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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4

作者:黑洁明
更新时间:2018-05-05 03:00:00
叮咚作响。

    她挥砍长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打得巴狼节节败退,几无招架之力,甚至得在地上翻滚才能狼狈的躲开她凶猛的攻击。

    一旁的阿霁扶着被挥倒在地的里可,跪在地上哭喊着:“大师傅!她不是师母了,你得回手杀了她啊!不然她会杀了你的!会杀了你的――”

    杀了她?

    不,他办不到!

    她是他结发的妻!

    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啊!

    可她的攻击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凶狠。

    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他晓得。

    她在之前根本没学过武,他也知道。

    她已经不是阿丝蓝了,他应该要杀了她,但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尽力架挡闪避着,一次又一次的喊着她的名字,试图唤回她。

    长剑划伤了他的手臂、他的脸颊,她挥出的每一剑,都欲置他于死地。

    下一瞬,他被她一脚踢中胸口,仰躺摔跌在地。

    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她在他爬起来之前,跳坐到他身上,左手猛地钳抓住他的脖子,将他砰然压回地面,右手举起长剑就往他脸面而来――

    他从未想过,他会死在她手上。

    远处,里可和阿霁在哭喊着。

    在那电光石火间,她的轻言笑语,她的温柔婉约,全浮现心头。

    长剑,直落而下。

    她力气太大,剑太快,他来不及闪,也无法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刺下那一剑,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但,当剑快速落下的那一瞬间,却突地往右偏了。

    长剑划破了他的脸庞,鲜红的血渗出。

    她不应该会失手的,他被她钳制着颈项,被她压坐在胸膛,他已无处可逃。

    但她失手了,那么近,剑却偏了,只将他的左脸划出了一道血痕。

    长剑深深的插入泥土中,露在土外的剑,只剩下一半,显出她剌出那一剑时,用的力气有多大。

    她仍紧握着剑,他惊讶的看着她,却感觉到她在颤抖。

    坐在他胸膛上的阿丝蓝,对着他发出愤怒的吼叫,但剑仍插在土中,她紧握剑的手,抖个不停。

    她颈上的铜铃,因为她剧烈的颤抖而轻响着。

    那双紧盯着他,冰冷而血红的眼,流出了泪。

    鲜红的泪。

    她闭上眼,握剑的手仍在抖。

    她体内的妖魔想杀他,但她不想,他可以感觉得到她还在。

    “阿丝蓝……”

    巴狼怀抱着希望,抬起手抚着她的脸,哑声轻唤着她的名。

    她又张开嘴,发出另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嚎叫,那叫声,像是从她的胸臆中嘶吼出来的。

    痛苦、嗄哑、凄厉――

    泪水滑落他的眼角,他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呼唤着她。

    “阿丝蓝!”

    热烫血红的泪滑过她的脸颊,流过他的双手。

    “啊――”

    她仰天,长嚎着。

    他为她的挣扎感到心痛不已,朝她喊着。

    “回来!回我身边来――”

    风起。云涌。

    刹那间,不知哪来的雨云,遮住了日光。

    她松开了钳住他颈项的左手,以双手拔起了插入土中的长剑。

    长剑停在半空,却仍对准着他。

    她喘着气,低下头来,看着他,血泪潸然。

    “我爱你。”他泪流满面的说。

    在那一瞬间,她像是认出了他。

    他可以从她的眼中看见,那熟悉的温暖与爱意。

    她痛苦的喘了口气、再一口,全身颤抖着,跟着她突然出其不意的奋力曲起手肘,格开了他捧着她脸颊的双手,长剑一转,剑尖从朝向他,变成往上指着天,然后她握着长剑,往左下方一拉,让那光滑如镜的剑锋,划过了她优美的颈项。

    那短短一刹,有如恐怖的永恒。

    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会如此做,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他看着,他抬手,他叫喊,却不够快。

    没有她快。

    锋利的长剑,划过铜铃,冒出火花。

    虽然有铜铃挡住一些,但那把剑,那把他亲手铸造出来的利剑,划断了材质较软的铜铃,划破了她雪白的肌肤。

    她的血,喷溅到了他脸上。

    断掉的铜钤,叮叮咚咚的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腥臭的黑雾,从她颈项上的剑痕中,随着鲜血一起冒出来,它幻化成原形,朝着他俩发出不爽的鬼嚎。

    “阿丝蓝――”

    巴狼没有理会它,阿丝蓝倒了下来,他跪坐起身,将她抱在怀中,大手紧紧握住了阿丝蓝血如泉涌的颈项。

    那把剑终于脱离了她的手,掉在地上。

    阿丝蓝软瘫在他怀中,却看见那东西试图朝巴狼冲来时,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白着脸,硬撑起来,张嘴念咒,以她自身的血,在空中写下了曾教她的咒文。

