身体摇摇欲倒,那个将他养育成人,多年来对他谆谆教诲的义父,竟然就这样把他抛弃了?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已是孑然一身,那座住了六年的薛府,如今竟分外陌生。

    弄影见薛真嘴角边泌出血迹,知他又牵动内伤,忙封了他几处穴道,把他扶回到榻上去。

    薛真心下明白,昨晚薛启与薛德长谈,定然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薛启愧对薛德二十几年,为求得儿子原谅,不得不应允许多让步,其中之一,必是与薛真断绝父子之情。

    薛德这些年来,一直以为薛启偏心薛真,嘴上不说,内心实痛恨薛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一回父子相认,当然要藉此良机令薛真永远不得翻身。至于父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对薛德来讲其实并不十分重要,近三十年前的旧事,说之何益?何况毕竟是薛启将他抚养长大,而那“天南凤凰”冷冰,却从未当自己有个儿子,说起来,薛德恨这个母亲,远甚于对薛启的恨意。

    血脉相连,是无法阻断的事实,一旦去了心结,那么一切便都迎刃而解。薛启压抑父爱二十几年,一朝决堤而出,必将对薛德倍加宠溺,而薛德要补偿自己这些年所失去的,第一桩便是要将他认为抢夺了他应得父爱的“外人”赶走。薛启虽然喜爱薛真,但经金人一事,对薛真已是大感失望,如今又觉应补偿薛德所受的委屈,竟做出这番决定。等林雪涵和薛妍得知此事,想要劝阻时,一切已成定局,已是覆水难收。

    薛真断没料到,与薛德的家门之争,竟以自己落得如此惨淡的收场而告终。虽说昨日事发偶然,不过自始至终,却也是薛德一直掌握主动,自己不过是被牵着鼻子走罢了。

    “小妍,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在府中乖一点,千万不要和二哥顶撞。”薛真抚着薛妍的秀发,柔声道。薛德正式认祖归宗,从此薛妍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好在她是个女孩儿家,薛德倒不会将她当成多大的障碍,只是薛真再想见到这个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尾巴”,却是难了。

    薛妍哭得更凶,薛真勉强挤出笑容道:“好了,你若把眼泪都为三哥哭干了,未来的夫君岂不嫉妒?到时来找我拼命,我可担当不起。”

    说到此处,薛真不由忧心忡忡,薛妍对辛弃疾情根深种,但现在林韵儿失踪,家中连个为她说话的人也无,薛德又岂会让她嫁给与自己过从甚密的辛弃疾?又再想到身如浮萍的唐安安,不知下落的归雁,不禁喟然长叹,美人何罪?为何红颜总薄命?

    房门再开,薛德一袭白衣,面容冰冷地出现在门口,这位刚经历了心情巨大起伏的广运盟新任盟主,脸上也略带着些疲态。

    “我已答应父亲,放你一条生路。”薛德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好自为之。”

    弄影也不禁动容,薛德的语气神态,听不出一点胜利者的骄傲自得,只有透骨的寒意,整个人仿佛化作传说中漠北那无尽的冰原。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可怕。

    薛德带走了万般不愿的薛妍,留下两份喜帖,七日之后,他将与林雪涵在薛府成亲。

    薛真盯着鲜红刺目的喜帖,弄影则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薛真的举动。良久,薛真缓缓道:“我要去见师父。”

    第六卷 马鸣风萧萧

    第一章 传奇(上)

    临安,号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足抵运河,背倚钱塘,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在此乾道年间,开封沦陷,扬州破败之际,临安更如座落江南的熠熠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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