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上万本全本小说供您下载阅读。
最新网址:www.shukuge.com

7. 嫦仙玉履遗横塘

作者:知夏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3:32
    千秋殿内,张淑妃对镜整顿着妆容,她的内侄女景王妃张氏立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看上去还有厮打过的痕迹。孟冲匆匆被叫来,也不知出了何事,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却听张淑妃沉声问道,“那翁婕妤最近可还老实。”

    “翁娘娘最近只在宫中,依旧足不出户。”孟冲回禀道。

    “那贱婢,还称什么娘娘,”景王妃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一脸的余怒未消。

    孟冲不敢接话,只听张淑妃对着景王妃训斥道,“入宫这么久了,还是没半点规矩。看看你这衣衫头发,一会子怎么见得了圣驾。还不快去收拾。”景王妃不敢顶撞,轻声嘀咕一句:“姑母……”还是讪讪的随着宫女们去收拾了。

    张淑妃转过脸来,冷冷说道,“看来翁婕妤身子不适,今夜的宴会也不必去参加了。替我看好了她,不可踏出青云宫一步。”

    孟冲干巴巴的向翁嫣儿主仆传了淑妃的懿旨,嫣儿听了不动声色,微微点头,便让孟冲退下了。孟冲自觉得在夹缝中难得做人,也巴不得逃出殿去。

    青云宫中须臾间冷清下来,凤花苦笑摇摇头,“任咱如何低调行事,她还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嫣儿望向窗外,霁月将现,面颊抹上一丝笑意,“万事都已具备,何必再待东风。”

    皇家的筵席总是要布置的典雅而华丽。嫣儿虽然有禁足令不可出青云宫一步,然而凤花见晚上得事都已布置齐全,嫣儿身边用不上自己。再加上她也着实好奇宫中筵席的样子,便到底狐假虎威的借了秦福的名头,半带威胁的在孟冲处讨个方便要去参加晚筵,张淑妃只吩咐要看好翁嫣儿,其他人都没提起,孟冲也不敢做的太过分,略一沉吟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宫中规矩,一年有三次宫中大宴,分别为寒食、中秋、春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多是年幼就已入宫,若无重大恩赐,此生都不得再出宫去,于是这三次佳节大宴在宫中是人人都需参加的。此时但见湖边银锭桥旁,沿湖铺开了长长的桌案,早有宫人布置的花团锦簇。都是两人一方小案并排,上有各色瓜果点心。

    过去看记载说明代宫廷真正是宫女三千,太监过万人,尚未理解这数字的惊人。此时凤花远远望去,这筵席如同一条长龙般绕湖铺设,通彻灯明,绵延足有数里。凤花在宫中也无熟识的友人,便悄悄寻了阿保同桌而坐,虽然只是在最末席之处,离灯火通明的主座隔了许远的距离,似半隐在黑暗中,望着身前众人谈笑之声鼎沸,自己如独在另一个世界中。

    满场的喧哗声中,忽然突兀的寂静了,凤花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见前面的人都已经跪倒在地,凤花也随着人群跪倒,再起身偷眼看时,却见打扮的甚是美艳动人的张淑妃,扶着一位约略五十余岁年纪的黑面老者,那老者看上去甚是清瘦,只是距离甚远,看不清容貌。然则远远华灯映射下,那一袭龙袍着实耀眼。

    此时二人一起并排行来,在最前端的首席坐下。凤花还来不及看清,人群已经激动的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曾几何时,凤花也想象过来到五百年前的大明帝国,是否能见到这位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又该会有怎样激动的心情。然而此时真正离嘉靖皇帝只相距如此距离,她却忽而回过味来,只随着人们行着磕头的仪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今夜的主角也许不是那主台上黑面的帝王,凤花心中隐隐在紧张的祈祷着。

    筵席自主座开始,分为两排。远远望去,嘉靖皇帝左侧是皇亲国戚的席座,景王伉俪紧挨着张淑妃坐着,再往旁边便是凤花熟识的裕王妃翁氏,只是一个人冷清清的守着一座席位,脸上浮着红晕未散,不知是否因为天气潮热的缘故,发鬓珠钗微颤,自是形影孤单。

