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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0

作者:决明
更新时间:2018-01-18 12:00:00
给石炎官责难的眼神,可惜石炎官毫无所觉。

    “小干爹……”红豆紧紧地揪扯着他的衣角,泪眼汪汪,“你真把我忘了吗?我不要这样的小干爹啦……呜……”“干吗拉着我?!”

    红豆越扯越凶、越拉越紧:“还是你仍在气我和二小叔的不告而别……我们没有不回家,只是……”“我,管你要不要回家,放手啦!喂!”

    石炎官努力想从红豆手中抢救自个儿的衣服。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还自暴自弃咧!

    红豆钳抱住石炎官,埋头在他胸膛间嚷嚷:“你不可以忘记我!小干爹,我没有接下来的十年能让你重新将我填回记忆里,我没有!你如果忘了我、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我们父女俩曾经有的回忆会变成多讽刺的一件事!”她哭花了脸蛋,哭得凄凄惨惨。

    白云合及东方流苏所担心的场景,无可避免地提早发生。

    “你叽叽喳喳在哭嚷些什么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石炎官猛力推开红豆,所幸白云合手脚利落,将红豆安稳地接到臂弯间。

    红豆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娃儿,号啕大哭。

    “石炎官!”白云合大喝一声。

    石炎官懒懒地睇向脸色铁青的白云合:“怎么,你又是谁?”

    一道火辣辣的硬拳不偏不倚地烙向石炎官鼻心,又狠又快,而且毫无预警及前兆,而出拳的人正是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读书人――白云合。

    鼻血猛然爆出石炎官的鼻下。

    “我是你女儿――红豆的夫婿。”

    “……那辈分不就排在我身后……你竟然,打岳父――”他痛捂着鼻子,石炎官嘴里虽这么说,心底却对眼前的白衣男子突生某种敬畏――敬畏?!他压根连白衣男子是什么来头都不清楚,怎会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咧!

    “算你运气不好。”白云合安抚着哭泣颤抖的红豆,眯起的丹风眼闪过一抹讥讽:“谁叫你的女婿正巧又是你二哥!”

    第八章

    原先以为石炎官见着红豆及白云合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治愈效果,结果也只是让为非作歹窝中多了一座泪流不止的“喷泉”――红豆。

    从那日大受打击后的红豆,整整哭了二天,也让东方流苏见识到石炎官口中曾提及的――哭起来惊天动地的激烈程度。

    “红豆还好吧?”东方流苏由厨房端来清淡素菜,进到白云合夫妇的客房。

    “刚哭累,睡下了。”白云台接过菜肴,“谢谢。”

    白云合将菜肴放于桌上,右手朝东方流苏比划出“咱们屋外谈,别吵醒红豆”的简单手势,她颌首,随着白云合的脚步出了屋舍。

    两人踏入积雪满满的小庭园,东方流苏便忍不住地为石炎官开口辩解:“石炎官是无心的。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他的疏离对身旁的人造成多大伤害……”白云合一贯清然:“炎官的口不择言,我很清楚,况且他的举止并非出自于恶意,不怪他。”他笑,只不过石炎官口无遮拦的下场,苦的人却是他――得独自面对红豆的痛哭。

    白云合的口吻淡得像在自语:“小师父,你认识怎样面貌的炎官?”

    “白公子的意思是?”她不解。

    “炎官曾向你提及我们阎王门从事的‘勾当’吗?”他指的是杀手一职。

    流苏轻点了螓首。

    “炎官是我们四兄弟中向来最乐观也最真性情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很直接、不矫饰,他的这点性格,红豆倒学了九成,这两父女一直以对等而公平的方式,付出亲情。如今有一方猛地抽回所有关心,另一方当然惊慌失措,倘若今天红豆与炎官的情况互换了角色,炎官的反应大抵就像红豆这样。”

    “但我听到红豆说她没有接下来的十年,能让石炎官将她重新填回记忆里,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仿佛将天人永隔似的宣言。

    “正确算起来应该不到三年。”白云合轻叹,“而她话里的意思,正是小师父你所猜想的那般。”

    “但红豆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难道她……”白云合仿佛看穿她心底的念头:“不,红豆没病,但阎王取命并非只有病痛一途,小师父应该也明白‘棺材里躺的是死人,而不是老人’这句话的道理。红豆一直很害怕,不仅只是加诸在她身上的宿命枷锁,她更害怕被遗忘。”

    “所以那天,红豆的反应才会这般激烈。”

    “如果炎官在遗憾发生之后才回复记忆,他的反应会更激烈,通常‘伤心’是独独留给在世人惟一的想念。这是往生者无法感受及抚慰的。”

    “石炎官知道红豆的情况吗?”

