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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3

作者:柳残阳
更新时间:2017-12-08 14:00:00
两侧与唇角的下垂处便形成一片大略的三角阴影,屠森的模

    样,在这时看上去更为酷厉狠毒了,不带丝毫人的气息:“燕铁衣,可能你没有真正体验过

    ‘恨’的滋味,这个‘恨’字,不光是它表面上那样一个字而已,甚至它所包涵的意义也形

    容不了确实的感受,燕铁衣,恨是一种啮噬,一种刺戳,一种火炙的痛苦,它绞肠剜心,锥

    骨裂肉,它像一副枷锁,带刺的枷锁,它套着你的不只是你的身体,更是你的精神,你的灵

    魂,你的自尊,它充满了暴戾,是一切折磨的组合,残酷又毫不容情,它会虐待得你发疯发

    狂,发痴发癫,你走到那里,它便如蛆附骨,如影随行,如一个恶魔盘据在你心里,它太可

    怕,太可憎,太可厌……”

      燕铁衣仍然一言不发,仍然那样看着屠森。

      呛咳了几声,屠森稍显激动的道:“而消除‘恨’抛脱‘恨’的唯一方法,便是将那

    ‘恨’的起源毁掉,由物体引起的‘恨’,便毁灭那物体,由人引起的恨,当然只有将人毁

    灭,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方式,说些天官赐福或仁义道德的话,都是空谈,都是不着边

    际的虚言,根本解决不了身受者的痛苦……只知道用空话去劝解别人忘却恨,或宽宥恨的

    人,是世上最不负责任的人,最可恶的人,因为他不明白‘恨’的残虐,不知道身受者的委

    屈无奈,更因为他自己没有遭到‘恨’的侵蚀!”

      燕铁衣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屠森像是十分疲乏,他喘息了一会,道:“你同不同意我的话?”

      燕铁衣平静的道:“有关你对仇恨的解说以及感受,我完全同意,但是,不同意的是你

    忘了一件事。”

      屠森睁大双眼:道:“什么事?”

      燕铁衣缓缓的道:“产生这种,‘恨’的原因,屠森,恨要有足够的支持力量才恨得

    深,恨得重,恨得如此强烈,而且恨的力量与来源要正确,方才恨得有声有色,但你的恨,

    恕我冒昧的说,起源却颇值斟酌──大部分是你自己造成的,更讲得明白些,是你自己找上

    这些事去生恨,由你造成恨的起源,所以,你是咎由自取,完全是自己把自己推进了自我煎

    熬的火坑中!”

      闭上眼,良久,屠森才沉重的道:“那么,你是说,过错在我?”

      燕铁衣坦然道:“是的,过错在你。”

      顿了顿,他又道:“你劫镖杀人,又连续伤害苦主师徒,所以才造成与‘五绝十刃’韦

    无名等人的争端,你虐待你的女人,藐视她的存在,逼她离你而去,进而演变成你同‘八虎

    将’的──,在管婕妤的地盘里打劫逞暴,明里是无顾她的尊严,影响她在当地的威信,暗

    里,是抽她的后腿,削弱受她庇护的一般商旅对她的敬仰,就好像在你的家门前殴打你的邻

    居,而不将你置于眼中一样,她找你算帐,其起始之原因尚是由你造成……种种端端,屠

    森,这恨全是你自己堆砌的,也是你将自己局促在你堆砌成的恨之石堡里。”

      慢慢睁开眼,屠森的瞳孔深处就似在燃烧着两把火,在伸缩着毒蛇那猩红的蛇信,狠厉

    极了,也凶邪极了,他低沉的道:“燕铁衣,你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燕铁衣戒备的道:“屠森,难道你不喜欢听实言?”

      屠森注视着燕铁衣,道:“这不是实言,一切违背我心意,不为我所喜的话都不是实

    言,我厌恶的事情亦就是错误的事情,总之顺着我意愿的才是好的,拂逆我意愿的就是罪

    过,你知道么?”

      燕铁衣道:“这只是你自己才如此认为,屠森,其实此乃莫大的荒谬,张狂,跋扈,蛮

    横,加上至极的不可理喻,屠森,你要明白,在这人间世上,你并非唯一的主宰,事理的准

    法,你也没有掌握无可抗拒的权力,尤其你没有一套以非为是的魔术本领,凭什么你要这么

    任性放肆到几近疯狂的地步?”

      屠森喃喃的道:“一把刀,够不够?”

      燕铁衣摇摇头,道:“有比你更快的刀,屠森。”

      哼了哼,屠森道:“谁都知道天下之刀,数我最快!”

      燕铁衣道:“那是有形的,有限的,屠森,还有无形的,无限的刀,在人心里!”

