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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35

作者:宋宜昌
更新时间:2018-01-04 04:00:00
朱利安・史密斯少将亲自督阵,秩序井然,各类舟艇往返自如,穿梭如织。

    自从熬过贝蒂欧的第一个夜晚以后,惠特尼中校同所有“海魔”官兵一样,意识到贝蒂欧岛是占定了。胜利或迟或早,死人。或少或多,岛子一定会被克服。

    他看到八团一营的惨状,立刻叫来了50.3航空母舰特混群的空地联络参谋,一个留着卓别林式胡子的小个子少校。

    “迈克尔少校,请你叫通蒙哥马利将军,立刻炸掉那艘破船,它威胁太大了。”

    迈 克尔迅速接通了庞大的三万吨级旗舰“埃塞克斯”号,宜接与阿尔弗雷德・蒙哥马利少将通话。蒙哥马利是美国最优秀的海军航空兵指挥官,曾在美国第一艘航空母 舰“宾夕法尼亚”号上服役。对于D日敌军的顽抗,他深感内疚,以为自己的飞行员没能尽到职责。现在惠特尼中校一有请求,他就立刻派出轰炸机和战斗机前往贝 蒂欧助战。

    惠 特尼已经换上了高频电台,同迈克尔一起,直接指挥塔拉瓦上空的恶妇式战斗机、复仇者式鱼雷机和SBD俯冲轰炸机。它们鱼贯而下,以贴着海面的高度轰炸扫 射,形如打靶,但手脚并不利索,足干了半小时,才把废船炸得四分五裂。回想起一天前的狼狈样,惠特尼此时此刻,才感到是用美国的方式来打一场美国的战争。

    美军有了相对安全的滩头和栈桥,坦克直接上岛,火炮也不用拆成零件了。滩头的东西越来越多,堆起一座座小山,以至于后面的船根本无地卸货,混乱不堪。惠特尼只好亲自过问。他把战场指挥权暂时交给休伊和朱利安新派来的一个作战参谋长基德上校,然后来到滩头。

    这 里到处是箱子、麻袋、钢筒和钢材预制件。那些两栖车驾驶员为了减少炮火下的风险,只图快,不往纵深开。所有的东西乱丢一气。许多板条箱和袋子破了,掉出来 各种罐头、军装、帐篷,甚至还有大批纸牌和双陆棋。另一些砸扁的纸箱中露出酒瓶、咖啡、刮胡子刀片,威士忌和白兰地的混合香味就混在尸臭中,形成一股惠特 尼平生从未嗅过的怪味。

    他拉住一个正在往登陆艇上跑的黑人运输兵:“喂,中士,你叫什么名字?”

    “赫利。乔治・赫利。”

    “我是惠特尼中校,贝蒂欧岛总指挥官。赫利中士,回去告诉你们指挥官,别把这些垃圾卸到滩头上,否则我要叫推土机推掉。告诉他,给我弹药!”

    “是!中校,别把垃圾卸在滩头,给您弹药。”

    “这就对了。唤,你们的指挥官是谁,这阵子他干得不错嘛!”

    “是朱利安・史密斯海军陆战队少将师长。”

    惠特尼倒吸了一口气。

    “代我转告他,就说贝蒂欧我们是拿定了。”

    12

    啊!贝蒂欧机场。

    艾伦・李在跑道边卧倒,透过纷飞的弹雨,看清了主跑道。这是一条二千码(1,800米)的水泥跑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海魔”在塔拉瓦登陆就是为了它。

    太平洋战争实际上是“平顶船”和“平底船”的战争。“乎顶船”就是航空母舰,从开始到最后,它一直唱主角。“平底舶”是登陆艇,为了夺取一个个岛屿机场,离了它是不行的。

    跑道四周,密布着日军火力点,机枪贴着跑道的地面扫过,连一只老鼠也溜不过去。又得等待。“在塔拉瓦除了他妈等待什么事也干不成。”艾伦气得骂娘。

    三 辆谢尔曼中型坦克蹒跚而来。它们在沙丘间蜘蹰,在弹坑间徘徊,走走停停,间或打上一炮,扫上一通机枪。开坦克的小伙子――艾伦叫他们小王八蛋――专拣好对 付的火力点开炮,留下硬骨头让艾伦他们步兵去啃。艾伦骂过他们,他们还振振有词:坦克是在平原上大规模作战中集团使用的武器,它并不适合干步兵的勾当。

    即便如此,一辆坦克被地雷炸毁了。其他两辆调头往回开。坦克手不想拿战车冒险,丢了车,他们只好当步兵,而当步兵,在贝蒂欧对他们来说只能意昧着死亡、

    艾伦・李上尉可不能等待了。无论是陆战队还是突击队,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抓紧时间,不顾一切,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击”。