    白云合摇头,

    “白公子告诉我这番话的用意又是什么?”她直言问。

    白云合眺望天际的眼缓缓回到流苏脸上,她有一双识人的眼。“我绝不允许任何遗憾悬挂在红豆心上,一个遗憾对她而言够了,太够了。”他敛起浅笑的唇角看来冷似飞雪,“而我,只想请小师父你再帮个忙。”

    “请说。”

    “敲醒炎官混沌的蠢脑袋。”

    ※※※

    真是一句玩笑话。

    她是个出家人,怎能用暴力来解决棘手之事?虽然她敲木鱼敲得驾轻就熟,但敲人头可就拿捏不准力道。万一石炎官记忆无法恢复便罢,敲出其他毛病可如何是好?

    原来是她误解了白云合的语意,他所谓的“敲醒”并非残暴的实际行动,而是夸张的修饰说法。

    即使如此,凭她之力又岂有可能敲醒石炎官那颗千年不化的顽石脑袋?

    然而,她仍是被笑得像只黄鼠狼的白云合给推进了石炎官房里。

    看来“死道友不死贫道”绝对是白云合奉行的座右铭。

    她甫踏进门就瞧见石炎官拎着湿布巾捂着鼻子冷敷,她轻手扳开布巾,在黑胡中隐约看到巴掌大小似的淤青正镶嵌在他脸部正中央。

    石炎官自从白白承受白云合一击之后,发起顽劣孩子心性的臭脾气,硬是不再见任何“陌生人”――只除了东方流苏。

    “你的鼻子还在流血吗?”她走近石炎官。

    “没有,可是呼吸,会痛!”他埋怨着。

    “谁叫你要伤了红豆。”她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意思。

    “我不认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石炎官才刚说完话,便在东方流苏不谅解的眼神中缓缓低下头。

    好嘛,他承认自己不是故意要推那个称他为小干爹的丫头,他躲在房里足不出户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害怕再见到那丫头,害怕从她眼中看到一颗颗殒灭的小小希冀。

    “你说话非得这么伤人?同样一句话,何必说得这般直接?见到每个人伤心难过,你就有无法言喻的快乐是吗?”

    “你们这群人才奇怪,每个人眼巴巴地看、看着我,盼不得我、我马上开口一个个叫出你们的名字,但你们有没有替我想过,我连自己的名字都、都是从你们口中听来的!你们急,难道我就不急?!你以为面对一张张陌生又空白的脸,以及我每问一句话就痛哭失声的人,我心里就好受吗?妈的!”石炎官气得回嘴,但他说话速度很慢,慢到像是一字字咬牙道出。

    末了,还不忘以粗话总结。

    东方流苏坐在他对桌:“每个人都讨厌遗忘,无论是被动或主动。你是遗忘的一方,而我们是被遗忘的一方,很抱歉我们太过心急而忽略了你的感受。”她唇边勾起一抹苦笑,“我无法体会忘却了曾经出现在生命中的过客是什么滋味,但我却尝遍了被人遗忘的心酸,无论是有心或无意的遗忘,同样教人悲哀及胆怯。”

    “你……”

    她缓缓起身,站在他举臂可及之处,摊开双手:“分明我就站在这里,却让人视若无睹地有心失忆,以及现在连我的名字都唤不出来的无意遗忘……”石炎官怔忡,愣愣地看着她的眼,他的确不清楚小尼姑的名字――也许他曾经记着、念着、叫着,但在无心之间,却将她遗落在某处紧合的黑暗记忆中。

    而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开口闭口地反复说着“我是谁谁谁……你忘了我吗?”,她从不这样朝他说话,只是静静地、默默地为他布菜、端药,或询问着他的伤势是否好转,仅此而已。

    “你若希望我记住你,为何……你又从不在我面前提及自己?”

    “提与不提有何差别,对你而言,那不过是崭新的名字,一个陌生的名字。”她笑得自嘲。

    石炎官深呼口气:“你说话真酸。别忘了,我并非自愿如此。”

    “是呀,你非自愿,所以我们就活该倒霉任你欺负。”

    “我没有欺负你们。”

    “你有。”

    “我没有。”

    “那你挪动尊脚到红豆房里去瞧瞧,她整整哭了两天,不只是因为你的失忆,更因为那天你的举动――若这不算欺负,那请你教教我,你所谓的欺负又是什么呢?”她并非有意将过失揽在石炎官身上,只想激发他回想过去的原动力。

    石炎官无语抗辩,只能吹胡子瞪眼。

    良久,他才再开口:“好,就算我因为丧失记忆而无心伤、伤害了她,那你也不能将什么有心失忆的罪名挂在我、我头上。”

    “我不会乱扣罪名,‘有心失忆’并不是指你。”她低眸。她指的是那个她自小生长到大的东方府邸,那个从不曾给予她关心或注意的家……“不然是指谁?”

