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深吐出一口气,打算找个地方落脚,先把雷府的地形摸透,特别是那个藏有火凤凰的地方。
他才转身走了几步,但又突然停下,偏首望着这条大街上颇有名气的城隍庙,想去烧个香。不过他再怎么烧好象也是枉然,还是一样倒霉。
“公子。”在他举步欲走时,庙口一个算命老人唤住了他。
“你叫我?”朝歌看着那个摊子旁挂有“铁板神算”布招的老人,不太想搭理。
“公子,您印堂发黑,非吉相。”算命的老者捻着如雪的长须,对他摇首叹息。
朝歌摸摸额头,毒性这么快就发作了?那个左容容不是说要一个月才会毒发?
“公子,据面相来看,您的运气颇差,可否坐下来让老朽算上一算?”老者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诚恳地邀请。
朝歌扯着嘴角,“失礼,我还有正事要办。”算命?他已算过太多次,就连神算也对他投降了,他还算?他的命只会愈算愈糟。
“老朽不收您钱,也不耗您太多时间,只因您的面相实属大恶,还请您务必让老朽为您算一回,您就应了我这老人行吗?”老者坚持着,甚至还特地走上前,弯着身子恭请他。
让一个老人对他这般弯身请求,侠道心肠的朝歌十分过意不去,忙扶起弯着身子的老人,将他扶回算命摊。“老人家,你别这样,我让你算就是。”
“烦请……您伸出左掌。”老者像是一时喘不过气,边咳边请他把左手伸出朝歌很合作的照办,伸出手让那个老者仔细端看,接着听见他不停地长叹。
“如何?”每个看过他手相的人都是这种反应,他想这次的结果也应该差不多。
老者掩不住沉重的叹息,“公子,您流年不利啊。”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标准答案,每个人都这么说。
老者在看了一会儿后,又对他叹大气,“您此月将有桃花劫。”
朝歌颇讶愕的看着掌心,“桃花劫?”怎么先前卫非没对他说过这个?
“俗称桃花运。”
他笑着扬眉,“有女人?不错,我还有一点好运。”这点他能接受。
“公子,桃花代表的不只是女人,也代表噩运。”老者很快的补充。
朝歌的笑容立刻垮掉,眉心紧紧纠锁,“我遇上的女人是我的噩运?”他又要倒霉了?
“也许。”老者语焉不详。
朝歌起身欲走,“我已经遇过一个噩运了。”女人如果是噩运的话,那指的应该就是左容容。
“且慢,您先前遇上的那一个女人不是您的噩运,下一个才可能是。”老者又将他拉回坐下,一手捻着长发一手不停翻看他的大掌。
“还有下一个?”碰上左容容那个妖女不算噩运?这世上还有别的女人比她更恶?
“您近日会遇上。”老者掐着手。细算,而后告诉他大概的日期。
朝歌垮着肩欷吁自怜,“我还能怎么倒霉?”他已经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而他的噩运却还没有完毕?
“过了此桃花劫,您即否极泰来,此乃最后一劫。”老者朝他一笑,要他对自己有点信心。
“这是我今年的最后一个噩运?”既是最后一个的话,那就来吧,反正卫非说他明年不会再像今年这么惨了。
“是的。这首诗送您。”老者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交给他。
朝歌皱眉看着上头的诗。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情诗?”他来算命,这个老人却送首情诗给他?
“非也,此乃警语。”老者正经又严肃的叮嘱。
“这首诗是在警告我什么?”朝歌端详了半天,怎么也瞧不出诗里头有哪字哪句像在警告他。
“天机不可泄漏。请您带在身上,日后您定会用得着。”老者将他的手掌合上。
“古里古怪。”朝歌莫名其妙地把诗收至怀里,拿出碎银给他。
老者推回他的银两,“公子,银两您收着,我算得若灵,您再来找我,到时您再给。”
“随你。”他耸耸肩,拉开椅子站起。
“公子,老朽还有话没说完。”见他要离去,老者忙要留人。
“留着吧,有人说我此月运气最差,所以我的运再怎么算也是背。同样的话我听够了,再听也改不了我的运,告辞。”他挥挥手,很快地就消失在庙前拥挤的人群里。
当朝歌刚消失在人群里,有一个女人刚好与朝歌反方向地擦身而过。
刚去城隍庙上过香的慕炫兰无视于周遭的热闹,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己的两掌。
两天前,她一直视为恩公的女人在夜半时来到她的住所,交给她一张颇为怪异的路径图,要她将这张图背熟后即将它烧毁,并且告诉她,地想报一家五十余口血海深仇的时机成熟了,她在这个月内随时都可以动手,但是如果不在这个月动手的话,就可能失了这难得的机会,此生再也无法报得家仇。
五年来,她一直等着、盼着的就是这一天,可一旦时间到了,她却有些犹疑,怕自己的武功本领拿不下仇家的人头来祭坟。唉,这五年来她为什么不再多勤练一点功夫呢?
