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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37

作者:[苏]肖洛霍夫
更新时间:2018-05-01 12:00:00
别动他,他是咱们的人,他是可以相信的。’这个那个的说了一番,可是我们怎么也弄不明白――卡帕林的武器哪儿去了?这样我才离开你。好啊,你睡得真够香呀,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大难临头!”

    葛利高里安然地说:“傻瓜,你要杀了我可太冤枉好人啦!我并没有跟卡帕林同谋呀。”

    “那他的武器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葛利高里笑着说:“白天我就把他的两支手枪缴啦,步枪大栓是晚上卸下来的,藏在鞍褥底下。”

    他把昨天和卡帕林谈的话,以及卡帕林的提议讲了一遍。

    福明不满意地问:“你为什么昨天不说呢?”

    “我可怜这个没有出息的鬼东西,”葛利高里坦白地承认说。

    “唉,麦列霍夫,麦列霍夫!”大为惊讶的丘马科夫叫起来。“把你的怜悯放在你藏卡帕林枪栓的鞍褥底下吧,不然这种怜悯会使你倒霉的!”

    “用不着你教训我。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葛利高里冷冷地说。

    “我于吗要教训你?如果夜里,为了你的怜悯,我无缘无故就把你送到阴间,――那可怎么办呢?”

    “那也就活该如此啦,”葛利高里想了想,低声回答说c 然后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又补充说:“清醒的时候,死是很可怕的,可是在睡梦中死去就没什么了……”

    第八卷 第十五章

    四月底,他们夜里坐小船渡过顿河。下克里夫斯克村的一个青年哥萨克科舍廖夫。阿列克谢在鲁别任村的河岸上等候他们。

    “我要跟你们走,雅科夫。叶菲梅奇。我在家里待得烦透啦,”他跟福明问候时说。

    福明用胳膊肘碰了碰葛利高里,小声说:“看见吗?我早就说过……没等咱们从岛上渡过来,人们早就在等候咱们啦,你看,这不是来啦!这是我的朋友,是个坚定勇敢的哥萨克。好兆头!这就是说,我们的事业还大有可为!”

    从说话的声调判断,福明是在满意地微笑。有个新人来人伙,这使他十分高兴。

    渡河很顺利,而且立刻有人来人伙,――这一切都使地感到鼓舞,产生了新的希望。

    “除了步枪和手枪以外,你还有马刀和望远镜?”他在黑暗中打量和摸索着科舍廖夫的武器,很满意地说。“这是真正的哥萨克!一眼就看得出。是个真正的哥萨克。一点儿假也没有!”

    福明的堂兄弟把辆套着匹瘦马的大车赶到岸边来。

    “快把马鞍子都放在车上,”他小声说。“看在基督的面上,大家都快点儿吧,不然,时候可不早啦,而且咱们的路程很远哩……”

    他很焦急,直催福明,可是福明一从小岛上渡过河来,双脚踏上自己出生的村子的坚硬的土地,却很想回家里去看看,探望一下村里的熟人……

    黎明前,他们在红莓村附近的一个马群中挑选了几匹比较好的马,备上了鞍子。

    丘马科夫对牧马的老头子说:“老大爷,你别太为这几匹马难过。这实在也说不上是什么好马,而且我们只不过是暂时骑骑它们――只要一找到更好的马,我们就把它们送还给主人。如果马主问:是谁把马牵走了?――你就说:是克拉斯诺库特斯克镇的民警骑走的。请马主人上那儿去要吧……我们是去追赶土匪的,就这样对他们说!”

    他们跟福明的兄弟道了别,走上了大道,然后向左弯去,五个人都放开马往西南方向奔去。据说,马斯拉克匪帮不久前曾到过梅什科夫斯克镇附近。福明决定去投靠这个匪帮,他们就是往那里奔的。

    他们为了寻找马斯拉克匪帮,在顿河右岸的草原道路上游荡了三天,避开大的村庄和市镇。在与卡尔金斯克镇搭界的道利人的村子里,他们用自己的那些劣马换了几匹膘壮善跑的马。

    第四天早晨,在离韦扎村不远的地方,葛利高里头一个看见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队正在行进的骑兵。至少有两个骑兵连在大道上行进,前面和两侧都有人数不多的侦察队在进行侦察。

    “可能是马斯拉克,也可能是……”福明把望远镜放到眼睛上望着说。

    ‘也许是雨,也许是雪,也许是,也许不是,“丘马科夫嘲笑说。”你仔细看看嘛,雅科夫。叶菲梅奇,如果是红军,咱们可就得赶快向后转啦!“

    “这么远根本看不清他们是什么玩意儿!”福明生气地说。

    “你们瞧啊!他们看到咱们啦!侦察队朝咱这儿跑来啦!”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大声说。

    他们真的已经被发现了。在骑兵纵队右面行动的侦察队急速转变方向,迅速地朝他们驰来,福明急忙把望远镜放进盒子里,但是葛利高里笑着,从马上弯下身子,抓住福明的马笼头。

    “先别忙!叫他们走近一点儿。他们只有十二个人。咱们好好地把他们看清楚,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咱们再跑。咱们骑的马都是新换的。你慌什么呀?拿望远镜好好看看!”