    他 用步话机叫通了惠特尼,要求他猛轰主跑道四周的日军火力点。他知道105毫米炮和75毫米野炮作用有限,但总比头一天赤身裸体炸碉堡强多了。他很惊异,自 己的情绪竟如此高涨,仿佛他没受伤,而战斗才刚刚开始。他知道杀人会上瘾,如同打猎会上瘾一样。战斗欲望是一种奇怪的混合情绪:士兵的激情、勇毅、智慧、 追求荣誉的心理和一种经搏斗战胜对手的快感。战斗的结果也许还不是主要的,士兵的灵感在于战斗本身。他参加一场战斗,有如画家创作一幅画、作家写一本书、 设计师搞一种新产品、科学家揭示一条新规律,这个过程使他的生命如片光石火,在冥暗中闪烁。士兵一定有一首自己心灵的歌。

    但艾伦・李之所以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是因为他坚信塔拉瓦的胜利已经注定了。

    炮兵营的代理营长是大卫・埃拉扎少校,惠特尼把他从陆战一师“挖”过来,实在值得庆幸。他那个营的营长在礁盘上被打死了,埃拉扎主动接过了指挥权,真够朋友。他经过精确计算以后,同炮兵一起把六门火炮推到前沿,用低伸的弹道进行直接瞄准射击。

    美 军的野炮和榴弹炮,刮风般射击着。炮手脱光衣服,只穿裤衩,测距,瞄准,装填,拉火,校正,一次齐射,又一次齐射。因为吃了日本人大炮一天一夜的轰击之 苦,埃拉扎上尉用起炮弹来毫无犹太商人的吝啬之心。他们一边打,一边骂日本免崽子。一门炮打红了炮管,埃拉扎随手从沙地上拾起两瓶白兰地酒浇在炮筒上。一 门炮的炮栓弹簧松了。他脱下皮靴,用鞋底猛击炮栓,居然一直打了下去。

    陆战队的士兵们这回可学乖了。他们宁可在狐洞中等待,也不愿冒着敌人的火力冲锋。人有了依赖就会丧失主动性。

    终于,埃拉扎少校在步话机上告诉艾伦・李:“还有五次齐射。”

    艾伦现在有一百多名杂牌士兵。他把他们分成三个排,命令塞克鲁西斯、罗克韦尔和一个叫贝尔热的两栖车驾驶员担任指挥。他们都没睡好觉,疲劳、肮脏、痛苦,渴望早点儿离开这块鬼地方。

    最后一次齐射刚完,艾伦一声呐喊,百十名士兵一跃而起,拼命向前冲,一步也不停留。他们冲上跑道边缘,冲过五十码宽的水泥跑道,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叫。许多人喊着印第安人的作战口号。

    日本兵呆住了,居然没放枪。也许是持续的炮火麻痹了他们的神经,也许是他们不相信美国人竟会如此英勇。战场一下子静下来,空中回荡着美国大兵狂热的喊声。

    美 军冲过主跑道一半儿的时候,敌人的机枪响了。开始是一挺,接着就有七八挺加入合唱。艾伦的人不断地倒下来,痛苦地嚷叫,请求同伴把自己带走。有人没经验, 想卧倒在跑道上暂避一下飞蝗般的枪弹。艾伦’李大喝一声:“楞什么?这儿又没女人!快冲,快点儿5你找死呀!”他甚至在一个迟疑的士兵屁股上踢了一脚。他 用冲锋枪扇面地扫出去,用障碍赛破纪录的速度第一个冲过了主跑道。

    他跳入一段倒塌的盖沟,第一眼就看见两名日本兵蹲在九二式重机枪后面射击。他用冲锋枪向他们射去,竟然没打上。他想起老兵中流传的一句话:“越近枪越打不准。”

    他 卧倒,投出两枚手榴弹,同训练科目一样,炸毁了那挺机枪。这时候,他的士兵也纷纷跳入战壕和弹坑,同狐洞中和碉堡中的日本兵进行短兵相接的肉搏。一阵匕首 戳肉声、枪托砸头盖骨声、咒骂声、惨叫声和闷哑的枪声之后,艾伦他们终于拿下了跑道南方的阵地。日军全部战死,其中一些人用手榴弹与美军同归于尽。

    艾 伦・李擦擦险上的汗和血,他也搞不清是谁的血。贝蒂欧岛上的战斗一直激烈而不间断,如同把一群角斗士投入一个满是狮虎豺狼的竞技场中.大门一关,人和兽要 斗到死去方休。他看看他的人,每个人都在修补工事和战壕,整理武器弹药。他们已经冲过了主题道,也就是说已经从鸟腹位置将贝蒂欧一截为二了。

    他再向南方望去,啊!一望无际的灰蓝色的大海,远方就停着霍兰德和希尔庞大的舰队。他们已经冲过了贝蒂欧,从礁湖一岸冲到了海洋一岸,整个五百码路程,几乎象从旧金山到东京一样遥远。

    现 在,他终于看到了海洋,他胜利了。他想起那个关于男士和海洋的历史故事。他的历史课不好,只记得在很久以前,一个无畏的希腊步兵军团被雇佣到波斯国作战。 战斗失败了,他们的雇主已经投降,但希腊战士是决不投降的。他们仍然保持着威严的方阵,从中亚内陆的草原上向欧洲撤退。连敌人也畏惧他们,只能跟随着他们 低吼。他们经历了人世间最大的苦难:饥饿、干渴.伤兵的拖累、敌人骑兵的袭击、疾病和沮丧,终于用磨烂的双脚跋涉千里,走到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对岸就是欧 洲,就是故乡。于是他们每个人放声高喊。艾伦・李也象他们一样放声高喊,用巴尔干的乡音喊出激奋人心的大海的名字――“克拉拉――克拉拉――克。。。拉 拉!”

