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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1

作者:亦舒
更新时间:2018-02-24 00:00:00
吧。”

    蔷色停睛一看,“没有。”

    “那么,告诉我,我是谁。”

    “钟藉良。”

    “好好好,来,放下酒杯,告诉我,你为何泪流满面。”

    “我预备喝完了去找你。”

    “为什么?”

    “酒可壮胆。”

    这个年轻人一征。

    蔷色说:“带我去你房间。”

    “我哥哥在舱中。”

    “那么,到我房间来。”

    一个美少女作出这样的要求,婉拒简直是无礼,钟藉良硬着头皮扶起她。

    “回房去洗把冷水面就好。”

    他与她走向房间。

    说也奇怪,蔷色的脚步相当稳,脸上带甜美笑意,一丝不觉异样。

    进了房,她紧紧拥抱小钟,把嘴唇送上去。

    钟藉良明知这是飞来艳福,感觉一如亲吻柔顿花瓣,可是来得太过突然,手足无措。

    蔷色放开手,责怪地问:“你没有经验?”

    他呆瓜似答:“我没有,你呢?”

    蔷色颓然,“我也没有。”

    二人啼笑皆非坐下。

    然后蔷色歇斯底里笑出来。

    小钟解嘲地说:“也许,我们需要更多酒精。”

    “不,可否听其自然?”

    “我是都市人,不知什么是自然。”

    蔷色笑得前仰后合,翻倒在床上。

    等到笑声停止,小钟搔着头皮,想再与她说几句话,一看,她已经睡着,正微微打鼾。

    他也笑了。

    他知道这美丽的女孩子心情不好,可是没料到她这次会如此失态。

    他替她盖上一层薄被,悄悄离开舱房。

    稍后他问兄长:“倘若有女投怀送抱,应该如何?”

    他兄长已经廿一岁,头也不抬地说:“我劝你有便宜莫贪。”

    他说:“谢谢你。”

    第二天,蔷色来敲他门。

    他笑说:“早,睡得好吗?”

    蔷色与他走到甲板上,“昨夜真对不起。”

    “你尚记得隔宵之事?”

    “没齿难忘。”

    蔷色例着嘴向他笑,色若春晓,一朵芙蓉花般容貌,要待她没了牙齿,不知尚需几许年。

    钟藉良想,出了洋相也值得,能叫她没齿难忘是难得的。

    他握着她的手。

    她满不好意思地挣脱。

    “为何如此不安?”

    “家里有事,令我烦躁不已。”

    “先把陆上地址告诉我,以便日后可以联络。”

    他似有预感。

    当天中午,陈绮罗昏睡未醒,经过船上医生检查,决定把她用直升飞机送上岸诊治。

    他们走得十分忽忙。

    在尼斯逗留一天,便乘飞机返家。

    蔷色没有向钟藉良话别。

    晚上,他与船长吃饭时才得知这个消息。

    因此他份外珍惜手上的地址。

    可是钟家住纽约长岛,千里迢迢,如何再发展这段友情?

    “到家了。”绮罗疲乏地说。

    蔷色这才知道,电影或小说中,病人垂危还不住说话真是艺术夸张。

    原来讲话需要那样大的力气,而陈绮罗已经气息微弱。

    断断续续,她也道出心中意思。

    “有一位友人,”她说:“母亲逝世后始终不能释然,一夜,被犬吠吵醒,她启门,泪流满面,大声问:“妈妈,是你吗,是你吗”。”

    蔷色很小心地伏在她身边聆听。

    停了很久,陈绮罗说下去:“我不会回来,你不用开门唤我。”

    她辞世那天,差数日才到三十八岁。

    蔷色伤痛,精神恍惚,握住绮罗的手良久不放,两只手部瘦骨嶙峋,一时不知是谁的手。

    接着一段日子,她整晚起床。

    她听见声响,继母房中有人。

    她推开房门,看到绮罗与父亲正坐在床沿聊天,看到她,拍拍床褥,“蔷色过来。”

    蔷色进房去,看到父亲头发乌黑,十分年轻,再低头看自己双脚,发觉穿着双小小黑色漆皮鞋,原来她还是小孩。

    就在这个时候,梦醒了。

    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睁大眼睛半晌,前尘往事,才沓沓回转。

    天蒙蒙亮起来,在这个时分,蔷色决定去美国东岸升学。

    利佳上已搬回他自己的家去住,绮罗患病好似已有十年,其实不,头尾只得十九个月。

    有事他才约蔷色会谈。

    他迅速消瘦,不到一个月,已去掉一半多余脂肪。

    神情镇定,只在他眼睛里可以找到一丝哀伤。

    他们谈论绮罗,如说及一个远方的朋友。

    “她对钱财视作身外物。”

    “是,从来不是拥物狂,这点值得学习。”

    “她有一个奇怪的心愿,她同我说,她希望可以走回时间隧道,去同少年时的自己做朋友。”

    蔷色微笑,“那自然是没有可能的事,稍后,她找到了我,她说我像她,所以深爱我。”

    大家都笑了。

    “她有无入梦?”

