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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

作者:贾童
更新时间:2018-03-25 21:00:00
飘逸味道。江瞧他故意装出一脸正色,殊不知那份得意心思在自己眼底无所遁形,暗自好笑着给他解开紫金冠,拿一柄发梳慢慢梳理一头散下来的乌发。梳着梳着不觉有些恍然,江琮十三岁那年就行了成人礼,在众人面前剃去胎发,簪缨为冠那一刻,自己竟觉得他突然间就长大了,也遥远了起来,那片柔滑的耳后,已不能再随心所欲地触碰。想着想着有些莞尔,忍不住弯起手指,轻轻划过江琮的耳朵根子。

    这时几个家奴捧着青玉盏走进屋子,江琮一下子高兴起来,“摘来了?”

    江一看是些花瓣,“弄这个做什么?这里可不比家中厨房,能拿花来做菜。”

    “谁说要吃了?”

    江琮挥退旁人,迫不及待拿一根银杵把那些花瓣细细捣碎,泌出的浆汁颜色竟鲜丽无比,穷尽脑汁也想不出世上有哪一种东西可以媲美,江看得称奇,“这是什么?”

    第5节:那时花开,长暇寺中无暇会(3)

    “古人说水藻绿于蓝,山菰红似血,果然不错。”

    “这是山菰花?”江拿起小皿,放到鼻翼下轻轻一闻,“怎么还有股异香?”

    “我加的香料啊。”江琮放下银杵,拉过江的手,拿毛笔蘸着浆汁往她指甲上涂,十指涂满。

    江不由得笑了,“亏你想得出来。还剩一些,留着给琬儿她们涂吧,那对宝贝,什么新鲜东西都要玩。”

    “急什么,还不知道染不染得上去呢。”江琮拈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慢慢露出笑容,“真像花瓣儿一样,不对不对,简直比花瓣还艳,我的好姐姐,从现在起你可千万别给我到处乱碰!”说着拿纱布层层裹起。

    江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指尖,一阵无奈,“要这样多久?”

    江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至少一夜。”

    “你就会胡闹。”

    “很衬你呀。”

    这时外面天色已暗,有僧人进来点灯,饶是血一样的红,在烛火映照下也略为黯淡,江起身,“不早了,你歇着吧。”

    “我不累,况且不是说好了要去赏夜樱吗?”江琮目光从江手指上移开,又兴致勃勃地落在她脸上。

    “夜里风大,对身体不好。”

    “我多穿几层就是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父亲把你交给我照顾,我可不敢出什么差池。”

    江说着俯身去脱江琮的鞋,江琮挣不开,只好乖乖躺在榻上,“那你多陪我一会儿。”

    “我这不是在陪你吗?”江拨亮灯盏,明灭交替之间,清丽的脸忽然有种妩媚的气韵暗暗流动。

    江琮脸上微微一热,忍不住用被子蒙住,江却毫无察觉,兀自回到榻边,只发现江琮把她的手紧紧抓住。

    “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你怎么了?等你睡了我再走,这样行了吧?”江莞尔一笑,把他拉到下巴的被子扯下来一点。

    “虽然这里的人很讨厌,可是我喜欢这些樱花。”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年年都来。”江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柔软的哀伤。

    “你会一直陪我到樱花全都落尽吗?”

    “我们哪年不是等到落光了才回去的?”江诧异起这些问题,却仍是微笑着答了他一句。

    “你会年年都陪我来吗?”江琮声音里已经糅杂了困意,意识和昏灯一起摇摆起来。

    江看他迷迷糊糊了还这么执着于一些一幕了然的答案,不由好笑,“我哪年没有陪你一起来了?”

    “……我是说以后。”江琮没有睁眼,虽然想聊天,但实在是困了,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

    “江琮?江琮?”江喊他也不再应声。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地把他的手小心放进被子,忍不住抚摸一下他的头发,这才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了。

    长暇寺的和尚虽然个个贪钱,说的话倒没有半句是假。夜色中的樱花与白天比起来,更为空灵生动,江在庭中信步一个来回,便觉得心情豁然开朗,那些淡淡的纠结心头的愁绪像被清风吹落的花瓣,扑入夜色迷离怀抱,杳然无踪。

    江琮已经睡着,加上身体孱弱,怕是与这样的樱花无缘了,那一对小姐妹也在房中早早歇下,江乐得闲适,脚步越发轻盈,转过一处洞龛,却见一个青衣人静静站在树下,月镀成霜雕像一般。