她那有求必应的恩公应她的要求,五年来一直请人来教她功夫,授武的师父都说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可是她要对付的人不是她这种程度就解决得了的。如果她从小就习武。或许还有些胜算,只是她习武得太晚,以她的能力,可能这辈子也做不到这件事。
她的恩公不断鼓励她,说武艺不是报仇唯一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有智能,懂得捉住时机,还说她已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三项要素,此行绝对曾完成她的宿愿。
对于恩公所说的话,她向来信之不疑,但天时、地利这两者她尚能了解,而人和这点,她就不明了了。是有人帮她吗?想来就不太可能,这种事,应当是无人敢帮她的。
但恩公对她此次的行动又拍着胸脯担保,说她只要善用她手中这张路径图,事情就办得成。
慕炫兰再次自袖中拿出那张图来细瞧,除了图上头写明这图名和这张图功用的文字外,其它的部分她怎么也看不出上头的玄机。虽然她已经将这图里的路径背得滚瓜烂熟了,她还是想不出这张图到底怎么帮她报家仇。
她甩甩头,不愿再猜想下去,走至庙旁巨大的香炉前,再将图背过一次后照令将图扔进火里,盯着火舌吞没了那张昼满曲道的白纸,直至灰飞烟灭,才移开脚步。
“姑娘。”等了很久的老者又叫住漫不经心走过算命摊前的慕炫兰。
慕炫兰被人一叫,立刻警觉地四处张望,发现叫他的是摆算命摊的老人后,她才放下了戒心,带着和气的笑容走向摊前。
“老人家,你叫我?”这个老人慈眉善目的,年纪老迈使他两眼几乎成一条直线;这么老了,还出来在这庙口摆摊算命?
“姑娘,您的印堂发黑,可否让老朽为你算上一算?”老者忧心忡忡的望着她明亮艳丽的脸,一手指着她的额际。
她含笑婉拒,“我尚有事在身,改日吧。”
“此算攸关您的性命,请您务必拨冗。”老者站起来,诚惶诚恐地向她鞠躬拜托。
慕炫兰狠不下心拒绝一个老人,尤其看他不时咳嗽,像是身有疾。她善意地扶正他的身子,让他安妥地坐下,淡淡地对他笑道:“那就有劳您了。”
“请借您的右掌一看。”老者又咳了一阵,颤巍巍地朝她伸出手。
慕炫兰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递上粉色的右掌,老者执着她的手看了一阵后,皱着雪白的眉惋惜地长叹。
“老人家,我的掌相何解?”是她的掌相有什么不对吗?
“姑娘,您在五年前虽遭逢家破人亡之惨变,但这五年来得高人相助,过得平泰安顺。”
慕炫兰芳容稍变,而后点头同意他说的话,“请你继续说下去。”他的确是把她的过去算得很准。
“但您的好运已源枯水竭,今年是您噩星高照的一年。”他长叹一口气,怜悯地望着她不施脂粉即媚态百生的容颜。
她挤出一抹笑,“老人家,我今年过得很惬意,从没什么噩运。”这一年来她过得很好,目前她的计画也正顺利地进行中,怎会有什么噩运?
“您未听完下文,老朽是指您今年噩星高照只有一个月份,其它的月份如常。”他指着她的掌心解释。
“哪一个月?”她低首望着自己的掌心,看不出他所说的也看不懂。
他以铁口直断的气势对她说:“这个月,您在这个月犯桃花劫。”
慕炫兰简直啼笑皆非,“我是女人也会犯桃花?”这不是男人才会犯的吗?