    十二个骑马的人越来越近了,他们的身形变得一分钟比一分钟大。在嫩草如茵的绿色山岗背景上,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身形了。

    葛利高里和其余的人都焦急地看着福明。福明的拿着望远镜的手在轻轻地哆嗦。

    他紧张地仔细看着,眼泪顺着他朝着太阳的脸颊滚下来。

    “是红军!帽子上有星!……”最后福明低沉地喊道,拨转了马头。

    他们飞奔而去。他们身后响起了稀疏零乱的枪声。葛利高里紧挨着福明并排跑了约四俄里,偶尔回头看看。

    “我们就这样会师啦!……”他嘲笑说。

    福明沮丧地沉默着。丘马科夫略微勒勒马,喊道:“应该绕开村子!咱们躲到维申斯克的草原上去,那儿更偏僻一些。”

    他们又狂奔了几俄里,马支持不住了。它们伸着的脖子上冒出了一团团的汗沫,显出了一道道纵向的深皱褶。

    “应该跑慢点儿!勒着点儿马!”葛利高里命令。

    追来的十二个骑士只剩下九个人,其余的落到后面去了。葛利高里目测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大声喊:“站住!咱们来打他们一阵!……”

    五个人都勒马变成小跑,跑着下了马,摘下步枪。

    “拽住缰绳!对着最左边的一个瞄准……开火!”

    他们各打了一排子弹,把一个红军战士的马打死了,接着又继续奔逃。追击他们的人兴头已经不大了。有时老远开几枪,后来就不再追了。

    “应该饮饮马啦,那儿有个水塘,”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用鞭子指着在远处闪着蓝光的草原水塘说。

    现在马已经是一步一步地走了,他们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洼地和山沟,为了不被发现,尽量在沟洼的地方穿行。他们在水塘里饮过马,又上路了,起初是一步一步地走,过了一会儿就小跑起来。中午时分,他们在一道斜着横贯草原的深沟的斜坡上停下来喂马。福明命令科舍廖夫步行到近处的一座古垒上去,趴在那儿望。

    如果发现草原上有骑马的人,科舍廖夫就立即发出警报,跑回驻马的地方。

    葛利高里把自己马的腿拴起来,放开它去吃草,自己在近处的斜坡上拣了块干燥的地方躺了下来。

    这道沟的向阳的斜坡上的嫩草比别处长得又高、又密。太阳蒸晒的淡淡的黑土气味还不能把花儿已经开败了的野紫罗兰的淡淡的清香压下去。紫罗兰生长在撂荒的地上,从干木草茎中钻出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耕地边上像镶了一道花边,甚至在石头一样坚硬的生荒地上去年的衰草中,用它们那浅蓝色的、孩子般清澈的眼睛看着大千世界。紫罗兰在这荒凉、辽阔的草原上结束了它们注定的生命极限,而来接替它们的郁金香已经神话般地盛开在沟坡上向阳的地方,把红色的、黄色的和白色的花萼开向太阳,清风把各种花香混在一起,把它们带到草原的遥远的地方。

    在北面。断崖遮掩的斜坡上,还留有往外渗着雾气的厚厚的积雪层。雪层散发出阵阵袭人的寒气,但是这寒气使花期将尽的紫罗兰飘忽。忧郁,宛如久远。珍贵的回忆似的清香更加浓郁……

    葛利高里大叉开两腿趴在地上,用胳膊肘撑着身子,贪婪地凝视着阳光下烟雾缭绕的草原。远处山岗上闪着蓝光的古垒和在斜坡边缘上流动的蜃气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听着远处和近处云雀的鸣声。吃草的马匹轻微的蹄声和响鼻声、马笼头的叮当声和风吹嫩草声……他全身趴在坚硬的土地上,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远离尘世的安逸心境;这是他早已熟悉的心境。这种心境常常是在大难之后感受到的,这时葛利高里就好像是重新看到了周围的世界。他的视觉和听觉仿佛都更加锐敏。先前不曾留意的事物,大难之后,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他满怀同样的兴致注视着一只雀鹰翅膀呼呼地响着斜身飞着,在追逐一只什么小鸟、注视着一个黑甲虫正缓慢艰难地在他――葛利高里――撑开的两肘中间爬着,注视着紫红色的郁金香迎风招展,炫耀着自己处女般的艳丽。郁金香离得很近,就长在一个塌陷的田鼠洞边上。只要一伸手,他就可以把它折下来,但是葛利高里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满怀着说不出的喜悦心情欣赏着小花和茎上挺秀的叶于,叶纹上残留的晶莹多彩的露珠。后来他转移了视线,久久地,无所用心地注视着在苍空、在废弃的田鼠洞穴上空盘旋的苍鹰……

