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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情义(附公告)

作者:思君如故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7:48
谢轻容与谢轻汶谈话,苏竹取却领着文翰良往外间亭子里坐下,由方圆陪侍在右,尚算清闲。

    “郡主,你是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曾过来?”

    他还是要忘记改口,苏竹取便由得他去了。

    “哎呀,都是你母后太坏,撵我去北疆,风大雪冷,瞧我的手跟脸,都给冻得糟糕了。”

    文翰良啪一下把手拍在她手上,摸了一把,似乎是不如从前所摸得光滑。

    “的确如此。”

    苏竹取忍不住要拧他脸:“小小年纪,学得都是登徒子的招数。”

    文翰良笑。

    “你以后回宫去也这样?你父皇不气你才怪。”

    说起这个话题,文翰良却并不显得有极大的兴趣,反而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

    “我瞧母后并不想回去。”文翰良托着下巴问:“那我为何要回去?她为何要带我出来?”

    终于到了这样的年纪,终于到了这样的时候,苏竹取听见这些问题,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却只能摸摸他的头。

    “太子不要想了,有些事儿,哪里说得清楚?想得清楚?”她道:“倒不如不猜,不想,对你好的,总归是好。”

    太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此时方圆趁机道:“公子与迷鸿君可要添茶?”

    两人都点头,文翰良道:“我的茶里要加甜枣。”

    方圆道:“我知道。”

    说完,手脚麻利地招人来,为二人添了茶,在文翰良的茶盏里,加了三四颗蜜枣。

    抱着茶咕噜咕噜喝的文翰良,模样与当年都已不相似;这稚气动作,也是宫里瞧不见的。

    但他终究是要回去!

    想到此处,苏竹取不由得觉得谢轻容很不值。

    太子将来若回宫去,被别人教养,未必会全记得她之好处,说不定还要被重提当年旧恨,如此一来,新恩不添,还报旧仇。

    文翰良非她所出,赵妃曾蓄意加害,这样算起来,她也实在无需偿还什么,如此作为,是为初心。

    谁对她好些,她便也对谁好,与天底下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她做个好人,都要做得好似漫不经心,实在是让人感慨。

    别人不明白的,还当她是要贪图什么,其实她要的,也就那么一点。

    喜欢的人儿,喜欢的事儿,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不少。

    哎呀,她真是太怨了,怎么半点儿都跟人家不相似?只觉得自己十分无情又无理取闹呢?

    苏竹取想着,远远瞧见谢轻汶来了,却不见谢轻容。

    她与文翰良都站起来。

    “舅舅。”

    “大哥。”

    苏竹取与谢轻容差不多的年纪,旧年一同在宫中玩耍,对谢轻汶之称呼,一直随谢轻容,不曾有变。

    谢轻汶点了点头,开了口。

    “戚从戎在何处?”

    苏竹取愣住,不料他问得如此简单明快。

    距离无名山庄五里,方有客栈,足见此处之偏僻。

    这客栈,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粗陋简鄙,全不符合远来贵客的身份。

    然而戚从戎却不介意,再往北去,条件还比此处艰苦,如今有瓦遮头,软褥大床,已经很好。

    他实在不算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已经习惯了各种粗物。

    再者,这客栈随时偏僻,却有掌柜亲酿的花雕,其实也不算是名酒,却很适口,戚从戎一日喝一壶,不算多,却觉足够。

    切一斤熟牛肉,再添一碟花生米,经油一炸,恰到好处,松脆可口。

    这里的夜风吹得也紧,店里的人客平常只得他一人,今天酒喝到一半,却有另外的人来了。

    连掌柜都觉得惊讶,问:“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那人道:“都不是,我来寻人。”

    那掌柜听了,悻悻的也不再招呼,由得他随便。

    戚从戎听得声音耳熟,也不回头,自顾自饮酒,直到那人到面前坐下。

    “从戎。”

    一声呼喊,唤起久远记忆。

    “大哥,你还活着呐。”

    这样的眉目,这样说话的神态,当真是不曾有变。

    仿佛时空错乱了一般,由得他回到了少年之时。

    曾经多期盼若是谢轻汶还活着,可以与谢轻容相见。

    可是如今看来,都是虚幻。

    他未曾料得谢轻容之身世,也未曾料得,谢轻容唯有对谢轻汶的喜欢,是与众人都不同的。

    这仗,远比输给文廷玉还更觉屈辱。

    谢轻汶道:“你为何不去见阿容。”

    “你若是我,你见不见?”