    她瞅着他。

    “这对你来说应该比不上找回关于你自己的记忆来得重要吧。有空探索别人的隐私,倒不如向白公子、红豆或青魈多问些自己的过去。”

    石炎官右手一勾,环住东方流苏腰间:“我觉得探人隐私有趣多了,要不然,你每说一件关于‘有心失忆’的事,我就听众人说一回我的过去?”

    “怎么算都是有利于你,我何苦呢?”

    “那你又何必强逼我尽早恢复记忆?对你又没有益处?”他咧嘴一笑,反将她一军。

    “说得有理,是我多事了,你就自个儿慢慢窝在这里享受宁静和孤单吧,不奉陪了。”她试着拂开他的熊掌。

    他的左熊掌辅助右熊掌,钳制在她腰后:“别生气嘛,我说笑罢了。不然,我每听众人说一回过去,你再告诉我关于‘有心失忆’的事,这样行了吧?”

    换汤不换药。东方流苏撇撇嘴,仍是妥协点头。

    “好,那你可以开始说了。”石炎官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什么?”

    “你不是要告诉我,关于我的过去吗,我等着听呀。”

    “我不认识过去的你。”她以前就告诉过他了。

    “说说你所认识的我也行。”反正只要等她稍微讲个三四句,他就能正大光明地挖她隐私了。

    她挣开他的臂弯:“我还是去请白公子和红豆来告诉你――”“不,我要自己选择‘说书者’。”

    “别任性……”

    “我偏要。”他一脸耍赖、耍贱的痞样。

    她暗暗叹息着,他什么都忘了,就是忘不掉顽劣恶性。

    好吧,硬着头皮开讲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土匪――不过是仍存善心的那种。我们头一回的相识是在破庙里,当时的你受了点小伤,我正巧救了你……然后你直嚷着要、要报答我,并且要向我学习……渡世教人的精深佛法,你、你以前最喜欢听我念佛经,还相当有悟性……”天上诸神诸仙,我只是想让他回归正途,所以撒了点……小谎――东方流苏冒着死后下地狱割舌的危机,支支吾吾地吐露,并不断在心底忏悔。

    石炎官眯起眼:“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心虚?”

    “哪、哪有。”

    “你该不会诓我吧?”他的浓眉动了动,带着深深的探索及检视。

    对,她就是诓他!心里虽然如此想,她嘴里仍道:“当、当然不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听起来,我以前人还不坏。”

    “是呀是呀,所以请继续保持。”她双手合十。

    丧失记忆的人总是比较吃亏,石炎官无从验证她话里的真伪:“我就信你一回。现在,换你说了。”

    “我有种被设计的窝囊感。”东方流苏咕哝自语。

    “你在碎碎念啥呀?”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着该由哪段过往开始叙述……”石炎官提供主意:“说说你为什么,出家当尼姑。”他指着她让初生的嫩毛遮蔽掉万丈光芒的小光头。

    他还真会挑,一挑就挑到最烦琐的故事桥段。

    “这是很长很长的故事。”

    “没关系,我想听。”

    她挑了张椅子坐下,却被石炎官将她“搬”回他腿上。

    “这样很不自在。”她皱起细眉。

    “我想这么咫尺距离,看你。”他笑,而且这种亲呢的感觉很熟悉。

    东方流苏强压下心底涌起的羞涩,却阻止不了脸上泄秘的火红云霞。

    “你这张脸实在不适合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尤其瞧见他毛茸茸的黑熊脸孔,不由得破功轻笑。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蓄满黑胡。”他也一头雾水。

    “说不定你黑胡底下的五官――嗯,很耐人寻味。”她露出趣然的好奇模样,“要不,我找白公子及红豆来问问,兴许他们会明了你留胡子的始末噢。”她也很想知道他“弃人当熊”的心情转变为何?

    “我对我的胡子不感兴趣,我对你的光头比较好奇。”他兀自坚持。

    东方流苏仍是浅浅地笑,笑得飘忽,开始提及属于她的故事片段:“……出家为尼对我而言,除了是种新奇而有趣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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