    江不想因为这人失了渐浓的游兴,然而贸然走过去却也不妥,当下寻了十尺之外一块步石,走过去的同时掏出怀中一支短小精巧的白玉箫吹奏起来,人常道晚不吹笛早不听箫,箫声凄瑟,早晨听了会令人黯然伤神,一天都提不起精神,然而江吹出来的这箫乐却很是不同,不但轻柔还很跳脱,一曲未了,那青衣人便出现在十步开外。

    第6节:那时花开,长暇寺中无暇会(4)

    江见目的达到,停下来温婉一笑,“不知公子在此,半夜三更的浊音相扰实在抱歉。”

    青衣人道:“这支曲子我听过,可是姑娘吹起来很特别,和最好的乐师相比仍胜一筹。”

    他说话实诚没有客套,神色间也是一片认真,江看着那张清秀中透出沧桑的面孔,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有一丝怅意,“公子言重了,个中不同不外乎心境,与技艺无关。”

    那青衣人点点头,“姑娘能否继续吹完它?”

    江这时想起自己目的原是为了将他赶走,不由笑道:“这回怕是吹不出刚才的境界了!一有人在我就紧张。”

    青衣人愣了愣,“这样啊。”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江忽然又觉得这人有点意思,这样让他走了未免可惜,赶紧说:“公子不弃嫌的话,我可以吹点别的曲子。”

    青衣人站住,转过身来时脸色微微一变,“姑娘,你的手……”

    江低头一看,裹着指甲的纱布上沁出丝丝淡红,立刻忍俊不禁,“不碍事的。”

    “受伤了吗?”

    江本想告诉他手缠纱布的原委,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之间只好微笑不语,那青衣人取出一只细颈瓷瓶说:“我这疮伤药比一般的管用,姑娘拿去吧。”

    江被他逗得想笑,没有去接,“公子多虑了,这不是伤,并不会疼。”

    “喔。”青衣人立即相信,也不觉得尴尬,神色自然地收回药瓶。

    江从未见过这样坦荡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正恍惚,忽然听见有个声音说:“这位姑娘请听在下一言,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声音来自水榭,距此不过十步,只见谈话又加一人,是个清瘦文弱的襦袍书生,手持羽扇笑得云淡风轻,青衣人不悦道:“你跟来做什么。”

    书生笑着说:“陆某不放心让你独自应付放云裳。”

    江正奇怪,住持这老和尚为何收了银子还敢放无关人等进来,不知这两人什么来历,竟让长暇寺拒之不得,刚才听这人自称陆某,羽扇襦袍风骨不凡,隔一会儿又听到一个放云裳,当即明白过来,“你是陆抉微?”

    对方扇子摇得不急不慢,“呵呵,姑娘眼力真不差。”

    江恍然大悟,瞥一眼那青衣人,“这位应该是秦少辜了?”边说边在心里暗暗惊诧,没想到此行竟能一下遇到四公子其中两人,当即笑了笑来掩饰诧异,“闻名不如见面,秦公子和传闻中相差甚远。”

    “我给人是什么印象?”秦少辜淡淡一笑,他一只前臂包了护腕,另一只却是长袖垂下遮住整只手。

    “既是用箭,而且还是杀伤力迅猛的大箭长箭,怎么也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将军模样。”

    “原来被传成这样,让姑娘见笑了。”

    江一笑,“我叫江。”

    秦少辜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姑娘。”

    “二位要等人,江就不打扰了。只有一个请求,舍弟体弱,刚刚歇下,请不要惊动他。”江施了一礼,转身回去厢房,擦肩而过那一刻,还隐约听见他一声低低的轻叹。

    想来那人人口径相传的四公子中,陆抉微风骨奇特,喜怒不形于色;苗从憩鲜少露面,为人并无固定格调;段仲麟太过急进,行事不爱思前想后。只有这秦少辜最为耿直正气,嫉恶如仇,却偏偏就是他,竟和闻之色变的闲邪王之女扯出情感孽债,江淡淡一笑,机缘真是叵测难料的东西。

    第7节:那时花开,长暇寺中无暇会(5)

    第二天一大早江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出去一看,地上砸的都是香炉佛卷这些东西,一群僧侣跑来跑去地收拾,那对双胞胎站在江琮屋子门口,里面还在不住往外摔出物什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又使性子?”