    文字一闪,化为金光,直击妖兽。

    它痛叫出声,愤恨不已的咆哮着。

    忽地,远处传来一记号角长音。

    它倏然一惊,回头看着西南城角,跟着又不甘的怒瞪了他和她一眼,这才不爽的飞上天,往西南而去。

    见那妖魔走了,阿丝蓝这才松了口气,再次软倒下来。

    巴狼紧拥着她,大手压在她颈上的伤口,惊慌的喊着:“阿丝蓝――”

    “对不起……我……”她抬起手,抚着他脸上的血痕,哑声开口,“我不想伤你的……”

    “我知道……”他紧紧的压着,泪流满面的哽咽道:“我知道。”

    “我……我很……抱歉……”她喘着气,红色的血泪依然在流,每说一个字,她颈子上那几寸长的伤口就冒出更多的血水。

    他拥着怀中那娇小瘦弱的妻子,心痛得不能自已,热泪不断滑落,滴在她脸上。

    “别……别哭……”

    她抖颤着手,抚去他脸上的泪,“我很抱歉……只有我……不够……”

    她的嘴角咯出了血,无奈又悲伤的看着自己虽费力抹去,他眼眶里却又再次滑下的热泪,她的手已无力,再举不起来,她难过的哽咽,轻咳着血,靠在他肩上,几近叹息的颤声道。

    “如果……如果我的爱……就已足够……令你心满意足……再不介意其他……就好了……”

    她的血流了他满手,染红了他的衣,他用尽全力的压着,它们还是不断的流出来。

    他肝胆欲裂,拥着她,哑声恳求着,“阿丝蓝……求求你……”

    她喘了口气,心痛的看着他,试图对他微笑,却没有办法,只能费力的喘着气。

    “我爱你……”她颤声说着:“真的……”

    黑暗在眼前蔓延,掩去了他的面容,她意识开始涣散起来,她费力挣扎着,试图睁开眼,却只觉得冷。

    “巴狼……巴狼……你在哪里?”她看不见他了,身体也逐渐没了感觉,一时间惊慌了起来。

    “我在这里,在这里。”他紧抓着她试图抬起的手,将她的小手压在脸上,把她更加紧拥在怀,哭着道:“我在这里……”

    “你……你送我的……我的铜铃呢?”她粉唇微颤。

    闻言,他赶紧伸手将落在地上的铜铃,捡回来给她。

    “在这里,铜铃在这里。”

    她想握着铜铃,却握不住,只有泪不断落下。

    他把铜铃放在她手中,大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协助她握紧了铜铃,哑声祈求,“阿丝蓝……别离开我……”

    “对不起……不……不能……”她蜷在他怀里,连发抖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泪流满面的,合上了已无焦距的眼。

    泪水,滚落双颊。

    她轻轻叹息,声若游丝的吐出了心中最深的遗憾。

    “不能……陪你……到老了……”

    她的脉搏停了。

    巴狼惊慌不已。

    她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丝蓝……”

    他紧抱着她,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开。

    “阿丝蓝,你回答我啊……”

    他颤抖的把脸贴到她脸上,却感觉不到她的鼻息。

    “阿丝蓝……”

    他哽咽的喊着她的名,但她不再喘息、呼吸,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瘫在他怀中,一动也不动的。

    她的身体,失去了温度。

    “阿丝蓝――”

    滂沱的大雨,在这时落了下来。

    巴狼紧抱着她,跪在地上,仰天哭号出声。

    大雨。倾盆。

    杀伐声不知在何时止息了。

    但那突来的沉寂,反而更教人害怕不安。

    工坊的人,在刚刚那阵混乱中,躲的躲,逃的逃,剩不到多少。

    没有人知道刚刚那阵杀戮是怎么回事,工匠们全都为了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慑,巴狼和阿丝蓝之间发生的事,教人为之动容。

    广场上,到处都是血水。

    血,流成河。

    巴狼抱着阿丝蓝,哀恸不已,哭到声音嘶哑。

    他怀抱着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抱着,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

    大雨,洗去了她脸上和身上的血水。

    他一次又一次的轻抚着她秀丽而苍白的面容,不懂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好瘦。

    怀中的她,轻如鸿毛一般。

    他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变得如此轻,这么瘦。

    他竟记不起来,她是何时变得这么清瘦。

    一个月前?两个月前?半年前?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从何时竟忘了看顾她?