    皇帝的左边坐着的却都是显贵重臣,当中第一桌坐着的是一位白须老者,看上去足有八十多岁高龄了,须发皆白,却有满脸慈祥和善之色,甚是让人觉得亲近。此时见众人都已落座完毕,那白须老者乐呵呵的捧着满满的酒盏起身道,“今夜天赐良辰,云开月现,正是吉兆。老臣在此恭贺陛下。”一旁的景王听他抢了头彩,心下暗骂无耻,脸上却丝毫不敢带出来,给皇帝的金樽中斟满了酒,毕恭毕敬的起身笑道,“严阁老说的甚是,这都是父皇的福运感天动地,儿臣也要敬父皇一杯。”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端起了面前的金樽酒盏,说道,“今天是团圆节,大家同饮过此杯,一应虚礼便都免了。”众人都附和着端杯饮尽,一时间觥筹交错,着实是热闹非凡。凤花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与阿保一碰,轻轻尝了一口,那酒好喝的紧,虽然倒出来浓稠微黄似是黄酒一般,然则入口绵香醇厚,又没有黄酒的半分辣味,只有一股桂花的芳馥萦在唇齿间,却是从未尝过的美味。

    酒过三巡,眼见云雾渐渐散开,天上一轮圆月,衬着薄薄的几片淡云,投影在地上如水银泻地一般,瞬时便被灯影收去了。

    诺大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些星星点点的灯光,起先只是一两盏,远远的顺着湖对岸向筵席这边飘来,人们尚且没有在意。然而随着月幕一丝丝拉开,那灯光竟然愈来愈多,起初是沿着最远处的湖岸延伸,渐渐都顺风送过来,直至伸展到湖心处,目力好的隐约可以看清,却原来是小小的纸船上载着蜡烛浮在湖面上,只是这纸船逐渐密集,顺风而送,在湖面上铺展开来,竟似一块星幕般。

    筵席上的人们开始注意到那灯光,纷纷指指点点。凤花紧张的向主座望去,却见嘉靖帝也放下了酒盏,迟疑的望向湖面,轻声向一旁立着的秦福吩咐了几句,一旁的张淑妃脸上也露出迷茫不解的神情。

    “那是什么。”嘉靖蓦的放大了瞳孔,伸手只向对岸,人们的目光瞬时向对岸一片漆黑的宫檐望去。

    对岸是青云宫,凤花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得笑容。

    那一片漆黑的宫墙上,出现了一缕幽幽的光亮,仿佛是借助那光寒的月色,透过婆娑的树影投在墙壁上,略微坠起些光影,虚幻的不似人间之物。

    却见那光影微微一晃,便有一个窈窕女子的剪影投在那墙壁上,华服高冠,纤秾适度,仿佛是九天之外的仙子,误入了凡间;又似悔偷灵药的嫦娥,随时都将飞天而去。

    一缕悠悠笛声忽然把地而起,人们心头都是一震,仿佛是有谁拨开了月夜的帘幕,须臾间,便有曲声伴着月儿坠入人间。

    吹笛秋山风月清,谁家巧作断肠声。

    风飘律吕相和切,月傍关山几处明。

    不知怎地,嘉靖脑海中忽而蹦出杜甫的诗句,眼前一片昏暗,便似坠入了迷茫之境。但听这笛声愈拔愈高,渐有飞入九天之态,在这黑暗寂寥中,似乎所有人的心都被瞬时抓紧,但听这不知何处飘来的天籁之声,心思见转平和安宁。心,亦向这笛声密密贴近。在这暗夜中虽无明烛,却亦似能有一丝光亮。

    “那是仙子么。”嘉靖急急的问,伸手凭空指着对岸,似要抓住一般。

    天籁般的笛声中,那剪影倏的一闪,竟瞬时不见,只遗宫墙上那个黯淡的光影,略微闪了闪便熄灭了,对岸又恢复到一片沉寂黑暗之中。

    “在那在那。”席间又有人惊呼起来,顺着这惊呼声望去,却见那光影竟然出现在宫檐的琉璃瓦上。月凉如水,黄色瓦上光影琉璃,如一块粼粼的玉。那人影伫立在瓦上,如同立在一片水波之中。清风送过,月影中那上下翻飞飘舞的袖裙间,隐约露出的竟是女子赤着的双足,脚腕上拴着金环。

