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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4

作者:当时明月
更新时间:2017-12-03 16:00:00
独放光芒。

    这金冠上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无疑就是方圆数十里的西湖。湖光山色间,烟波浩淼处,无论春夏秋冬,晴阴雨雪,都是各具风情。昔年苏学士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将西湖的绝妙处一语道尽,其后漫游西湖的文人骚客虽多,却再无法企及其万一。

    西湖北岸,?霞山下,两间毫不起眼的草庐,隐约现于树下溪畔。草庐外花落遍地,随风起舞,带起一片沁人芬芳。

    “春兰已尽了……”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拈起数枚花瓣,投入溪水之中,优雅而自然。颀长的身形融入周围景色,浑然天成,仿佛自这溪流、树木、山石出现之日,他就站在这里一般。

    依然清秀的面庞,掩不去悄然染上双鬓的星霜,曾令无数少女迷醉的双眸,早已褪去了神采。

    溪水长流,带走落花无穷,却带不走弥漫的思念和惆怅。西湖山水钟秀灵气,也无法唤醒已如死灰的心。

    他还活着,从嵩山到西湖,多年的隐逸生活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轻不少。他却也已死了,三十年前就随着爱妻告别尘世,没有心的身体,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江湖上年长的一辈,都希望他已经死了,亲身经历过当年事的人,至今还常常自梦魇中惊醒。江湖上的少男少女,却宁愿相信他还活着,长辈的恐惧,更增添了少男少女们对他的敬仰。这个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消失的人,这个被门派长辈描摹成丧尽人伦、凶残疯狂的魔鬼,却得到了他们最多的崇拜和羡慕。

    因为他是江湖的传奇,因为自他以后,江湖再无传奇。

    江湖从不乏高手,但高手不等于传奇,就如数十年间文人层出不穷,却没人能与苏轼相提并论一样,在江湖上,也没有人可以企及他的地位。

    他也曾象如今的侠少一般,盼望自己成为江湖中下一个传奇,可他终于做到的时候,他方才发现,他唯一真正想要的,已经失去。

    可惜,不到无法挽回那一天,就永远无法明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每个年轻人仍在重复着这个梦想。荒谬的是,他们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梦想没有实现,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幸运。

    他叫慕容蝶。

    身后不远处,“天南凤凰”冷冰静静立在风中,深情的眼神未曾有片刻离开慕容蝶。丝毫未见走样的身材依稀显示着她昔年的绝代风华,可脸上巧施脂粉,也无法完全掩盖岁月的痕迹。美人迈兮音尘阙,正是红颜易老,韶华难留。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冷冰的微叹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洒下一片剑光,如绵绵春雨,织成一幕剑网,将慕容蝶罩在其中。

    慕容蝶把手中花瓣尽数洒入溪水,仿佛只是在原地转了个身,便自千万剑光中穿过,却是毫发无损。

    剑式一变,几道光芒划出柔美的弧线,直如金色的海浪,一波波向慕容蝶涌去。

    慕容蝶将手负在身后,双足点地,在空中一起一落,如彩蝶探花,那汹涌而来的剑势,再次落在空处。

    来人收了剑,垂手笑道:“师父别来安好?”又转向冷冰,“见过冷姑姑。”

    慕容蝶看了看来人,含笑对冷冰道:“真儿这两招‘流光’‘细雨’,总算有了点模样。”

    “真儿比你这个年龄还强些呢,何止有了点模样?”冷冰笑道,对慕容蝶这个唯一弟子,她也是满心喜爱。

    “多谢冷姑姑。”薛真也笑道。他自是知道冷冰有些夸张,慕容蝶当年横扫江湖,所向披靡,哪像他如今这般灰头土脸?

    薛真眉头微皱,慕容蝶看在眼里,洒然道:“便讲讲此次见识的江湖妙处。”

    冷冰笑道:“我去城里买些好酒,再做几样小菜,为你师徒二人暖胃。”转身去了。

    薛真心中分外温暖。若在旁人想来,心如死灰的慕容蝶,定是如同冰冷无语的石雕,薛真却知非是如此。慕容蝶像常人一样谈笑风生、饮酒赏花,只有亲近如薛真、冷冰者,方能从他的每一抹微笑中,读出浓浓的悲伤,一如他的绝世武功,便蕴含于举手投足之间。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薛真才将近来情事大略述完,说到伤心处,神色黯然,语声也低沉了许多。

    慕容蝶沉吟道:“当年之事,是冷冰心中最痛,切勿在她面前提及。薛启其人,心思偏狭,事已至此,你也毋须多做牵挂。”

