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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2

作者:倪匡
更新时间:2018-02-15 00:00:00
该到了!”

    我正想问他在等甚么人,红绫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口“妈到瑞士去了。”

    我不禁大是奇讶──白素答应和我分头去营救铁天音的,怎么忽然跑到瑞士去了。

    我忙道“她有没有对你说,到瑞士去干甚么?”

    红绫还没有回答,门铃响起,她跳过去开门,铁旦面对门口,先看到来人是谁,他沈声道“你们来了!”

    我才转过头去,就看到两条人影,一大一小,疾掠了过来,来到铁旦面前,一起跪下,一跪下就叩头,一叩头就叫“义父!”

    这一连串的行动,叫我看得呆了,尤其进来的那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就是大美人朱槿,另一个是小美人水荭。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一个头有余,可是水荭娇小匀称,一样看来腰细腿长,娉婷动人。

    朱槿和水荭都同一身份,我知道她们自小就受严格的训练,成为出色的特工人材,铁旦曾负责全盘的情报工作,那十二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正是由他作最初的训练的。

    但是我也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竟会以父女相称。

    而且,铁旦如今只是一个无兵无勇的废人,朱槿和水荭身份特殊,本身有将军的头衔,不论是哪一派的势力当政,她们的地位不变,都可以说是叱吒风云的大人物,可是她们对铁旦的尊敬,却是一看就可以知道,出于至诚。

    这时,看她们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铁旦,那神情就是女儿久别慈父,重逢之际的喜悦,多少亲情的思念,洋溢在她们的俏脸之上,再也不可能是假装。

    我和她们这一组身份独特的美女,多有接触,只觉得她们又美丽又能干,又机伶又聪明,可是总觉得她们有点不类真人──被训练得成了“机器”或“工具”。

    可是此际,看到她们竟然流露出这样真挚的感情来,我也不禁大是感动。

    铁旦伸手,在她们的头上轻抚著,声音也有点发哑“起来!起来!”

    两人跪著,向前移动了一下,靠在铁旦的膝前,又是高兴,又是流泪。

    铁旦也大是感概“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

    水荭道“当然能见,一直能见!”

    朱槿也道“真是太高兴了,义父,我虽然没见著天音哥,可是知道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铁旦沈声道“连你也见不著──”

    他只说了半句,就眉心打结,我也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朱槿的身份又高又特殊,连她也见不著,那铁天音的处境,当真不是很妙了。

    铁旦显然比我更明白内里的情形,他并没有问何以朱槿见不到人,我则失声问道“何以你也见不著?”

    朱槿道“系统不同,指挥不动。”

    铁旦吸了一口气“她们是军方的,拘禁天音的,是另一个机构。”

    朱槿又道“若是我一定要见,自然也可以做得到,可是这一来,太著痕迹,反倒打草惊蛇。好在我有人知道天音如今虽然被拘禁,但是他对各方面来说,都重要之至,所以没受甚么委曲。”

    铁旦闷哼了一声“你们别说空话安慰我了,他现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一方面要他供出众多的人来,一方面要他守口如瓶。他供了,是死;不说,是死,我想不出还有甚么活路来!”

    铁旦一口气说完那番话,面色铁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在颤动。

    他毕竟是在那种权力场中翻过筋斗的人,所以很明白其中的情形。

    经他一说,我也明白铁天音的处境,确是大大地不妙了。

    在派系斗争中,不论有多少派──最高领袖曾说党内无派,稀奇古怪。不管多少派,最先起正面冲突的,必然是势力最大的两派。

    待这势力最大的两派,经过一番剧斗,分出了胜负,其他势力较小的派宗,或曾替胜方出力,自然水涨船高。不幸押错了宝,曾替败的一方摇旗呐喊,那自然也倒转下来,呜呼哀哉。

    而今,铁天音是夹在两大派之间,那个“死者”是首先被开刀的,死了之后,铁天音作为他的主要助手,目标自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逼死了死者的一派(不论死者是怎么死的),必然要趁胜追击,宜将剩勇追余寇,要在铁天音身上把打击面扩大,“除恶务尽”,以求把对方彻底击败,打倒在地,并且踏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而已经输了一仗的那一方,处境不妙,落在下风,自然要力求自保,那么,铁天音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铁天音把所知的一切全说出来,那么,这一方就要面临大打击了!

