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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1

作者:子尤
更新时间:2018-03-24 00:00:00
她忙拒绝我这么喊,因为她不知道这是在叫老天爷还是在叫她。

    因为经过化疗,皮肉组织与人不同,按常规该拆线了,对于我却是拆线拆早了,伤口有的地方没有长好,大夫希望我能自己愈合,就每天死命往外挤血水,再用胶布把胸部勒得紧紧的,这时我都会拿一个小镜子反照下他们的操作情况。最后实在没办法,还是重新缝过(不打麻药),期间我要求边缝能边听猫王的《温柔地爱我》。再有就是又给我做了一次胸穿,抽出了一大碗液体。

    这就是术后遇到的种种麻烦,我在医院呆到最后真有些烦了。这是我在电脑上的一段随感:

    “7月1日晚上,在电脑上看我拔管子的照片。景象骇人,不仅清晰展现一条长蛇般的伤口,上面还缝着线,而且也逼真地反映出了管子从体外到体内的情况。人在这一刻仿佛成了《黑客帝国》的人,是一台台死沉沉的机器。想起来都是不寒而栗。我忙乱着翻照片,就在这时,突然翻到了手术前天同学们来看我的照片。心情豁然开朗,明媚无比。尤其是一个个女生,笑容灿烂,让我真是喜欢死了!太喜欢女生了,女生天然的美丽,是一种纯净的美。而将她们放在这样一种即将手术(何况我刚刚看过手术的痕迹)的环境中,更让人为之心动。

    在医院的那几天里,我天天躺在床上唱歌,调子是朴树的《生如夏花》,歌词却是自己的。只要一有护士进房间,我就开始声嘶力竭地喊:我要出院!就要出院!啊!医院呆得没劲,好好回家玩一玩。我真的想离开无聊的医院!我要回家好好地玩一玩离开这无聊的医院。我要出院!”

    日复一日的点滴快把我逼疯了,就像茨威格的《象棋的故事》里描写的囚犯一样,在没有任何逼迫的情况,囚犯们也会因为每天看见相同的、没有任何改变的屋子而疯掉,最终招供。

    7月3日,是个星期六,天儿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但她保证白天好好学习,想到医院陪我吃pizza,我自然是激动和感动交织。

    天儿和她妈妈来了,衣着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色绿的裙子长垂到脚,后面背着一个小蓝包,已经清新得让我无法比喻。她的到来让我渴望楼外的火辣辣的太阳,《日出》里陈白露有句名言:“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借用它的话:“夏天来了,但夏天不是我们的,我们要吃pizza。”

    天儿这样对我,我却不知道怎样表示,只知道闷头吃。直到那么大个的pizza实在吃不动了。短暂谈过后,天儿必须得走了,在电梯前我才低着头说:“你的衣服很好看。”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

    我是最不安分的人,身体稍微好点,就换掉病号服,躲过警卫的贼眼睛,顶着毒日头,往旁边妈妈住的宾馆跑。前门被拦走后门,后门也被叫住就走旁门,真是惊险而刺激。

    晚上往宾馆跑,白天呆在病房打点滴,我左右手都扎得快烂了,因为连续打了三个多月点滴,血管顽固,针在手里头乱绞也扎不好,使我非常痛苦,心说一辈子的点滴都被我这时候打完了。

    有一天躺在床上,右手打着点滴,但心中的写作之欲依然存在。我拿左手在露露给的本上歪七扭八写了许多文章。突然,我脑子里有了写诗的欲望,并且冥冥中感觉那会是我写的最好的诗,于是我先努力手写几句,后来又在电脑上打了一稿二稿三稿,是我写作耗时最长的诗。

    献给永远的

    我是你家台阶前的参天树,

    呼唤你名字的岁月流进旋转的年轮。

    我是你窗外徐徐蔓延的爬山虎,

    记录下那无奈光阴的皱纹。悠哉悠哉(13) 我只愿化作那满城的飞花,

    飘过你生命的清晨。

    融作地平线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陪你直至落日黄昏。

    如果我是那默默无言的参天树,

    会扯下肢体,为你做一扇护风的门。

    如果我是那绵连无边的爬山虎,

    就固执地依偎在你左右,感受那跳跃的体温。

    当你欢笑,我是你忘情的眼神,

    悄然藏在风中,与你共享落英缤纷。

    当你失意,我爱抚那破碎的伤口,

    擦净你独自流下的泪痕。

    或者,我是个无名的邮递员,

    每天早上只为看你接信时睡眼发困。

    不要嘲笑我春心萌动的痴情,

    人生何曾再有过这记忆的稚嫩。

    忘记我,我们从未相逢,

    我只是你身旁陌生的过路人。

    但看看我,再看我一眼呀!