    过了两个钟头,他们又骑上马,打算在人夜之前赶到叶兰斯克镇那些熟识的村庄。

    红军的侦察队大概已经用电话把他们的行踪通报了各地。他们到了卡缅卡村的进日处,从小河对岸迎面朝他们打来几枪。像唱歌一样的子弹啸叫声迫使福明避向一边去。他们在射击声中顺着村庄的边沿驰去,很快就跑到了维申斯克镇的牧场地区,泥沟村外,有一小队民警企图阻拦他们。

    “咱们从左面绕过去,”福明提议说。

    “咱们冲他们一下,”葛利高里坚决地说。“他们九个,咱们五个。我们可以从正面冲出去!”

    丘马科夫和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都赞成他的意见。他们拔出马刀,放开疲惫的马,快跑起来。民警们没有下马,频频开枪射击,可是后来并没有迎战,躲到一边去了。

    “这是一支没有战斗力的队伍。他们抄抄写写倒很在行,可是当真打起来,他们就不顶用啦!”科舍廖夫大声嘲笑说。

    等到追踪他们的民警压上来的时候,福明和其余的人就且战且走,向东遁去,就像被猎狗追逐的狼一样:偶尔回头嚎叫几声,几乎连停也不敢停。在一次互射中,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受了伤。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腿肚于,擦伤了骨头。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疼得直哼哼,脸色苍白,诉苦说:“打到腿上啦……又是打在这条瘸腿上啦……”

    丘马科夫身子往后一仰,可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流出了眼泪,把靠在他手上的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扶上了马,他还在笑得直哆嗦,说:“怪啦,他们这是怎么选的目标?他们这是故意瞄准这条腿的……他们看到――一个瘸家伙在骑着马跑,心里就想,来,咱们把他这条腿彻底打断吧……唉,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唉,真要命!……你的腿又得短四分之一啦……现在你还怎么跳舞呀?这回我非得给你这条腿掘个一阿尔申深的坑不可啦……”

    “住口,你这个嚼舌鬼!我现在顾不上跟你逗闷子啦!看在基督面上住日吧!”

    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疼得直皱眉头,央告说。

    过了半个钟头,等他们从道道山沟里钻出来,走上一个斜坡的时候,他央告说:“咱们停一会儿,休息休息吧……我要包扎一下伤口,不然,血都要流满靴筒子啦……”

    大家停了下来。葛利高里牵着马,福明和科舍廖夫偶尔朝在远处的民警开两枪。

    立马科夫帮着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脱下靴子。

    “血的确流得太多啦……”丘马科夫皱着眉头说,把靴子里面的红汤儿倒在地上。

    他本想用马刀把被血浸湿、冒着热气的裤腿儿割断,但是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不同意。

    “我的裤子很好,没有必要把它弄坏,”他说,用手巴掌撑在地上,抬起那条伤腿。“把裤腿儿脱下来,不过要慢慢儿脱。”

    “你有绷带吗?”丘马科夫摸索着口袋问。

    “我要绷带干他妈的什么?不用绷带也行嘛。”

    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仔细地看了看伤口,然后用牙齿把一颗子弹的弹头咬下来,把火药倒在手巴掌上,再加上预先用唾沫浸湿的泥土拌了很久。就用这种泥土把腿肚子上两边打穿的伤口都塞满堵上,然后满意地说:“这是有人试验过的办法!只要伤口一干,过两天就会好的,就像狗身上的伤一样,很快就能长好。”

    他们马不停蹄,一直跑到奇尔河边。民警们也一直在后面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只是偶尔零星地朝他们打几枪、福明不时回头看着说:“他们老是这样盯着咱们不放……也许是在等候援军吧?他们总是离我们远远地跟着决不是平白无故的…

    …“

    福明他们在维斯洛古佐夫村附近过了奇尔河,缓步爬上山坡。马已经疲惫不堪。

    他们走下山坡的时候还能骑着马小跑,但是上坡就非得牵着马走不可了,用手巴掌从马汗湿的两助和身上把一团团的、哆嗦着的汗沫抹下来。

    福明不幸言中了:在离维斯洛古佐夫村五俄里的地方,有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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