    当初冷冰失身受孕,不知所措,偷上少林找慕容蝶商量,慕容蝶触景伤情,想到自己那未曾出世的孩儿,便劝阻了冷冰打掉胎儿的念头,说起来,还是慕容蝶救了薛德一命。这个孩子,被冷冰看作是一生最大的污迹,因此她对薛德,从未有过半点感情。倒是慕容蝶得知薛启迁居临安,便暗中探视,虽然错过已赴广运盟总舵的薛德,却见到了薛真。

    一见薛真,慕容蝶便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而薛启教授薛真武功似也并不尽心,便起了收徒之念。天意冥冥,这一回师徒缘分,不但让薛真继承了慕容蝶的武功,也继承了他的行事风格,甚至连感情,都走上了同样坎坷的道路。

    虽未挑明,但薛启对此怎会不知?只是慕容蝶在生的消息若捅了出来,无论武林产生何种反应,他薛家都绝无置身事外的可能,这对选择了金盆洗手,避世临安的薛启来说,自然难以接受,因此他反而要帮忙掩饰。这次将薛真逐出薛家,不能不说薛启亦有趁此机会,与慕容蝶撇清干系的考虑。

    依着薛德的性子,不将薛真置于死地不会甘休,但薛启自不会允许他触动慕容蝶的底线。事实上,薛启尚未让薛德知晓慕容蝶与薛真的关系,他担心薛德会弄出太多不必要的事情来。

    “世事本无对错,唯有立场角度不同而已。”慕容蝶似有深意地向远处望了一眼,淡然道,“如能易地而处,多揣摩对方的想法,就能去除心障。何必非要等到人去楼空,才留下‘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叹息呢?”

    慕容蝶的意思很明白,秦桧之流的汉奸自然为人不齿,可归雁本是女真人,于她的立场上,从前的作为并不能说有什么错处。如今她离开金国,原本的立场已然消失,更加没有什么阻碍,那道过不去的坎,只在薛真心里而已。

    “你为情所苦,早在我意料中,如何脱困,则在于你自己的选择。昔年我以一己之力与大半个武林为敌,对耶?错耶?不必分辨。一生无悔,还不足够么!”

    慕容蝶的话,伴随着不远处  寺的钟声,阵阵震荡耳际。

    会后悔么?如何才是无悔?……薛真只觉灵台一片清明,恭声道:“弟子受教。”

    慕容蝶见薛真已一扫阴霾,点头微笑道:“于武功上,可有难明之处?”

    薛真想起铁玄相赠的两分宗圣物《圣火光明策》,便拿出呈给慕容蝶道:“据铁兄说,两分宗的武功,就是源于这部书。只是武功代代身手相传,时间久了对此书反而无人能解。我曾读过一次,不得门路,但从铁兄的武功来看,似和师父的意境颇有相通之处。”

    “哦?”慕容蝶接过绢书,细细翻看一遍,沉思半晌,展颜笑道,“三日之后,我便传你一门新功夫!”

    第一章 传奇(下)

    晚膳虽然只是几样素菜,却是做得入滋入味,分外精致。佐以状元楼秘酿的“西湖醉”,薛真终于才有了些回家的感觉。

    “不想冷姑姑还有这么精巧的厨艺……”冷冰当年在江湖上可算是天之骄女,让人很难想象那只整天握着三尺青锋的手能做出这样的玲珑佳肴。

    “昔年高高在上的冷冰早就不在了。”冷冰语气里透着无尽的幽怨,“如今只是一个颜弛色衰的老太婆而已。拿不动剑,就只好动动锅铲。”

    “切莫这么说,我在江湖上转了几个月,可也没找到能和冷姑姑你媲美的绝色……”薛真嘻笑着道。他和冷冰见面次数虽然不多,说起话来却无拘束。

    “贫嘴……”冷冰白了他一眼,笑道,“你们师徒聊吧,我走了。”

    看冷冰出了草屋,薛真略有些疑惑,“冷姑姑她……”

    “你走以后不久,她就住进了旁边那座茅屋。”慕容蝶无奈地笑笑,“我总不能把她赶走。”

    三十年苦守一份感情,冷姑姑的痴情不输于师父啊。不过对于女人来说,是不是更加可怜呢……

    房中茶香四溢,慕容蝶亲手煮的茶,薛真已是想念了很久。

    “还是习惯灵隐寺那群和尚自己采的茶,比市上常见的建州茶好得多了,不如让他们多种些,说不定可以一举成名呢。”

