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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七十一.官威

作者:郑媛
更新时间:2018-11-13 04:48:35
方达贵立马笑着接过,慢慢打开油纸包袱,面上却推脱道,“你我共事一处,还送什么礼——”

    一个圆滚滚的头颅,咕隆隆的从包袱中滚了出来,砸到地上,溅开一地猩红。

    正是被傅怀歌一个风刃劈下的,方远的脑袋。

    方达贵瞳孔骤缩,顿时骇得瘫软在地,面色惨淡,两腿之间瞬间淌出了些暧昧的液体。

    钱礼咬紧不断发抖的牙关,抵死不让自己叫出声,乌青的两眼望着地面青黑的头颅,只觉得那头颅像极了高空坠地的西瓜,瓤肉迸裂,寸骨寸折,陡然炸开黯黑的冰凉的血。

    猝不及防的心口一窒,钱礼紧闭的嘴唇一张,方才喝进去酒液泛着胆水般的腥黄,与自己的唾液一并凶猛的吐了出来。

    傅怀歌半偏螓首,眉眼弯弯,风轻云淡的望着面前的两人,仿佛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你……你怎可……”钱礼勉强缓过神,却仍压抑不住自己喉间的颤抖,指着傅怀歌,颤声道,“你怎可轻易……”

    傅怀歌唇角勾笑,“本少随同大殿下临视都察院,见着一道监察御史方远聚众赌博,大殿下几番阻止,方远一行人却油盐不进,毫不听劝,且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对大殿下兵戎相见。”

    瞿少爷与神兽大人俱是斜瞟了睁着眼净说瞎话的傅怀歌一眼。

    “他是朝廷命官!”方达贵回过神,怒吼道。

    傅怀歌斜斜瞥了一眼方达贵既湿的裤裆,笑得暧昧,面上又浑然一副义正言辞,不容侵犯的样子。

    “冒犯皇子,其罪当诛。”

    八个字,自然是将事情的事实扭曲得面目全非之后,得出的鬼扯胡诌结论。

    方达贵气得浑身发抖,不想傅怀歌温润儒雅的笑容背后,是如此的蛮横不讲理,手起刀落,竟比常宁的行事风格来得更叫人惊悚万分。

    方达贵直欲起身,却碍着面前还在淌着黑血的头颅,两腿发软,瘫软无力。

    “本少不过区区四品官员,本不该以下犯上,但是大人所作所为实在是天地不容,令人发指。”

    傅怀歌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透光的白纸上条条黑字,是都察院特有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罪行扬扬洒洒的摊开在方达贵与钱礼的眼前。

    条条罪行里,列举得最多的,不过是说方达贵为人昏庸傲慢,不成大器。放纵属下私设赌场,聚众赌博,坐等分赃,搜刮不义之财,用之不义之处。

    敛财聚资,大量钱财流入,而流出却写得模模糊糊,不清不白。

    钱财的大部分明明都流转进了孙重凯的腰包,然而傅怀歌将孙重凯撇得开开的,只字不提。

    钱礼登时明白,此事的脏水既然没有孙重凯自己身上,孙重凯便会放任不管。因为孙重凯一旦插手,这事便会跟着深入查下去,且源头直指孙重凯自己,反倒拖他下水。

    钱礼喘了几口浊气,不得不由衷暗叹,英雄出少年。

    眼前的少年仅此一招,一纸罪书,竟将方达贵与的退路堵死了。

    方达贵若是狗急跳墙,将孙重凯尽数供出,只怕孙重凯会让他死得更干净。

    “坐污受贿,掠人之美,贪以败官,杀人不忌。”傅怀歌行腔如酒,十六个字脱口而出,字字清晰入耳。

    “贪官受贿,罪不至死。”方达贵狞然道。

    傅怀歌微微一叹,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黯然模样,摇头道,“大人的生父两年前过身,三年孝满,如今还差一年,理应披麻戴孝。大人却居丧中日日夜夜歌舞笙箫,流连于脂粉青楼间……依照华律,理应,论斩……”

    方达贵蟒色的衣衫微微颤抖,惊惧的眼眶撑得很开,喉咙里的舌根拼命抖索。

    傅怀歌一手抚了抚瞿少爷的脑袋,心有戚戚焉的道,“五刑之属三千,而最莫大于不孝,大人此行此举,实在枉人子枉为人……”

    扇子已然在另一只手撑开,泛着血色的诡异光芒。

    “你无权私下处置我……”方达贵死死盯着傅怀歌手里的扇子,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断,“即便要杀头,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傅怀歌缓缓低下头,眯起眼,迫近方达贵如土灰的脸,瘦削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唇畔弧度恰好,几分迷离,几分妖冶。

    夺命的扇子轻轻扣上了方达贵冷汗涔涔的下巴。

    稍稍往上挑了挑。

    扇面正好贴近,抵出一条薄红的肉色,隐隐渗出些血丝。

    方达贵咬死牙关,下颚不可抑制的发抖,带动芙蓉的扇面也跟着颤动。

    傅怀歌如樱的薄唇于方达贵的侧脸只剩一指不到的距离,惑人的面孔带着几分轻挑,吐气微热,“本少……何时说过要你的命了?”