    “你还是这么骄傲。”

    “不及大哥与阿容多矣。”

    话虽然说得不恭敬,但是他还是叫掌柜:“添只杯子。”

    掌柜很快就来了,杯子是普通的瓷器,倒也洗得十分干净,只因这般的贵客,给的赏银是十二万分的丰厚。

    果然,戚从戎又给了他一小锭银子。

    掌柜千恩万谢地走开,戚从戎为谢轻汶添酒。

    “你以前不是这样喝酒。”

    戚从戎的性情,简单而热烈,他喝酒,是拿着海碗,举着坛子,从来都不曾像如今这样,一杯一杯的慢饮。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难得大哥还记得。”

    戚从戎与谢轻禾才是最亲近的,拿谢轻容的话来说,便是两个莽夫,拳来脚去,武力见真章,时常打架,不到片刻,又好得跟亲兄弟一般。

    “你有很多话想说。”

    戚从戎灌了一杯酒。

    “大哥与阿容都是天之骄子,活得又自在,又洒脱,未知你们可曾想过我与阿禾?”

    “这话是要为你自己说,还是要替阿禾怪我们?”

    谢轻汶与戚从戎,彼此心知肚明,若是谢轻禾会埋怨,那便不是谢轻禾了。

    众人之中,谢轻禾永不是最聪明,最顶尖的那个,小时候,还似乎有些笨笨的,等大了,越发的沉稳起来。

    戚从戎的性情都没怎么办,反而衬得更加他稳重成熟。

    皆是世情所迫,也因他与阿容的任性所致。

    谢家是名门大户,出他一个异端,已是尴尬无比;谢轻容是两朝皇后,即使如今逃出,明面上,宫中仍是尊她敬她,只说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谢轻禾之所行,与他不同,更与谢轻容不一样,足可称为良将忠臣。

    他并不是傻瓜,只是选了一条与他们不同的道路。

    家业二字,原是他这个兄长要担的。

    从来多少期盼目光,盯住了他们兄妹三人;而父亲却不在乎,说,只过你们的好日子便罢。

    谢轻禾从来不说自己好与不好。

    他在说之前,已经做了太多。

    文廷玉留他在朝,时而褒奖,时而刁难,总没个准头,谢轻禾是个看淡的,于他,一品二品三品,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个官。

    即使这样,他最多嘴上念叨几句,心中却是淡淡的。

    从小儿,便是他最不执著。

    幸得有这样的亲弟,若不然,谢轻汶怎敢离开?

    “呵!”

    面对戚从戎之轻笑,谢轻汶倒是很平静,一点都不尴尬。

    “你明知道,你们两个人都是一样,念旧情,不怨人,装,也装不出那样子来。”

    戚从戎苦笑。

    “大哥,我实在是比不得你。”

    对着何等的状况,都是一张平静面容,细致分析。

    戚从戎就学不来,他要么笑,要么怒,偶尔……也许还会想落泪,只是后来再想,觉得不算什么了。

    总比人都死了好。

    他是这么想的。

    “苏竹取告诉你,我在这里?”

    谢轻汶不答,也不点头,戚从戎知他是默认了。

    “女人,果然是信不得的。”

    “是么?我看竹取还好。”

    啧啧,竹取,竹取,叫得真亲密,戚从戎想,当真是八面玲珑的女人,连大哥都要青眼,还好他不上当。

    “难道会骗人算好?那阿容可有骗过大哥?”