    笛声蓦的一转,仿佛把人心从远处的方外世界牵到眼前,骤然间曲调婉转起来,说不出的旖旎风光。那瓦上的人影亦是轻轻一踏足,风送着金环上的铃儿“叮铃”作响,小脚却微微一晃,只是在琉璃瓦上划了个狐步,便没来由的拨惹岸边的人心头一颤。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只见瓦上的人影随着曲声而舞,宛若破茧彩蝶。笛声高亢处,密密匝匝如狂风暴雨般,那人影亦回旋急转,莲步频移,仿佛湖上漂荡的浮萍,随时都将在暴雨中湮灭于湖底。然而再大的风雨总有要停的时候,一曲将终,笛声渐渐黯了,若有若无的低低呜咽中,女子的身影也渐渐迟慢下来,只轻轻促着步子,柔柔伫立在远处,轻衫飘荡间,一缕曲音戛然而止。临风有客吟秋扇,对月无人见晚妆。那背影依旧俏然伫着,如同八月秋夜里悄绽的一株夜兰。

    此时云开雾散,琉璃瓦上,霜冷凄清。女子的身影亦定格在月幕中,如一幅水墨图景。嘉靖站起身来,便要离席大步去追,张淑妃紧忙拉住了他的衣袖,说道,“陛下,还是让秦福去看清回禀了再去,莫是什么魑魅作怪。”

    嘉靖迟疑的站住,且看秦福刚疾奔到对岸的宫墙下,那笛声愈来愈低,一缕清音若有若无之际,渐渐没了声息,仿佛从未有人吹走过笛曲一般。天上云遮雾盖,倏忽便黑了。那瓦上光影亦是一闪不见,黑暗中没了踪迹,也如同从来未出现过一样。没过多时,秦福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却托着一只彩缎绣鞋,禀报道,“皇上,奴才追到青云宫外时,那影子又没了,宫墙下只捡到这个。”

    嘉靖接过鞋来细看,却是寻常闺秀用的绣鞋模样,当中绣着一只蹁跹的彩蝶,看上去两只方能凑成一双,他仔细把玩着绣鞋,盈盈一握不足三寸,触手尚温,隐约还带着女子的体香。

    嘉靖沉吟间转向了筵席,问道,“今晚宫内还有何人不在此处?”景王妃面上蓦然色变,低眉向姑母看去,却见张淑妃冷冷的站在嘉靖之侧,并看不出表情。

    秦福躬身道,“回禀陛下,中秋庭筵之事,早已传旨各宫,并无遗漏。只是翁婕妤因病告假,因此不在此处。”

    “翁婕妤……”嘉靖努力的回想着,脑海中却丝毫没有印象,回身望向席间,口中仍是吩咐着秦福,“宣她过来。”

    不多时,翁嫣儿一身白衣如旧,莲步轻移,来到席前。

    “你便是如洵爱卿的小女儿?”嘉靖略带审视的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目光中却有惊艳。

    “臣妾正是。”

    “今晚为何不来参加筵席,”嘉靖生性最是严苛,此时见嫣儿面色如常,不似有病的模样,

    不免起了狐疑,声音中渐有严厉,“莫不是说病了?”

    嫣儿斜瞥一眼嘉靖身边面如纸色的张淑妃,却含笑道,“臣妾今夜原本偶感风寒,适才卧在榻上休息,谁知沉沉睡去之时,却做了一个梦,仿佛在高厦之上舞蹈一曲,醒来不免冷汗涔涔,风寒竟也似痊愈了。”

    张淑妃面色一松,随即眉头便皱了起来,很是阴沉难看。

    “那宫檐之上,踏月舞蹈之人便是你?”嘉靖挑起了眉,却把手中的绣鞋递了过去,道,“你且试来看看。”