    因为我们那永恒的名字,青春!

    写完它,我已经疲惫不堪,并对妈妈肯定地说:“这是我给小云写的最后一首诗。”

    除了紧张的学习之外,大家津津乐道的都是男生和女生间的事情,同学之间打电话也是如此。记得一次跟慧慧打电话,我说了自己的观点:“我从来不把我的感情看得多崇高,只是没有结局的故事。这是青春时期很自然的,应该好好享受青春。”慧慧大为赞赏,说我明白。

    我从9岁开始写自由诗,一直到生病以前,其实都是在重复一个主题:人类终究会毁灭自己。生病以后来了个大转变,深陷情沼不能自拔,倒也是很好的纪念。人们常说某人生病表现坚强。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坚强意味着苦闷,孤独,有谁能像我一样幸运?

    快出院的那几天,我的身体好像也得知这个消息。原本因为缝合伤口而极其小心,背驼得头都快沾着地了,现在也挺笔直了。早上一醒就兴奋地到园子里去散步,在棵棵参天树下,空气格外清凉。

    我们像过节一样,清点行李,到宾馆结账,找来了车,高高兴兴回到姥姥家,呆了几天又回到燕北园的家,小学同学春子、阳华、然儿来电话问候,原来他们消息闭塞,还以为我在做化疗呢。我忙请他们来看我。会面过程不用多说,反正我乐呵呵地给他们看恐怖的录像,阳华送了我一本《莫奈画传》,里面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你是能给大家带来欢乐的人,你是最具天赋的文学爱好者。你的才华,幽默与充满爱的心,让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我们永远是你的朋友和最忠诚的支持者。”

    小学同学与中学同学是太不相同了,大家在一起的亲热是难以言表的。我没办法描述得更详细。由此,我希望所有的人与我结识的理由,不因为我是一个病人,而应该我是个“好看”的人(引号也可以去掉)。谁能够认清楚这一点,他就是理解我,真正愿意与我交往的人。

    王钊他们来家里看我,原定是三女一男,最后好像商量好了一样,慧慧、燕燕全因为异常麻烦可恨的学习班退出。

    那天下午聚会,我顶着酷暑,戴上墨镜出去迎接,除了迎接来一身汗没迎接出别的,突然,人行道上走来一个女孩,仍是眼帘低垂,正是小云。她看见面前的“戴墨镜的怪人”,下意识地避开。

    “嘿嘿,找谁呢?”我笑着说。

    她认了我足有半分钟才认出来,只得笑着跟我走了。进了家门,她还是对书房我小时候的照片最感兴趣。正低头看着,我妈妈突然进屋,让她措手不及,略显慌乱,赶紧将头躲开。

    直到王钊喘着赶来,这场聚会正式开始。燕燕来短信道歉,并突然说:“我现在在发短信,已经被老师发现了,你千万别回。”让我们感觉有一种奇特的现场效果。

    聊着聊着,我才意识到,以后还是少见小云为妙,因为见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我好像成了爱上烛火的飞蛾,即使全身烧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怀疑退却。悠哉悠哉(14) 我倒没飞蛾那么英勇壮烈,但我需要时间缓过来。暑假王钊正处于用短信和小云通得酣畅淋漓的时候,手机铃声不停,烫得如烙铁一样。王钊已不是在中日医院大骂女生的王钊,他对此的解释是:“小云和其他女生不一样。”

    我是眼睁睁地看着王钊一步步陷入“天上的云堆”中的,这个云堆不是一般的云堆。因为基于对他和她作风的认识,我即使在电话中王钊拼死否认也能听出来他的真实心声。有一次暑假来电话,我正在写小说,他应该是以得意的口气跟我说:“小云打篮球,一投没投中,转身对旁边的人说,这球就送给子尤吧!我和他有缘无分。”

    我听了,心思沉静,说:“这不是很好吗?”

    王钊奇怪,不断对我惋惜慰问,替我可惜,我却为此结果庆幸。到了开学,他又碰巧与小云坐前后,他更是乐得欢。

    小云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好到精致,就像身边围了一条光圈,外人都进不去这个光圈,只在周围留下一颗颗受伤的心。说她是海市蜃楼太恰当了。

    一天,王钊又来电话。我跟他说了小云身边围光圈的比喻,他自信地说自己肯定进出自如。又突然苦恼地说自己状态有点不对,自己也搞不清楚喜不喜欢小云,我对他推测,说是不是一开始对她有好感,之后大家就蜂拥编派,最后就很迷茫了?他很兴奋地说就是这个感受。他突然问,自己每当要和小云说话时,就会看到马勃在旁边绝望的目光。自己这样是不是对不起朋友?