    “没有,你呢?”

    “也没有。”

    “她一早说明不会来看我们。”

    “绮罗不似这般无情之人。”

    “已去到另外一个更好的地方,还回来干什么。”

    “不想念我们吗?”

    “将来总会见面。”

    蔷色亲自办理入学手续。

    一百日过后,她才去理发,接着除下素服,不过,她最常穿的衣物是白与深蓝,无甚分别。

    她把头发剪成小男孩那样,省时省力,不用花时间打理。

    利佳上外型变化比她更大,他已恢复到从前模样,蔷色知道他也在康复中。

    利君自嘲:“看,身体如气球,一收一放,相差三十公斤。”

    “医生怎么说?”

    “要小心饮食,不能再有第二次暴涨。”

    蔷色笑得弯下了腰。

    利佳上看着她如花一般的笑靥,怔住半晌。

    年经的生命又渐渐恢复生机。

    “学校方面怎么说?”

    “欢迎我加入大家庭。”

    “你那成绩真无往不利。”

    “是,学校看分不看人,社会看钱不看人。”

    利佳上十分困惑,“什么人看人?”

    蔷色答:“恋人。”

    利佳上说:“可是恋人往往看错人。”

    “所以你说惨不惨。”

    半晌蔷色站起来,“我去问妈妈可要外出吃饭。”

    谈得忘形,一时忘却继母已经去世,话一出口,立刻察觉,不禁恻然。

    过两日,蔷色刚起床,在盘点升学行李,听见有人按铃。

    她似有预感,连忙摔下纸笔跑出去阻止佣人开门,已经来不及。

    方国宝女士已经站在她面前。

    方女士若无其事坐下,吩咐女佣:“给我一杯黑咖啡。”

    蔷色一时不知是厌恶还是悲伤。

    方女士说:“听说你承继了八位数字,做得很好呀,若不是我提点你,你也不会知道怎么做,服侍她那么多年,都是你应得的。”

    蔷色握着拳头。

    真讽刺,方女士倒以口魂一般,时时出现。

    她说下去:“你好歹得分些给我。”

    什么?

    “朋友尚有通财之义,你发了这一注,不能忘了我。”

    蔷色凝视她。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不与你计较,”她厉声说:“钱可不能少了我。”

    蔷色仍不出声。

    “你生活既无问题,就应该照顾我!”

    乔色忍无可忍走过去打开大门。

    “你拨十份一出来,百来万,我马上走。”

    蔷色声音十分平静,“你不走,我即时报派出所。”

    “你竟这样对我?”

    “走。”

    方女士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一百万对你来讲不是大数目,你轻而易举可以拿出来。”

    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两个人,一个是利佳上,另一个是石志威律师。

    石律师认得方女士,他呵哈一声,“真巧,方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快随我来把话说清楚。”

    他真有办法,一手拉起方女士,一阵风似刮走。

    蔷色嗤一声笑出来。

    利佳上诧异问:“是怎么一回事?”

    “讨钱。”

    利佳上莫名其妙,“你何来的钱?”

    “她硬派我承继了千万财产。”

    “没有的事,不过由石律师按月发放生活费给你。”

    “那真得出别人的嘴巴说出来她才会相信。”

    “要待你廿五岁后方可动用部份财产。”

    “即使我手上有现金,也不会给她分毫。”

    利佳上不再加插意见。

    蔷色深深呼出一口气。

    “你们找我何事?”