    嫣儿伸出玉般纤足,轻轻往鞋中一套,只见大小适中,仿佛剪裁天然。

    “陛下,”首座之末的黑暗处,忽然站起一个头带香叶冠,身着紫金道袍的道士来,朗声说道,“山人早与陛下推断过,今岁有一肖兔的段姓女子,乃是天上月中仙子下凡,是天帝派来提点陛下早日得道修仙的。今夜远观月色,见朔云流空,十面潮动,雾色隐隐,光华皆照婕妤娘娘身上,正应了此象。陛下切勿久久怠慢了仙人。”

    “蓝真人指点的甚是,” 嘉靖面色肃然一凛,“给翁婕妤赐座。”

    严嵩之流,见事最快,此刻听嘉靖发话,赶忙都离席跪在地上,齐声恭贺皇上早日成仙得道。

    凤花远远坐在末席,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知是这一个月来辛苦没有白费,本是知道嘉靖皇帝喜欢修道,便想投其所好,让嫣儿以月中仙子之姿出现在嘉靖面前。不料嘉靖生性如此多疑,所幸有蓝真人突然解围,虽是意料之外,却带来了更好的效果。此时见席间灯盏重新燃起,一片觥筹喧嚣、拍马迎奉之声不绝于耳,眼见这主宾尽欢的下面,掩盖了多少明争暗斗,凤花一时心中甚感烦闷,见四下也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起身离席。

    “你怎么在这里?”凤花站在湖畔无人处想透口气,忽而听到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惊喜的转身看时,正是久未见面的朱三。

    “你,你……”凤花高兴的说不出话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朱三的肩膀。自从入宫前在柴房外不欢而散,两人足有小半年没见过面了,有时想起在裕王府的日子那段日子,似乎也只有与这个老拿着番茄偷偷来找她来做面吃的朱三相处时,才会真正开怀的笑出来。

    朱三被她拍的一愣,本来板着的脸也撑不下去了,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

    “你不生我的气了?”凤花俏皮的瞥了他一眼。

    “开始是气的,”朱三瞪了她一眼,嘴角依旧衔了笑,“后来想想你做的番柿鸡蛋面,也就气不起来了。”

    凤花打趣道,“那我走了后,你还有番柿鸡蛋面吃不?”

    朱三老实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古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今有朱……朱三戒面谢凤花。”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凤花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会在宫里?”她眼珠一转,又笑道,“你是随裕王妃进宫来的吧,我早已猜到你不是普通的书房下人。”朱三有些迟疑,看向她的目光竟带了一丝紧张。

    却听凤花笑道,“老实说,你至少也是个什么侍讲、翰林之类的官吧。哼,还敢一直骗我说是下人。”

    “确是个翰林,”朱三心下舒了口气,亦笑道,“还不是怕当时被你看出来,便不给我做面吃了么。”

    凤花听他语意调侃,有些脸红,便低头不语,寒风中尤显身影单薄。

    朱三望着她仔细打量,笑了一笑,说道,“有些日子不见,想不到倒是瘦了。看来宫里的生活也不比‘老虎窝’里强。”

    凤花面上带着笑,心内却一沉。只往灯火影戳处望去,那边喧嚣之声依旧,想起以后去往,不免有了几分焦心。

    朱三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笑摇摇头道,“你们还真是好本事,叔大的笛子天下第一,多少朝中亲贵大臣都请不动他吹一曲,你居然能说动他。”

    “他为人很是好说话的……”凤花微微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低下头,只是轻轻把玩着腰间坠着的小小皮酒囊,却没了下文。

    朱三打量了她半晌,目光扫到腰间的小酒囊,有些恍然,心中似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瞬时,却又化作无所谓的一笑。

    一时间,两人心中尴尬,竟寻不出什么话来说。

    远处,湖的另一侧树林中,隐约有两个人低声私语。

    女子的声音道,“皇上今日真的要招那小狐狸精去永寿宫?”