“您犯的桃花不是女人,是男人。”老者摇着食指转正她对命理的误解。
她显得有些担心,“男人会为我带来噩运?”她就要去报他的家仇,这时如有男人会来坏她等待了五年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也许。”他再看了看她的掌相,对她点头。
“这个桃花劫,避得过吗?”原本就缺乏信心的慕炫兰不禁有些恐慌,怕这个桃花劫会把她的希望给毁了。
“无法。”他收回手,遗憾地捻须垂首。
“我该如何是好?”她期望地问,希望他能有解劫之法。
“这个您收着。”老者不疾不徐地交给她一张纸条。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她一字一句地读出,而后蹙着柳叶细眉,“老人家,你在算命时也写情诗?”
“此非情诗,是要送您的警语。”
“就是警语,这诗意有何解?”她不懂,一首情意盎然的诗怎会成为她的警语?
“时候未到,恕老朽无法为您解出警语。记得千万要带在身上,并请您尽早解出其中的含意。”他细细的叮咛,拿出小纸封帮她将纸条装好再交给她。
她有丝怀疑,“不过是首情诗,诗意里会带有警语?”看他这么慎重,似乎还真有这回事似的。
“有,且它能救您性命,老朽以此招牌保证。”他拍着一旁写有“铁板神算”的招牌。
“姑且一信,多谢。”她自袖里拿些碎银给他。
他马上将银两推回去,“姑娘,这银两您收着,我算得就准,您一个月后再来此地给我。”
见他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再将银两塞给他,遂站起身,“就一月后我仍活着,再来向你致谢。”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走。
“姑娘,老朽还有话要对您说。”他在她的背后叫着。
“不了,我不能再耽搁。多谢。”她侧首淡笑,轻点个头致意,脚步不曾稍停。
望着她和朝歌一样都不回头的背影,原本声音沙哑的老者忽然口气一改,以年轻人的音调自言自语着:“我要说但你们两个却偏偏都不听……不听是你们的损失失,如果你们这两棵桃花会被种在一起,可别怪我。”
“算命的,帮我算算。”一个刚进完香的庙客擦着满头大汗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
“本大爷收摊了!”
※ ※ ※澄静的夜空繁星灿亮,白日里人潮鼎沸的京城,都在夜色里沉静了。
雷万春的府邸似是要与夜色抗衡似的,府内灯火如昼,清冷的风中隐隐传来柴火燃烧的松香味,提醒着世人,这栋府邸在京城里众人皆睡的时分依然醒着。雷府里的三十六楼、四十二院皆布下重兵站岗巡卫,兵卫们定时轮班交替,人人精绅抖擞撤无一倦怠,这让盘腿坐在府院最外头屋顶上的朝歌,心情愈来愈糟。
打从天一黑,他就离开暂时歇宿的客栈,前来雷府。
要避过大街上巡卫的士兵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稍施轻功,就能轻轻松松的突破最外围的防线。当他认为他能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雷府的主院时,雷府府院内外成百上千的兵卫立刻就将他的美梦打碎了。
他坐在屋顶上已有两、三个时辰了,只见下头的士兵们不但不随着夜深而减少,反而每半个时辰又增加大约上百人;他们人多势众,他想以一己之力去硬拚恐怕不成。他望着底下的建筑,这里的楼院众多可直比皇宫,众多的楼内有阁、院内有庭有室,也不知哪楼哪院才是雷万春的居所,要是他一楼一院地慢慢找,也许他要花上十来天的时间,更别说还得先摆平下头手拿弓箭、长枪的兵卫;加上四处灯火通明,任何受过训练的兵士想要射下在空中飞舞的东西都不是难事,他不想被人当成鸟儿来射,因此轻功这招,在这儿不灵。
最要命的是,他连那只叫火凤凰的鸟藏在哪里也不知道!
找个雷万春还不会太花时间,但要找一只鸟儿,这要花上多久?这里四处都可关那只鸟,但又不知哪儿会有左容容说的机关,四处乱闯也不成,而她所说的龙潭虎穴又在哪里?
朝歌抚着眉心,悠长深远地叹气。
这种地方,假如他们五个人全来,还能少耗些工夫,现在只有他一人,任务虽也办得成,但较费时费力。他是有把握能把这整座府邸全翻过一遍,只是他体内的毒可不会等他,在他找到东西之前,恐怕早就毒发身亡。
他自艾自怜一阵子后,用力地拍拍脸,重新振作精神,张大眼研究整座府邸的兵力部署。雷万春所在的地方,应是人数最多之处,假如他没料错,那么在府邸最中心的那座大院,应当就会有他想要的人头。
他就先从雷万春口中间出火凤凰的去处,再拿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