    方达贵闻言浑身一震。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膝上正躺着那张罪书。

    “本少不是不给大人机会,现下生路就摆在大人面前,大人是选择辞官……还是选择辞世,都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本少可以给大人一笔可观的财产,让大人带着妻房往后安枕无忧,时间紧迫,本少仅给大人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傅怀歌已经直起了身子,暗红的眸底波光闪烁,勾起的唇角连带眉梢都在笑。

    “依着大人的脑子,应该心里清楚,倘若大人为求活路而将孙大人全盘托出给牵扯进来了,只怕会死得更快……”

    “你到底想要什么……”连番心理的打压下,方达贵的嗓音早已沙哑不堪。

    傅怀歌低低一笑,“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懂得本少要什么。”

    抱起瞿少爷往外走,临行到门口,又回首望着钱礼,嫣然道,“都察院如今的这副模样,还需副都御使大人打点一番,本少资质尚浅,往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钱礼紧抿的下唇骤然被咬出血痕。

    柳约黄昏后,撇下古淮河一池温润的粼粼辉光,照得闲闲躺在小舟中晒太阳的傅怀歌一身波光闪闪。

    寻着傅怀歌而来的秦酒酒此时掌着船桨,纤细的手有意无意的带着船桨划动几下,小舟便顺流驶进了古淮河的一条分支。

    静谧浓密的树荫沙沙作响,登时打下一片斑驳的树影,傅怀歌宛如桃李般绝艳的脸庞迎光微明,浮漾出淡淡的流光,随着小舟的前行若影若现,倒叫人愈发的觉得那种近乎朦胧的美,美得不真实。

    “主子……”秦酒酒轻声唤道。

    “嗯?”傅怀歌慵懒的翻了个身,小舟随着她翻身的动作小小的清荡片刻,又恢复平静。

    傅怀歌继续闭目养神,等着秦酒酒的下文。

    秦酒酒犹豫了会,方才开口道,“主子前些时日叫属下调查的那个唤作橘子的太监,今日刚得到的消息,他,已经死了……”

    傅怀歌两眼蓦然一睁,一如晴天里忽然乍现的霹雳,炸响后又消失。傅怀歌眼里的震惊也随即转瞬即逝,消失在微微荡漾的古淮河影中。

    “没想到真是这样……”

    “主子?”

    “我招揽他的时候,是有人看着的,想必魏诰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傅怀歌轻轻一叹,伸手将瞿少爷熟睡的身子搬进自己的怀里,目光平静。

    “一则是魏诰晓得了此事,心里窝火,盛怒之下迁怒于橘子,拿他撒脾气,最后重手杀了橘子。”

    “二则,是魏诰想趁机将橘子打发到我身边,好监视我,然而中途却又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他没有来我身边。酒酒,橘子是皇城里难得的一个尽忠的太监,本少也只是欣赏他,不想却害了他。”傅怀歌目光幽幽,语气里满是惋惜。

    “可怜的人太多,主子哪里顾全得了。现今还是先想想办法,救仁直出来,欧阳家的老爷气得不轻,不断给衙府施压,要求衙府活剥了仁直,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秦酒酒忧心道。

    傅怀歌支起身子,又将瞿少爷的脑袋枕上自己的大腿,仔仔细细的抚摩瞿少爷略有些红润的脸颊,“国舅爷毕竟是个空架子,虚有其表,要与欧阳家打这场官司,我手里必须握住都察院的实权,有了靠山,底子才足,对方也多分忌惮,不是吗。”

    “主子要亲自与欧阳家打这场官司?”秦酒酒失声道。

    “嗯。”

    秦酒酒松开一口气,点点头,面上却又多出几分担忧,“我已经打点了牢狱里的一切,因着大人的身份,狱卒也不会亏待仁直,眼下就是不知方达贵会不会答应主子的条件。”

    又急急问道,“主子为何不让方达贵立即应下,然后交出官印?”

    傅怀歌神情安宁,道,“恐惧这种心理,越回味越心惊,逼急了反而真的逼得他狗急跳墙,仁直的事拖得一天,却拖不得将孙重凯搬出来又牵扯出其他的事来。”

    “那……方达贵可是真的会退位让贤,交出官印?万一他不肯……”秦酒酒迟疑道。

    傅怀歌微微仰头,凝望着染成橘红的天际,喃喃道,“由不得他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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