      屠森道:“没有用。”

      燕铁衣道:“不敢说,屠森,这些无形的刀,往往便会聚成一股澎湃的力量,一片愤怒

    的浪潮,那股力量雄浑无比,不是你手上这柄有形的刀所能抗拒于万一的!”

      屠森冷冷的道:“我尚未见过。”

      燕铁衣道:“如果你迷途不返,一直像这样凶横下去,你迟早便会遇上,而那时,你便

    千悔万悔,也再来不及了。”

      屠森不屑的道:“试试看!”

      燕铁衣道:“世上有些事,只有试一次的机会,试过以后,永无第二遭了。”

      屠森道:“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你会信的,当到了那一天,那一刻……”

      屠森奇异的瞪着燕铁衣,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燕铁衣安详的道:“不会感念我,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咬咬牙,屠森道:“我想杀了你,燕铁衣,自‘虎头沟’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你,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越来越烈,但从未像此时这么迫切过!”

      燕铁衣安详的道:“没有出我意料之外,屠森,我早晓得你视我亦如仇敌,但我尚可忍

    耐,因为一个忠谏者,往往受到对方的忌恨。”

      屠森狠毒的道:“你要注意,燕铁衣,对你而言,我已是尽到最大的耐心,我生平从未

    容忍任何一个人像对你这样的容忍过,但你必须放明白,一旦我的耐心完了,不能再忍受你

    了,你也就宣判了死亡的命运!”

      燕铁衣淡淡的道:“对你,你很容忍,不错,但若说你一朝不容忍我,便是我生命的终

    结,那也未免言之过分,屠森,你这‘天下第一刀’对别人去耍,在我燕铁衣面前,只怕就

    未见能像你对付其他人一般隼利了!”

      屠森缓缓的道:“看样子,你是真想尝试一下?”

      燕铁衣微笑道:“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当然奉陪。”

      屠森的双目中宛似流灿着淋淋血光,他阴鸷的,却全心全意的道:“早晚,燕铁衣,我

    会如你的心愿。”

      燕铁衣和悦的道:“无远弗届,随时候教。”

      屠森的唇角抽搐了几下,沉沉的道:“你太狂,也太灵,燕铁衣,迟早是我的心腹之

    患!”

      燕铁衣轻轻的道:“那全看你愿不愿意我成为你的心腹之患?”

      侧卧的身子微微转动,屠森沙哑的道:“燕铁衣,我不在乎你!”

      点点头,燕铁衣道:“你无须‘在乎’我,屠森,只要你‘在乎’你的行为就行。”

      短暂的岑寂之后,屠森萧索的道:“这一辈子,我都会依照我自己的方法去为人行事,

    燕铁衣,你左右不了我,更威胁不了我,你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燕铁衣低喟道:“我说得不错,一开始我就说得不错,屠森,你真是病入膏骨,无可救

    药了!”

      屠森冷淡的道:“在我看来,你才是!”

      燕铁衣道:“是非自有公论,并非单凭自己的意气来下结论的,屠森,那样就显得幼稚

    了。”

      浓眉上扬,屠森强硬道:“我早告诉过你,我就是‘公论’,我就是是非,我就是代表

    所有的一切!”

      话谈到这里,就像船触了礁,还能再朝那里进行?燕铁衣对屠森是完完全全的失望了,

    一个人,执迷不悟到这等地步,尚如何再超渡他,点化他,自悬崖之侧拉他一把?

      站了起来,燕铁衣转身朝洞外走去。

      屠森冷寞的在他背后开口:“你到那里去?”

      燕铁衣弯下身子趋向洞口:“到外面走走,透透气,散散心,这里太叫人觉得翳闷。”

      屠森提高了嗓音:“别忘了我必须有人侍候,早点回来!”

      燕铁衣头也不回的钻出洞口,是的,他看得不错,屠森就是那样的典型除了他自己,心

    目中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存在!

    柳残阳《枭霸》

    第十七章 狠冠绝 冷血铸孽

      在这蜗洞似的确穴里蛰伏了七天,在屠森来说,因是相当难受,对燕铁衣而言,尤其痛

    苦,因为屠森带伤在身,目的是为了休养,有其必须忍耐的理由,但燕铁衣好端端的一个

    人,却也硬被拘限在这不见天日的蜗洞附近,又陪伴着这么一个与他格格不相入的人王,可

    就够苦了。

      今天,已经到了第七天,也就是屠森认为可以上道的日子,一大早,燕铁衣便迫不及待

    的赶向前面的镇甸去租车,最近的一处镇甸也在四十多里以外,一来一回八九十里地,他希

    望午后可以走得成──对于屠森,他侍候得自觉像二十五孝了。

      燕铁衣走后没有多久,屠森便独自撑着起来伸腿,这些天,他也被憋得不轻,闷得心

    慌,拗断了一根树枝权充拐杖,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走到坡下路旁,觉得累了,拣了个地方坐