    “石律师打算把学费及生活费交给你。”

    蔷色点头,“我真幸运。”

    希望永远可以摆脱生母,开始新生活。

    利佳上忽然轻轻问:“你不是要故意避开我吧。”

    蔷色一怔,轻轻别转头去。

    隔很久才说:“明知何必故问。”

    “绮罗所说,不必当真。”

    蔷色微微笑,“她洞悉一切,她知道我爱你。”

    利佳上十分意外,整个人僵住。

    “那时才得十二岁罢了,就知道除出你,不可能有他人。”

    利佳上像一尊石像,动也不敢动,屏息。

    “可是,你是继母的丈天,一度是,终身是,我还是远走高飞的好。”

    要过了很久很久,利佳上才回过头来,“你自幼无父,渴望寄托。”

    蔷色失笑,“我是那样幼稚的人吗。”

    利佳上无言。

    过片刻她站起来,“我还要出去办一些事。”

    她侧身而过,没有再与利君的目光接触。

    吐了真言,心里舒服得多。

    可是这并非说真话的时候,二人的心因绮罗离世受伤又肿又痛,已无能负荷更多。

    才到仲夏,蔷色已动身到纽约。

    石律师替她租的公寓靠近中央公园,是条内街,好地段,可是看不到园景,故房租不算顶贵。

    蔷色选购了一辆二手白色吉普车代步。

    尚未到入学时间,故此天天在街上逛。

    一日在大都会美术馆东方文物部聚精会神研究一幅八大山人的画,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蔷色,蔷色。”

    她转过头去,心内倒有丝欢喜,他乡遇故知,不亦乐乎。

    可是有一女孩子比她更快应道:“在这里。”

    原来是同音名,也许叫的是式式。

    蔷色复低下头。

    半晌,有人过来笑着用英话问:“你也叫适适?”

    蔷色连忙答:“是,我以为是叫我。”

    “多巧。”那女孩圆脸圆眼,十分亲切,“东方文物,大英博物馆藏品最丰富,老英至懂巧取豪夺。”

    蔷色笑。

    “雕像头部与手指最美,都被琢下运返祖国,留待身躯给美人欣赏。”

    蔷色一听,骇笑不已,因活脱脱是事实。

    女孩伸出手,“我叫贾适适。”

    蔷色写给她看,“我名甄蔷色。”

    “呵,原来这样写,”她扬声,“哥哥,来这边。”

    蔷色抬起头,看到了刚才叫名字的人。

    蔷色何等聪明玲珑,一看,就知道由他差妹妹过来搭讪,故只笑不语。

    “我的挛生兄弟,叫贾祥兴,来,我们一起逛。”

    可是蔷色不想结交朋友,“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兄妹俩交换一个眼色,适适说:“改天一起喝杯茶如何?”

    “好。”

    “这是我们电话地址。”

    蔷色只得收下。

    溜出大都会,走到街上,看手上地址,才纳罕世界那么细小,他们兄妹竟与她住同一幢公寓大厦,低两层,保不定会在电梯里碰上。

    回到公寓,她做了一个沙律,捧到小露台,开瓶白酒,坐着慢慢享用。

    忽然心底升起一丝罕有喜悦,呵,升格做大学生了。

    也许什么都学不到,也许毕了业也等于失业,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值得羡慕的身份。

    蔷色对留学已有丰富经验,可是大学给予他们的自由,却令她讶异,前后才隔一个暑假,之前什么都受管制,之后一切凭自主选择,太奇妙了。

    蔷色选读新闻及政治科学两项科目,登记当日,已结识了一大帮同学。

    回家时嘴角含满意笑容,进了电梯,按下十字,有人急急跟进来。

    “你好。”

    蔷色连忙也说:“你好。”

    那人说:“你不记得我了。”

    蔷色抬起头细看那人,“我们见过面吗?”毫无印象。

    那人微笑,“我叫贾祥兴,我有个妹妹,叫适适。”

    蔷色呵一声,适适。

    “你来访友?”

    “不,我住这里。”

    贾祥兴不信有如此好运气,“我住八楼。”

    蔷色并无进一步表示,“那多好。”这三个字一点意思也无,可是讨人欢喜,不会犯错。

    电梯到了十楼,她轻轻走出,说了声再见。

    为什么拒人千里之外?

    因为蔷色相信,约会的异性,至少要叫她的心大力跳动几下,或是手心冒汗,不能太舒服,否则,还不如在家看电视。

    而这位某君,就是令她太松弛,堪称一点感觉也无。

    反而是他的妹妹适适,活泼明朗,蔷色愿意再见一次,甚至多次。

    说到曹操,曹操即到。

    门铃一响,门外正是贾适适。

    她带来一盆水果。

    “原来是芳邻。”

    “欢迎请进,告诉我关于纽约的寻幽探秘之道。”

    适适笑,“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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