    从现在开始,你的血,就是我的血。我阿丝蓝在此,以诸神之名,经天地为证,愿与巴狼,结为夫妻。无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她的誓言,犹在耳畔。

    她在庙堂里,仰望着他时,那害羞的模样,他依然深深记得。

    我很抱歉……只有我……不够……

    如果……如果我的爱……就已足够……令你心满意足……再不介意其他……就好了……

    他不自觉抱着她摇晃着,痛哭失声。

    够啊,有她就够了啊,他怎么会如此愚蠢。

    心欲裂,如火烧。

    他将脸贴在她脸上,怀里的她已经失去了温暖,逐渐变得越来越冰冷。

    他只是想要得到认同而已,他只是想要拥有归属感而已,他只是想要拥有同伴而已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茫然的看着前方地上,他新铸好,在雨中依然闪闪发亮的锋利新剑。

    因为她总说他是爱吃鬼,当初为了标示剑是他所铸,他还特别在剑首上,铸了饕餮纹,但现在那怪兽裂张的嘴,却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那是……杀人的武器啊……

    她不安的声音,轻轻的在耳边回响着。

    他一直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直以为他做的是对的,他知道她不认同,但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必须去做,所以他选了,选择去铸造刀剑。

    她妥协了,陪着他,从此没再提过。

    那是……杀人的武器啊……

    剑芒一闪、再闪、又闪,她的眼里,流着血泪。

    对不起……我……我不想伤你的……

    她哭着说。

    啊――

    她仰天凄厉挣扎的呐喊,仿佛还隆隆在耳边响着。

    她温柔悲伤的看着他,格开他的手,狠心刎颈的那一瞬,似乎还在眼前。

    心头颤动抽痛着,他用力的喘着气,全身僵硬的忍着那刮肉的疼。

    他一直以为……她会和他一起白头到老……

    看着那把金光闪闪、锋利不已的铜剑,巴狼紧抱着怀里的女人,悔恨不已。

    那是……杀人的武器啊……

    她说过的。

    他没有听进心里。

    他真的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现在。

    直到看见她拿着剑,直到她倒在他的面前,直到她为了弃剑,为了救他,赔上了自己的生[奇`书`网`整.理'提.供]命,他才晓得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就像是剑首上那贪心的饕餮,已经拥有许多,却还想要更多……

    她说得没错,那是杀人的工具,可直到她死在他亲手铸造出来的长剑下,他才真正晓得。

    他哀痛欲绝的抱着她起身,在大雨中,走进工坊。

    没有人敢挡他,所有的工匠都站到了旁边,阿霁和里可也退到了一旁。

    巴狼将她放到他的火炉旁,拨开她脸上湿透的长发,抹去她脸上的雨水,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衣带,替她把脖子上的伤口,轻轻的绑了起来。

    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抚着她的脸,俯身亲吻她。

    她的唇冰冷不已,他的泪,再次滴落她苍白的脸颊。

    看起来,像是她也跟着哭了。

    胸口再次紧扯着,因她而疼,因她而痛。

    他深吸口气,起身,走回屋外大雨中。

    全部的人,再次让开了。

    他捡拾起地上那两把新铸的剑,走回工坊中。

    “大师傅……”阿霁忐忑的叫唤他。

    他没有理会小学徒,只是抱着那两把新剑,走回工坊中。

    “大师傅,你想做什么?”

    他继续往前走,工匠们惶惶不安的瞧着他走回来,当他们看见他把那两把剑丢进火炉里时,终于惊叫了出来。

    “大师傅,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转回身,走到那批堆放在一旁土墩上,全新铸好,尚未打磨的长剑前,一把将它们抱了起来,统统扔进了炉子里。

    “大师傅!那些是要交给王上的新剑啊!大师傅――”

    他们惊慌不已,想上前阻止他,却又不敢。

    “你们觉得这些是什么?奖赏?沃地?爵位?在这之前,我也以为是。”

    他继续走到土墩旁,抱起另一堆新剑,回到火炉边,将它们再扔进去。“我错了,这些只是杀人的武器。”

    “可是――”有人不甘心的扬声。

    “可是什么?!”

    他爆出一声低咆,猛地回身看着他们,指着躺在地上的阿丝蓝,痛苦的嗄哑出声,“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吗?她被附身后,是拿着我们铸好的刀,一路杀过来的!她亲手杀掉了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想停下来,却无法阻止!你们想过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你们想过她有多痛苦吗?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要刎颈自杀吗?”

    所有还留下来的工匠,心头蓦然一寒。

    阿丝蓝还躺在那儿,冰冷、僵硬,失去了气息,却像一堵高大的墙,阻止他们靠近。

    泪水,滑下巴狼粗犷悲痛的脸庞。

    “这些全是杀人的武器!”他愤怒的说:“阿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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