    我想到这里,失声道“不好,天音坏在他自己人的手里,可能性更大!”

    铁旦、朱槿和水荭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定了我,彷是在讥嘲我“你怎么到现在才弄明白这一点啊!”

    我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以确认自己的后知后觉,要置铁天音于死地的,当然是他的“自己人”!

    他的自己人,最怕他说出甚么来,所以要灭口──那个死者,也大有可能,正是被自己人灭了口的!

    我越想越乱,一面摇头,一面道“真对不起,对这种情形,你们是司空见惯的闲事,我却一点经验也没有,连现在,天音究竟落在哪一方面的人手里,我也无法可以确定!”

    铁旦沈声道“当然是落在敌人的手里,要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早已一命归西,‘自杀身亡’了!”

    正由于他说得如此肯定,所以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

    铁旦的话,确实是可怕之极,试想想,一个人落在敌人手中,尚可以有活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却是死路一条。这“自己人”三字,竟然有这样的涵意在,人性在这方面所暴露出来的丑恶,实在令人无法不全身发冷。

    而朱槿和水荭立时点头表示同意。

    铁旦咬牙切齿,向朱槿道“你和他,还可以传递信息?”

    朱槿神情紧张,点了点头──这表示她虽然可以做得到,但也一定极其困难。

    铁旦一字一顿“带信进去,叫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道“我们得到的报告,天音哥确然甚么也没有说!”

    铁旦道“这就是他还能活著的原因,再去提醒他一遍,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答应了一声,水荭道“现在,要找出一个女人来,对天音哥大有帮助。”

    我还没问是谁,铁旦已经道“卫夫人已经到瑞士去找了。”

    铁旦这句话,奇峰突起之至。

    看来,在我到勒曼医院去那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真还不少。

    我想向他们提及我在勒曼医院的经历,可是事情接著发生,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而且,我叙述经过,最后自然要有陶启泉和大亨在场。

    所以,这时我只是问“甚么女人?”

    朱槿道“那‘死者’死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这个女人名字叫浮莲,是死者的情妇……之一,死者有大量的赃款,在这个女人的名下,还有许多机密文件是由这个女人保管。”

    我一听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浮莲”,就怔了一怔,因为这名字,正如朱槿、水荭她们同类,难道这个女人也正是她们的同型人物?

    我挥了挥手,向朱槿望去,朱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那是她已知我想到了甚么,而且已回答了我。

    我又向水荭道“和你一样,她的名字,也是水上的花朵!”

    水荭撇了撇嘴“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我一向和她合不来。”

    水荭说了一句“她要是念旧情,明知她一走了之,天音哥就会出事,她根本不应该走。就算不知道,现在天音哥出了事,她也应该立即现身!”

    我正想问这个女人现身,铁天音就可以无事了吗?

    但是我还没有问出口,朱槿已然道“她虽然和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性格不同,她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出人头地,作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我不是感叹:“以你们的身分而言,已经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了啊!”

    朱槿道“她可不那么想,所以她和当权的一些人物,关系很密切,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反倒疏远。”

    铁旦喃喃地道“我当时,千小心,万小心,也会挑错了人。”

    水荭又道“现在要她出来,只怕难得很了,落在她名下的赃款,有好几亿美元,她怎肯再自投罗网?”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恩怨,我也不能全部明白。

    我急急问“找到她,为甚么就能保铁天音的安全?”

    朱槿吸了一口气“她是聪明人──那死者,也不是蠢人,他们两人,一起上下其手,以权敛财,大贪特贪之际,也知道总有一在,权位一起变化,几千百件事中,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死罪。所以他们都铺定了后路,准备了一批资料,把重要的活动,甚么人甚么人得了甚么好处,甚么人甚么人在海外有多少存款,这些存款是怎么得来的,都记录在内。现在当权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乾净的?他们掌握了这些资料,足可得保安全。”

    我一面听,一面大摇其头“非但不聪明,而且蠢笨无比,他们难道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有这份资料在手,就成为每一个人的敌人!”