    下来歇息。

      他歇息的所在挑得很好,很隐密,是一丛杂树的后面,路上的动静他看得很清楚,但走

    在路上的人若不接近,却看不着他。

      这不是杞人忧天,屠森的顾虑很有道理,此地隔着“旗斗山”太近,他要掩蔽点行藏,

    不希望被“八虎将”的人发现他的踪迹,否则,在他目前的情况下,就不是一桩有趣的事了。

      天气很好,日头晒着虽有点躁热,但坐在阴凉里便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屠森悠闲的坐在那里眺望远近的景色,看久了,便腻腻味味的打起盹来,也不知道瞌睡

    了多长的辰光,一阵辘辘的车轮滚动声突然将他惊醒!

      车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徐徐接近,屠森眯着眼望过去,呃,是一辆单辔拖的木罩壳马

    车,他抬头看看天色,还早嘛,燕铁衣来回八九十里路,会这么快就把车雇回来了?

      他正在疑惑,那辆木罩壳马车却并未在坡下停顿,管自沿着官道朝前驰去,前座上那个

    穿着一身短裆的车夫,却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探头探脑往四边打量。

      屠森微微朝后缩了缩,他已确定这辆车不是燕铁衣所雇的了,那车夫双眼到处巡逻,屠

    森不愿被对方发现,心里却有些着恼,他不知道赶车的那仁兄在寻视些什么?又想找些什么?

      忽然,那辆木罩壳马车在三十多步前停了下来,赶车的扭头对着车窗里不知说了几句什

    么,匆匆奔下驭座,一边东张西望,一面对着这片杂树丛便奔了过来。

      屠森看在眼里,不觉有些怔忡与惊疑,他搞不清楚,那汉子朝这边奔过来,到底是什么

    意思,有什么企图?屠森自认并没有被那人查觉行藏,而四周又无甚值得对方如此发生兴趣

    的事物,他这么急切的停车跑过来,是叫什么吸引住了?

      正在迷惘间,那汉子业已奔近,不但奔近?更一个蹦子跳绕向杂树丛之后,屠森这时想

    要躲避,却已来不及了。

      那汉子跳了过来,伸手就扯开了裤腰带,手忙脚乱的往下褪裤子,他刚把裤腰拉到一

    半,抬头处,又吓得“猴”声怪叫,差点一个筋斗倒仰回去──他这才看到,屠森正坐在对

    面,满脸严霜,目光炯炯的瞪视着他!

      面青唇白的,那汉子抖索索的指着屠森,哆嗦着道:“我的天爷……你………你是干啥

    的?坐……坐在这里搞什么名堂?闷不吭声的,险险呼吓破我的胆……”

      屠森凝视那人,缓缓的道:“你跑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对方抹了把冷汗,余悸犹存的道:“我?我是来方便的呀,一泡尿差点涨破了肚皮,这

    一路上来偏又少掩遮,时刻都有行脚经过,难得找到一处可以方便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准了

    这里,又竟遇上了你这么一号祖宗,还几乎吓得我把这一泡尿撤进了裤裆里。”

      屠森素性多疑,他不禁打量着说话的汉子──结结棍棍的身架,黑脸膛,细眉毛,肿眼

    泡,满脸络腮胡子,长相有点粗,但江湖气却极少。

      那汉子左盼右顾,急着道:“这位呃,老哥,你避一下吧?当着你的面拉开裤子撒尿,

    总不大合宜,你说是不?我这里急得业已像什么似的了!”

      屠森冷峭的道:“一个大男人,随便那里都能方便,为什么还如此尊重其事的这等避隐

    法?莫非只为撤泡尿也要挑处好风水地?又把车子停得恁远,约莫生怕那股尿骚薰着了车里

    的宝贝?”

      那汉子忙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老哥,我何尝不晓得在路边便可解决?但车子里坐

    的可是两位女眷呀,更且不是寻常的女眷,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屠森转头自丛密的枝杆间隙里,朝车子停着的地方瞄了一眼,他冷沉的道:“不寻常的

    女眷?什么样不寻常的女眷?皇亲国戚?”

      这车夫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道:“好叫你得知,车上的两位女眷,虽不是皇亲国

    戚,但在这周围几百里的地面上来,说也就和皇亲国戚差不多了,一位是‘旗斗山’‘八虎

    将’大当家岑舵把子的出阁女儿,一位是大小姐的贴身丫环。”

      说到这里,他不觉颇有点“与有荣焉”的沾沾自喜味道,好像出这趟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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