    “你想做个茶贩子不成?”慕容蝶笑道。

    这一句话倒提醒了薛真,他已不是薛府的三公子,广运盟也已与他无关,要想维持自己风花雪月的逍遥日子,稳定的生活来源已成了不得不用心琢磨的问题。

    “茶贩子也不错……”薛真喃喃道,“对了,师父你送我的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把剑么……”慕容蝶似在回忆中搜索了一会,“我刚刚名动武林的时候,曾有一个暗冥派的杀手找我比武。那人倒是有趣,对我说无人委托而主动找人比武,有违杀手的原则,而且他的原则是没有报酬便不对人动手,因此一定要和我赌些彩头。”

    薛真笑道:“这是什么歪理。”他心中一动,这人定和天杀地杀兄妹有些关系,毕竟这种杀手当中的异数并不多见。

    “我那时正当气盛,有高手过招是求之不得,自然他想怎样都随他便了。他便道输家的后辈要给赢家的后辈做三年仆从,也许他觉得我的孩子会有杀手潜质……不过当时你师母还没成为我妻子,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后辈,便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

    薛真已然有些明白:“结果自然是师父胜了。”

    “也颇费了些力气,那人是个高手。”慕容蝶淡淡道,“他倒是豪爽,当下便解剑给我,说是信物,我浑没在意,便随便收在家中。后来我被禁于少林,玄苦大师也替我拿去了不少家中的物事,其中就有这一柄剑。”

    看来苏氏兄妹八成就是那人的子女了,苏倩整天说要看看镇魂剑的拥有者是什么样子,显然还是不服气啊……想到天杀、地杀两个,薛真不由露出笑意,这两人虽是杀手,却让他感觉不出一点冷酷,倒像是絮絮叨叨的左邻右舍。

    若非师母在怀胎之际去世,这剑的主人不会是我吧,师父他不只把我当成弟子,还有对未曾出世的儿子的寄托啊……

    临安城中紧邻御街的清河坊,是天下闻名的烟花风月之地,临安所谓四大名楼,倒有三座都坐落在此。本朝狎伎之风甚盛,无论王公显贵、文人才子还是商贾豪杰,都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彼此并不避讳,甚至能得名妓青眼相加的,还引以为荣,津津乐道。

    想在众多青楼女子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名妓,绝非一件易事。她不但要有国色天香的容貌,还要精于音律,通解诗文,琴棋书画,样样都得懂上一些,再配合青楼的宣传,甚或得到某个知名人物的垂青,众口相传,才有成名的机会。一朝成为名妓,身价自然倍增,虽说如李师师那般的幸运儿万中无一,不过锦衣玉食已不成问题。

    物稀则贵,越难得到的就越好,男人的心理便是如此。妓家对此自是最明白不过,因而但凡名妓,不但大都号称卖艺不卖身,而且个个深居简出,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绝不是有钱就能亲近得了的。权势在这里也很难起到作用,因为众目睽睽,身份再显赫也不能不顾及颜面。

    四大名楼之一的添香楼,位于清河坊北与太平坊的相邻处,每日一到午后,门前便是车马喧嚣,彻夜不息。老板娘王情儿十年前是秦淮名艳,后来嫁给一位临安富商,丈夫整年行商在外,便为她买下添香楼来打理,排遣寂寞。

    “薛公子?真是好久没见了呢。”王情儿因以嫁为人妇,便不似一般老鸨那般风骚,不过见到薛真,却是眼中一亮,声音极尽柔媚。

    “姐姐近来可好?”薛真随口应付着,“安安呢?”

    “唉??”王情儿幽幽一叹,“安安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年纪轻轻就要嫁人,已经几天没有出来了。薛公子你来得正好,须得替我好好劝劝她。”

    王情儿这话倒是出自真心,唐安安是添香楼两大头牌之一,这么早就离开,自然是很大的损失。

    薛真一言不发,便向唐安安所住的停云居走去,身后传来王情儿的低声自语:“婚期都订了,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登上停云居的二楼,便听铮铮琴响,却不成曲调,弹琴人心思显然不在琴上。薛真敲敲门,一个略带愠意的声音道:“小云,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么?”

    听得开门声响起,弹琴人恼道:“小云,你……”待看清了来人,不由“啊”地掩口惊呼:“安仁?你回来了?”

    “安安……你清减了……”面前的唐安安肤似冰雪,柔若无骨,纤纤细腰仿佛风中柳枝,不堪盈盈一握,柔弱得让人心碎。

    “衣带渐宽终不悔……”唐安安的眼中透出一丝热望,旋即又黯淡下去,“安安如今已是他人侍妾的身份,恕不能如从前般待薛公子了。”

    从安仁变成薛公子,薛真心中便如大锤砸落,虽然早知是如此,仍难以抑止阵阵心痛。

    “安安,我薛真只是无用无情之人,你何苦为我受这样的委屈?”

    “公子言重了,如安安这等出身,总免不了年老色衰,遭人遗弃,能嫁入汪门,也是福分,如何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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