    朱槿道“但也能使人人忌惮,怕他们会把资料向外公开。”

    我道“没有用,那‘死者’不是死了吗?”

    朱槿一字一顿“若那死者之死是浮莲下的手,就很易理解了!”

    我陡然一震,站了起来“你不是说,浮莲是死者的情妇之一吗?”

    朱槿道“那是一种纯利害关系的男女结合,到了紧要关头,还有甚么干不出来的──当然,那只是推测。”

    水荭一扁嘴“我看推测也就是事实,何以她能逃走,死者却非‘自杀’不可?”

    我越听越乱,大口喝了两口酒,才勉力定下神来。

    然后我问“那份资料,在浮莲手里?”

    水荭道“自然,没有这救命灵符,她怎敢逃走?”

    我又有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那是由于我想起,那些女孩子,她们想改变身分,极其困难。那个浮莲,以为掌握了一大批人贪赃枉法的资料,就可以远走高飞,令得所有的人投鼠忌器,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这样做,最大的可能是,替她惹来杀身之祸!

    除非她有非常的办法,不然,凭普通办法的逃亡,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所谓“非常办法”,当然是不寻常之极,我所知的两个,一个海棠,她放弃了地球人的生命形式,转化为外星人,过程痛苦之极,而且从一个美女,变成了紫酱面色的章鱼类物体,也不知道她心理上是如何承受得住的。她以无比的坚毅和勇气,才创造了自己的新命运,摆脱了“人形工具”的身份。

    另一个是柳絮,她比较幸运,这个本来在体内藏有小型核武器的美女,随时可以以意念发动爆炸,毁灭一个中型城市,她有幸遇到了新生命形式,活了的机械人康维十七世,这才得获新生,那“老人家”年轻十年的安排,也是她重获自由的条件。

    这两人的经历,何等艰难复杂,曲折之至,这个浮莲,只想凭一份资料,就逃出生天,岂不是太天真了么?

    我一面想,一面喃喃自语“她所掌握的,只怕不是救命灵符,而是催命符咒!”

    水荭又道“现在可以救命,等到局势明朗之后,就是催命。”

    我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各派正在争斗,任何一方的污点,要是叫对方抓住了,那就是致命伤,会成为对方手中有利的武器,所以,人人都怕这份资料内容暴露,浮莲的安全,当然也有保障。

    等到大局已定,其余各派纷纷被拉下台来,失了权势,只有一派独尊,那么这份资料,也就一钱不值了。因为垮了的一方,罪名早已成立,再多点罪也无足轻重。至于胜的一方,大权在握,朕即国家,贪赃枉法,小事一桩,谁敢追究?

    到那时候,浮莲的护身符不再存在,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我对这种情形,一直心生厌恶,所以一时之间,默然无语,同时心中暗念,白素到瑞士去,最好找不到浮莲,因为就算找到她,像她这种人,怎肯把资料拿出来救铁天音?白令我们去这浑水!

    我在沈默了一会之后,把我所想的一半,说了出来,我道“就算白素找到了浮莲,她怎肯把资料交出来?”

    铁旦沉声道“不必她交全部,只要她交出一点点就可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是哪一方面扣留了铁天音,只要有这一方面的罪行记录,也可以要胁他就范了。

    我没有再说甚么,朱槿这才问我“勒曼医院对老人家的事怎么说?”

    铁旦愤然“怎么说也没有用,老人家现在就算可以下命令,也不会有人听了!”

    这种情形,铁旦对我说过,但是朱槿却有不同的看法,她道“有用,现在还有用,等到大局定了,那才没有用了。”

    铁旦望了朱槿片刻,在想朱槿的话,想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同意了朱槿的说法。

    而我,在朱槿一说的时候,我就同意了她的说法──老人家的话,现在还是有力量的。现在,正是各派势力争斗之际,谁都想挟老人家以自重,老人家的话,就还能起到作用。

    若是等到大局已定,胜负已分,大权在握,老人家纵使曾经叱吒风云,到那时,也是烂泥一团,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谁还会听他的?

    我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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