    我听了说,是呀!(我们所有的电话只要提到马勃都会故意说,马勃怎么样了?又老了不少?)我还没发病时,有一次一个女生不小心把水泼在马勃身上,她顿时不安极了。因为隔壁班里半个班的女生都深爱马勃,她们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忘了说,马勃身高,面白,大家都说他美,马勃也老是说自己长得好看,不过按朋友们的说法,“他每天站在楼道窗前,黯然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鬓边已有白发。”

    王钊对我说,他不知道到了高中还能想起几个初中同学。他说自己和小云肯定会保持联系,会想着她。

    我听了不置可否,又过了几天跟他提起此事,他却摇手否认一切说法。他说上课的时候,小云会突然叫他或拍他一下,没有原因的,只是笑。我听了居然有毛骨悚然之感。

    还是说那次暑假聚会,我们三人正聊着,突然马勃来电话说想来,这马勃呀!也是不容易!“文学四杰”,怎么全军覆没了!

    笑谈间,我把小云叫到书房,那里孤灯一盏,书堆成山。我打开电脑,将那最后一首诗展示出来,让她看,我独自离开。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又从书房里出来,也没说什么话,就又投入到谈话中,我看见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有几秒的凝视。希望别又是“只有我能看出来别人都看不出来”的眼神。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开始准备小云的生日礼物。我想把自己几个月来给她的作品结集成册,再配点照片,肯定很有意义。我让爸去干这件事,心里还是充满期盼。

    这天家里来了不少人,有老师,还有学生家长,我们正说着话,突然门有些响动,开门一看,小云站在外面着,蓝上衣,黑短裤。我请她进来,她还是爱往我书房跑。人最后走光了,就剩下小云和慧慧,我让她们等到11点,因为那时我爸爸会来。

    果然,到了11点,爸爸带来了两小本线装书,她们俩抓住就不放手,我坐在旁边给她们照了两张像片。那本小册子的开头,是我写的一个生日献辞:

    小云,你15岁的生日来到了,祝你生日快乐。你可真大,看来无论我怎么拼命长,都超不过你了。

    我认识你已经一年了,这一年对我来说,真是激烈而刺激!我得到了太多,也感受到了太多。而你,你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抹明亮。有人说,被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但我相信,懂得去爱人是更大的幸福。我希望与你成为朋友。我渴望带你去欣赏广阔的世界,领略你从未见过的事物,欢快地畅谈一切,让我们互相感染。悠哉悠哉(15) 有很多男生喜欢你,愿意接近你。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我的思想,我厌恶个别无聊的男生,我和他们的出发点太不相同了,我是那样真诚地希望与你成为“神圣”的朋友。

    虽然我没有马勃的沉默内敛,没有席西的胡话连篇,没有王钊的傲然不羁,但作为你男生中的朋友,我应该还算称职吧?无论是给你写东西,还是送你花,邀请你到我家,都表达我对你与众不同的欣赏。 我将不上学,在家遨游艺术的海洋(保证不会寂寞无聊)。初三课程的繁忙会使我和你很少联系,这让我有些伤心。或许我们从此将不再通话,不会再见面,彼此失去音信,但我会记住你,我给你的文章不会褪色,你的形象留在里面―――一个总含笑不言的大眼睛坏女生。懂得我那首诗的意思吗?现实使得我们俩已经越来越远,但当你开心的时候,我将远远凝望,当你悲伤,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在家里时间很容易安排,所以随时欢迎你来电话。当然,如果你喜欢哪个男生,也别忘了告诉我,我会第一个拍手庆贺。还是那句话,我真诚地对你,以期望你能真诚对我。

    知道吗?因为手术难度之大让医生都不敢去做,加上病情的加剧恶化,我和妈妈都相信手术前周三的那次会面有可能是永别。但上帝比较喜欢我,想让咱俩的友谊时间长点,所以就把我留下来了。

    小云,让我们做一生一世的朋友,你愿意吗?

    她们如此一页页地看,也不表态。看完就完了,倒也干脆。之后我们聊天,聊《特洛伊》,小云问:“什么洛伊?”

    我冷冷地说:“不用问了,就是讲你自己的事情的。”慧慧在旁边听了不敢说话。

    原来听别人说特洛伊是红颜祸水的故事,我就很气愤,什么红颜祸水?分明是男人好色!但后来我就意识到,如果女生不尊重男生对她真诚的感情,这就是她的错误了。

    我问她生日准备怎么过,她笑说连她妈妈都忘了她生日了。

    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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