    另一人是个年轻男子,他的声音甚是清朗,只是凤花听来却觉得陌生,“娘娘何必在乎一日的得失,这些年来这样的事还少么,娘娘只需把握住了那要紧的物什,皇上哪能离得了娘娘,最后不都是您大获全胜么。这次也是如此,娘娘只需暗中等待,必有翻身之日。”

    女子的声气微微放平和了些,冷哼了一声,”也罢,且由她得意去。看她能张狂几日。”

    “不过那东西还是得抓紧时间用了,这次的调了香屑,再也没有异味。要是用在香薰上不顶事,也可以用在膳食里,保准皇上会对你回心转意。”

    “不回心转意又怎的,”那女子却恨恨道,“总归是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了,半截都在土里了。”

    她似见男子面又不愉,又腻声笑道,“你就这么想皇上回心转意啊。看来最近皇上是不会来找我了,你也不来陪陪人家么。”

    那男子只是嘿嘿笑着,仿佛是抱住了女子。良久,却听女子轻喘的声气道,“你个没良心的,以为我不知道么,今晚南海的供珠凤钗怎么会在裕王妃头上,仔细我没看到么。”男子似是笑着拍了她一把,柔声道,“那些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有对你,才是真的呢。”女子满足的轻昵一声,朦胧月色下,说不出的旖旎风光。

    凤花听得双颊绯红,早已听出那女子是张淑妃,却不知道那男子是何等人,竟敢在宫中如此大胆。此刻待又听到涉及裕王妃,忍不住讶然的回头向朱三望去。却见朱三面色如墨一般阴沉,看不出什么神情。

    自从中秋夜湖上一曲成名,当夜嫣儿便被招到嘉靖寝宫永寿宫中居住。隔不了数日,便有加封为宁妃的消息传来,虽然地位仍在张淑妃之下,却因为圣眷正浓,赫然成了后宫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凤花虽然是她贴身的侍婢,却也只能留在青云宫中,一连数日,也未能见到嫣儿的面。

    所幸嫣儿正是当宠,青云宫中,不免人人都对凤花笑脸相迎。孟冲虽然不敢露面,却把每日饮食起居都打点好,凤花也乐得清闲,每日里独自住在诺大的后院中,只是潜心练习嫣儿所教授的琴曲。

    这日她正在房中练琴,忽听有人在门外道,“这是什么曲子,还怪好听的。”

    凤花抬头看去,却是朱三站在门口,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她不免好气又好笑,“这宫里你还真是来去自如。”虽是说笑,仍是起身给他搬了个凳子。

    “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来去自如,”他大棘棘的便坐了下来,随口道,“我在门外听你弹了老半天了,真觉得好听呢,再给我弹一段吧。”

    凤花一笑,却收了琴,给他沏了杯茶,道,“尝尝这个,最近新制的茶,沏了三次才出色的。”

    朱三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却笑道,“日子过的不错嘛,这新沏的枫露茶,裕王府里未必能有这么一碗,你这儿到是随随便便就沏出来了。”

    凤花见他识货,笑应道,“这会子香枫才下,自己去后苑西山上采去,满山不都是的。采回来去了叶尖,兑上七分玉泉山的上好泉水,三分枫叶上的晨露,再蒸露三次,便可得了一罐子,每次沏茶时兑上一匙,哪有什么稀罕的。”

    朱三仔细把玩着茶盏,“难得的可不就是这功夫。”

    凤花一晒,“您老大驾光临,来找我这个小小的宫女有何事呀。总不是就为了听曲喝茶来的吧。”

    “本来是找你有点事,”朱三低声笑道,唇已凑到她的耳边,“不过现在觉得,以后没事老能找你听个小曲喝口茶也不错啊。”

    凤花面上一红,只觉脸上有些发烧,避开他道,“没事快去别的屋里混去,我这儿等会而还有事要忙。” 抬头见朱三只是眯着眼笑看着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异样难受,别过脸去不理他。

    却听朱三笑道,“好了,别使性子了。我来就是问问你有什么打算。你主子现在红了,服侍她的人多的是。总不能把你拘在这宫里一辈子吧。”

    “这宫里好好的,我出去作什么。”凤花心里有些发慌,嘴上冗自强道,“你不是早说了我是个贪恋富贵的人么。”

    “你就嘴硬吧,”那人的声音在背后冗自笑道,“要是将来你主子不放你走了,兴许还有我可以帮你。”

    “嘁,谁要你帮。”凤花嗔道,转身便撵了朱三出去,抱着琴再也弹不下去,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明白,是为谁生了闷气?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