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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三十九.棋瞳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对着傅怀歌撑开的扇子,笼罩在宽松的黑袍下的棋瞳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识。

    傅怀歌略有些赞赏的多看了几眼棋瞳,收拢扇子,抵在自己瘦削的下巴尖,笑道,“本少实在有些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你直接问出来便是。”棋瞳高高的扬起下巴,冷冷的道。

    “比如,你借刀杀人,杀了羌笛的原因,为了巫女族族长的位置?本少不信,至少论资质,论年龄,上有四音司,下有胡旋,如何也轮不到你,光是杀了一个羌笛有何用。比如,你自首的原因,以本少的推断,此事只会会牵涉上邪,你是巫女族的七音司,既不受怀疑,也不受牵连,上邪存亡与你何干?又如,你如何得知本少今夜能脱险,并一定会返回来寻你。再如……”

    傅怀歌眸底波光荡漾,笑得有些狡黠,“你为何会瞳术……”

    棋瞳沉吟下来,干净的脸庞填满了与她面相不符的沉冷,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硬是给她如花的年纪落上了一笔萧条之色。

    “第一,我的确是借刀杀人,但你并非一把甘为我所用的刀,对你这般心力强大的人,唯有近身施展瞳术,一旦近身,就必定会被你发现。你死了,便背着黑锅下地狱,你死不了,迟早会怀疑到上邪的头上,这一点我早就明白,我只是在被逼得没有了退路的情况下,迫不得已选择了你。”

    棋瞳抬眼,两眼像淬了毒,向着傅怀歌以雷霆之势逼过去。

    傅怀歌不为所动,笑吟吟地等着棋瞳接下来的话。

    “第二,我不稀罕族长的位置,但也绝对不允许羌笛那个贱人逍遥的坐上去。”

    棋瞳的语气凌厉而恶毒,面上的表情已经接近扭曲,令人实在很难将可爱与蛇蝎联想在一起。

    傅怀歌望着棋瞳扭曲的面庞,忽然记起,许多年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说,色彩斑斓的动物往往有毒。这么转念一想,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傅怀歌失笑,道,“为何。”

    “为何?你可知上邪的族人越来越少的原因?!你可知为何上邪的女人自一年前便只生男不生女?!你可知为何上邪的族长身体状况日益愈下却寻不到根源?!”棋瞳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忽然咆哮起来,瞪大了双眼,柔软的手指指着自己,青筋暴起,每问一句为何便颤着身子向前逼近一步。

    在西胡,生女便是为本族带去了福祉,生男便要被拿去祭祀,这一点,傅怀歌早有耳闻。

    “因为巫术。”傅怀歌轻声道。

    棋瞳一下子便冷静下来,淡淡的道,“是,羌笛用了巫术,一年前的乱世之争,上邪的族长在战乱中被敌军打落了半截牙齿,那半截牙齿正好被羌笛拾起。羌笛动用了巫术,巫蛊就在神坛。”

    “巫女与上邪不是齐名吗,内斗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争出个女王的位置”傅怀歌拿开抵在下巴尖的扇子,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站着。

    “你说对了。”棋瞳轻蔑一笑,“莫说巫女要和上邪争,便是圣女和泰戈,巫女也要去争。只是羌笛能力有限,圣女她暂时拿不下,泰戈又远在边境,羌笛能拿来下手的便只有上邪。”

    “蛇会放任不管吗。”傅怀歌笑着道。

    “蛇?连你都能猜到上邪中了巫术,她岂会猜不到?她只能睁着眼放任四族争得你死我活。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蛇根本就不是个完整的女人。”

    棋瞳顿了顿,露出阴仄的笑容,“她根本无法生育。”

    犹是镇定如斯的傅怀歌,乍一听这惊人的□□,握扇的手也禁不住颤了一颤。

    无法生育?那么她与赫连长生的儿子……竹叶又是如何来的?

    却听棋瞳继续道,“她百年之后,谁来继位?巫女族本就人丁稀少,除却七音司,便只剩十名族人。”

    “所以神坛,才会出现那个男人。”傅怀歌迅速的消化掉棋瞳的一言一语,终于明白为何神坛会出现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男子。

    “没错,神坛非族长不能入,羌笛便趁机偷带男人躲进去私会,指望借此生个孩子。但她万万没有料到,那个男人还有个嗜好,便是喜欢娈童。为了顺利引你进入神坛,我在羌笛去私会那个男人之前,就在那个时候,给那个男的下了瞳术。”

    棋瞳只是冷冷地陈述过去,傅怀歌却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仿佛还能看见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童,瑟缩在黑暗中,颤抖着伸出稚嫩的小手,解开黑袍,□□出柔软的身子,近乎咬碎了银牙去面对眼前的种种肮脏与不堪。

    只为了杀掉那个女人,保护上邪。

    傅怀歌微微一叹,轻声道,“你应该是上邪的人。”

    “是。”棋瞳毫不犹豫地道,“我曾偷过一次巫蛊,不想差点被羌笛发现,那时她对我便起了疑心,迫不得已,我只有提前杀了她。”