    他的弟兄们也跟着喊起来。喊声招来一阵机枪子弹。塔拉瓦还没有被占领。

    黑人士兵斯潘塞・吉姆躺在狐洞中哼哼。他的肺部中了一颗子弹,血浸透了军装,渗入灼热的沙土里。他勉强用急救包把自己的伤口草草扎住,然后侧卧着。他在“电流”行动中的职责已经尽到了,现在,他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末日。

    他 试图去想一些事,好忘却胸口的痛楚。他的家在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镇上,母亲生了八个孩子,其中三个早夭。春天,他们镇上的草地美极了。乌鸦在新翻过的田陇 上飞翔,留下飞掠的黑色阴影。春风荡漾,花香、草香和镇旁小湖中那股暖洋洋、酸溜溜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夜间,月光给开满繁花的桃树投下斑烂朦胧的影子,风 一吹,像是一树跳舞的精灵。

    他 的母亲在他出世的第三年就死了,得的是伤寒病。祖母很仁慈,会做各种好吃的东西:山药泥果子酱、肉卷拌青菜、炸子鸡和烤甜薯。她还会给他们讲许多黑人的故 事,讲他们非洲的祖先,讲释奴宣言和林肯总统,讲布朗起义,讲童话。弗吉尼亚是内战时期南部同盟的首府,白人对黑人一贯仇视。黑人就用团结来回答这种仇 恨,把对人类的爱转移到大自然中。

    后来,他大了,到处流浪,四处谋生。他干过农场季节工,当过装配线上一小时一美元的童工,卖过报,擦过车。如果不是战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何处。

    吉 姆对自己人也不抱什么希望。他同他们一起冲过主跑道、占领了巴掌大一块地方。日军的火力把他们封锁任,切断了后援,他们各自为战,谁也顾不了谁。又有谁能 把他救起来送过跑道回到后方去呢?为此,肯定要死去不止一个人。而他是黑人。别人全叫他“黑鬼”,当然。他也回敬他们,叫他们“白鬼子”

    天 晴极了。赤道的晴天同奥克兰的阴天一样多。日头真毒,天空是一片浓艳的蓝色。沙土冒烟。他失血过多,身体连动弹一下也很困难。他把水壶对准嘴,希望被打漏 的水壶中还会留下一滴水。但他绝望了,一滴也没有。他想起一条美丽的小河。对!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奥伦治堡。他在那个农庄里干了两年活,喂牛,喂马,那马是 地道的英国马。收拾一下拖拉机和旋耕机。最美的事是干累了活在清香的青草垛上睡一觉,然后同一个叫简的姑娘跳舞。

    那条河曲折的河湾里丛生着柳树和芦苇,有许多好看的鹬和鹤,清澈的水中有小鱼。鱼汤可真好喝。

    噢,简会熬鱼汤。简偷着同他来往,心细得象侦探。简悄悄地爱他,因为她是个白人。

    他才不爱简呢!她一张马脸,一脸粉刺,腰粗得象水桶,走路象火鸡,没有一个人敢给她说媒。而她的情欲强得不得了,一来就想同吉姆动真格的。吉姆蔑视她,因为她们怀上个黑孩子。她文化低得连名字都不会写,就知道不断地重复一句话:“吉姆,来,我这里有蜂蜜和酸牛奶。”

    啊! 蜂蜜和牛奶。吉姆渴极了,痛极了,由于衰竭而产生了幻觉。整个大海变成了一条河,椰树变成了芦苇,简变成了一只黑脚信天翁,在天和海之间旋舞。他完了。他 应该和简睡一觉。真的,她多少次诱惑他,扭动屁股,说些甜哥哥蜜姐姐的粗话。吉姆不敢,他知道法律会怎么惩罚这种事。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不值得回忆了。他宽恕了世界,世界也放过了他。他将睡在太平洋的一块礁石上,一块密克罗尼西亚土著的香格里拉上,烂得连骨头也留不下。算了,顾不上这些了。他闭上眼睛。

    思路一断,胸部又疼起来。他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地嚎叫:“奶奶,奶奶,给我一杯水,一杯蜜水……”

    一个粗暴的声音从战壕边上响起来:“谁在那里做春梦?快他妈起来,老子要组织防御了。”

    啊!是艾伦・李上尉。吉姆在船上就伯他,他恨黑人。他的突击队中一名黑人也没有。

    “哎,上尉,是我,我叫吉姆,受伤了。”

    一张租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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