    江琬看见她,连忙跑过来,“姐姐,事情可邪门了,一夜之间那些樱花全都谢了,琮哥哥正发脾气呢。”

    江一愣,走出几步一看,可不正像她说的,昨个半夜还大片大片繁云一样的樱林,如今光秃秃的半朵都不剩,只有满地断枝残红。

    江琬跟过来说:“哎呀,昨晚也没刮多大的风呀,人家还想摘些花瓣做蜜饯和糕点呢。”

    江摇一摇头,心知多半跟放云裳有关。

    转回来时那屋子门口空地上已经全是残碎,几个僧侣忙得腰都直不起来,索性里面没有再飞东西出来,江瞧着砸得差不多了,叫过住持笑盈盈地道:“大师对不住,舍弟脾气大了些,这些银子算作赔礼。”

    住持满脸愁云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苦脸倒让江舒了一口恶气。

    进了屋子才觉得庭院跟内舍相比真是干净整齐得多,“得了,有劲撒气不如留着力气下山。”

    江琮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把一寺院的人都杀个干净,“先是放一堆无味的人进来乱走,半夜三更还把花毁了,我一年才来几天,倒霉事全赶上了,凭什么不许我拿这群和尚撒气?”

    “好了好了,花还会再开的,你拆了这间庙,明年来就没地方住了。”

    好说歹说终于灭了他的火气。只是花全没了,人自然失去逗留的理由。江出去招呼随行家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江琬江琰见没有热闹好看也就起着哄回屋去了。

    不多会工夫一行人井然有序地离开长暇寺,此行赏花可说是最郁闷扫兴的一次,但不知怎的,一旦想起那住持苦笑的样子还有昨夜的邂逅,江竟不由自主生出不虚此行的想法来。

    第8节:流殇曲水,云剪青山翠(1)

    第二章流殇曲水,云剪青山翠容王府最显眼的莫过于这块龙壁:高十尺,宽十六余尺。上好汉白玉砌成,云中蟠龙若隐若现。九条是为天子象征,纵使容王这样的皇亲贵胄也不得逾越这个数量。然而据说某一年圣皇亲自来容王的封地探访,一进门就笑道:“皇弟功高显赫,朕早就有意与皇弟一同坐拥大好河山,依朕之见,容王府邸的照壁,理应刻上九龙镇宅。”

    容王自然相谦,虽然命工匠凿刻九龙,其中一条却是缺失了前爪的。传闻只是传闻,从来没人数得出那些缭绕云雾中到底隐翳了多少神龙,这雕凿龙壁的巧匠固然值得称赞,那些明白人说的却也没错:几条龙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即便刻个十条二十条也没人敢去真的数一遍,做人做到这个分上,还有什么可说。容王府落成已有十数载,如今壁上蟠龙的数目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居于尘而出于尘,久蛰其中便是蓬莱仙境也会生出厌倦,江琮爱花,家里那十几亩花田早被看得烦了腻了,根本无法满足他,这才年年不惜重金去各大名寺赏玩。

    “简直是胡闹,这样擅自跑出去,万一发作起来怎么办?”

    在长暇寺的扫兴一直延续到了府里,进门正撞上一家之主发火,江出去前就有了回来挨罚的准备,这会儿当然乖乖跪在地上,“是我考虑不周,请父亲责罚。”

    容王还没开口,门外一阵吵吵嚷嚷,江琮推开一个家奴跨进屋来,“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要赏樱,姐姐担心我所以一同去了。”

    “你以为你就逃得掉吗?等我罚完她再来谈论你。”

    一旁的王妃忍不住求情:“王爷,就算了吧,几个孩子也没出什么事。何况赏花是琮儿的头等要事,错过一季要悔半年。”

    “那就能由着性子乱跑吗?你也是的,我最近疏于管理,你也不看着点。”王妃都开了口,容王也不能不卖这个面子,口气虽仍带责难,却缓和了很多。

    厅里几个人都不吭声,只在心中暗喜。江琮悄悄扭过头,看江垂眉顺眼,嘴角却挂着一丝浅笑,显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枉费自己一听说她去请罪就赶紧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真是够傻,这样想着低下头,发现两人垂在身侧的手靠得极近,忍不住起了玩心,弯着手指去碰她的手背,江转过脸来,目光交错,忽然心照不宣地偷偷一笑。

    结果只是罚了半个月的禁足,一出静虑堂江琮就朝江发难:“居然瞒着我自己跑来请罪,偷跑出去可是我的主意呀!”

    “父亲是个明白事理赏罚分明的人,我们只是去春游而已,又没出事,能罚多重?”

    “我气的是你什么都自作主张。”两个人的手不知何时拉到了一起,江琮在气头上发现了这个事实,想也不想突然甩开。

    “别气了。”江又把他的手抓住,先前早就想好了转移他注意力的托辞,故意咳嗽两声,“对了,咱们出去好几天,西半庭那几株绣球现在应该开花了吧,咱们都回屋换身衣裳,稍后我陪你去看。”

    “这可是你说的。”江琮一下子高兴起来,“既是换衣服,索性穿那套云薄吧。”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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