    “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隐秘的事的。”傅怀歌恢复平静,道。

    “世人都只知道瞳术只能用来控制人心的,却从不知道,瞳术还能用来窥视。窥视一次,便要折去二十年的寿命。”棋瞳垂下眼帘,自嘲道,“窥视之术历来被列入上邪的禁忌,我早早便知自己是上邪的人,但身在巫女,对于上邪而言便是百无一用,生死早已无关,所以我去练了窥视术。”

    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了。

    傅怀歌揉揉太阳穴,“你在这里等我,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同我解释这些。”

    “你狠聪明,我不能让你就此牵涉出上邪,我已是将死之人,死不足惜。”棋瞳认真的道,“所以——”

    话音未落,棋瞳冷然的眼睛蓦然变得浑圆如两颗晶莹的葡萄,凶狠地一震,震得傅怀歌耳鼓似乎都能如实感到眼珠爆裂的声音。

    不待傅怀歌有所反应,棋瞳握着短刀,毫不避忌的腾空而起,朝着傅怀歌直直冲了过来,所有的真气似乎都聚集在那双柔软的小手里,握着的尖刀上,只为这拼命的一搏。

    傅怀歌举扇,不慌不忙的向前稳扎一步,提起扇尖就要抵上棋瞳的尖刀。

    眼看就要对上,不料棋瞳忽然松开短刀,真气猛地一散,空门直接坦露在傅怀歌的扇尖下。

    “喀”的一声,扇尖入腹。

    神坛顿时静的针落可闻,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吧嗒——吧嗒——”

    棋瞳的鲜血悄悄的漫出,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滴落到冰冷的地面,血珠四处聚集虬结,汇流成一滩。

    棋瞳狼狈的喘着粗气,在傅怀歌略略愕然的注视下,抓住傅怀歌握扇的手,一截一截,将自己从傅怀歌的扇子中,抽离。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定格,随着棋瞳手上的动作,一格一格的流逝。

    “为什么这样做。”傅怀歌看着棋瞳笼罩在黑色的袍子下,那双黯然垂下的眼帘,轻轻的问道。

    “不,不能让你……让你……牵涉……出,上邪……”棋瞳断断续续的呢喃,扶着傅怀歌的手,吃力的大口呼吸,每一次大力的呼吸,便带动腹前的伤口溅出嫣红的鲜血。

    溅得傅怀歌正红的轻袍上,梅花点点,深浅不一。

    长长的走廊上忽然听得嘈杂的脚步声,听得傅怀歌望着棋瞳血迹斑斑的脸,若有所思。

    棋瞳嘴角噙着一抹安然的笑意,在脚步声降临神坛的那一刹那,将自己从傅怀歌的扇尖上,彻底抽离。

    腹中压抑许久的鲜血,猝不及防,溅出一道圆满的弧度,慢慢嵌入,众人的视线。

    ……

    众人闯了进来。

    傅怀歌仍是握扇的动作,手中饱尝了鲜血的芙蓉扇折射出血腥的红光,残忍而无情的向着众人道述又一条生命的逝去。傅怀歌望着着棋瞳抽离时,脸上一瞬间闪过的诸多神情,疲惫,释然,歉意,解脱……眼神失了焦。

    棋瞳娇小的身子像失了依靠的浮萍,忽然间脆弱而无依,向后垂落。

    地面扬起细碎的尘埃,宛如载满她十几年来的种种辛苦。

    是远远瞧见族人亲人却不得相见的煎熬?是多年的隐忍不发如履薄冰所积压的抑郁?是和除羌笛之外的胡旋众音司朝夕与共渐渐萌生的羁绊?还是茫茫然然寻寻觅觅终能以这样一个决然的方式结束一切的释然?

    但无论是什么,最后尘埃落地,落地无声。

    棋瞳留下的,不过是以事实真相拖延时间后,伏笔的一众人证,证明亲眼见着傅怀歌杀了人。

    血溅三尺,尸身一具。

    以及,定死在傅怀歌头上的两条人命。

    两条人命皆在众人的面前丧生于傅怀歌的手下,棋瞳一死,瞳术一事更是查无对证。黑锅,傅怀歌是注定要背,而上邪终将抽身而出。

    侍卫手中的刀光剑影,条条缕缕照上傅怀歌沾了点点血渍的瘦削的脸庞,傅怀歌全然不觉,只轻吐一缕浊气。胸口有些抑郁,有些酸楚,亦有些,同病相怜的生疼。

    不过都是牺牲在权位下的痴人罢了。

    “项大人是否该给朕,一个说法呢?”方才一直不曾开口打扰傅怀歌思绪的蛇,此时终于开口。

    声音依旧软糯甜美得引人浮想联翩,闻之忘俗。

    傅怀歌放下扇子,一撩眼波,笑道,“本少若说,这两起事都与本少无关,陛下可信?”

    蛇芳唇微启,道,“不信。”

    “那么本少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傅怀歌半偏螓首,目光正好落到蛇身旁的赫连长生身上,不禁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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