    谢轻汶饮了一杯酒。

    “她是想骗,可惜骗不过。”

    那张脸上,竟生出淡淡笑意,不是从前带着小小的狡黠,又带几分鄙睨天下的笑容。

    如此温柔,戚从戎看得好不习惯。

    “你是来替阿容劝我的么?大哥。”

    谢轻汶点点头。

    “我怎么不觉得你有在劝呢?”

    谢轻汶道:“她是要我来劝,我来不来,是另外一回事,怎么劝,又是另外一回事。”

    轻描淡写,仿佛当真不在意此事。

    “那现如今大哥是要怎样?”

    “我来同你喝酒。”

    “哈!”

    “大哥很少喝酒。”

    “是。”

    “为何原因?”

    “对世事诸多不甘,醒中求醉,也算快意的一种,”谢轻汶道:“我并不觉得如今又哪样不好,只盼醒时多,何须求醉?”

    他说的道理,倒叫戚从戎觉得耳目一新。

    “我倒也不觉世间事皆是不好,只是觉得不畅快。”

    “我不畅快的时候,也不喝酒。”

    戚从戎挑眉。

    “要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而那人又偏巧是像阿容的那样的人物,你便知道,该有多难。”

    是很难,难于上青天。

    “既然如此,何不打晕,带她退隐去?”

    谢轻汶笑了,这回的目光仍旧温柔。

    “你下得去手?”

    戚从戎想想,只道:“就算下得去手,等她醒过来,又是天翻地覆;再者,我也打不过她。”

    这才是最重要的,打不过,什么都是空口白话。

    谢轻汶叹气。

    “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她呢?她那样的人,心眼多,又聪明,再多的事儿也经不住被她闹出来,又是睚眦必报,女人气度……除了一张脸略好看些,再没别的好处了。”

    正在饮酒的戚从戎听见这几句,差点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忍下去,也是呛得咳嗽连连。

    实在想不到,谢轻汶是能这样说话的人。

    “我原以为在大哥眼里,阿容没半点不好。”

    谢轻汶答道:“确实没有半点不好。”

    “那……”

    为何还如此说她?

    谢轻汶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仍旧是淡淡地道:“十分爱她,便觉得她是十全十美了。”

    这是真心话。

    “噗哈哈哈哈哈——”戚从戎近日里,难得放声而笑。

    “她有时候会踢把人当被子踢,”谢轻汶十分淡然:“翰良是这么说的,而且一说起来,脸色十分不好。”

    戚从戎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最后道:“这样看,她除了好看些,其他真的没什么好处。”

    说着说着,又开始喝起酒来。

    “我原来……并无自己想象当中喜欢她。”

    说着这话,双眼盯住杯中之酒,只见自己的倒影,被一滴水珠搅碎。

    年少之时,轻狂喜欢的人,避而不见,是为自尊,更为求而不得之苦痛。

    眼泪不敢轻纵,些许便够了,戚从戎又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是平静。

    谢轻汶道:“我陪你喝酒。”

    戚从戎道:“我还是不想见她。”

    谢轻汶点头。

    “我只是来陪你喝酒的。”

    叫他一声大哥,便有做兄弟的觉悟。

    谢轻汶回想当年,戚从戎跟谢轻禾打架,闹得不可开交,谢轻容跑来,说他们二人都很坏,都该被打;他便去看,果然两只小兽,比刀论剑,后来却全都失去了章法,最后滚在地上去,你抓我挠,即使体力不济都不肯向对方服输。

    好的时候别谁好,闹起来也比寻常人还凶狠。

    他只得上前去,一人脸上添道巴掌,拎着两只鼻青脸肿的小混蛋回去跪着。

    即便是他,想起来也忍不住要笑,哪堪谢轻容提起的时候,还要添油加醋。

    从前到现在,最坏的便只得谢轻容一个人,真真的混账小姑娘一个。

    现在戚从戎的身量,已与他相差无几,再不会有如此的景象,所以只得怀念。

    为争夺一个女人而反目,太过下作无情;那样的戏码,并不适合多年的情谊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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