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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2

作者:梨陌
更新时间:2018-03-06 08:00:00
:“我妈妈……是自杀的。”

    他不作声,耐心等她说下去。

    “我爸爸有外遇,所以她自杀。”她安静地叙述着,嘶哑的声音里听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吃了一百多颗安眠药,送医不治……那年,我高三。”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她的说法……太平静了。

    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相反的,他认识的简新羽,情绪反应向来直接强烈。刚刚过去不久的那场大哭,就是一个例证。但是她在叙述自己母亲死亡时,却是出乎他意料的……轻描淡写。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状况。“我很遗憾。”

    “……你知道吗?”她凝视着远处的墙壁,转变了话题:“那是我第二次见到金姑姑。”

    “第二次?”

    “我只见过金姑姑两次,都是在葬礼上。”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在他怀里动也不动,青白的脸色不见回温,目光呆滞。“第一次,是在爷爷的葬礼。然后,就是那次。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气氛很奇怪的葬礼,所有的人都知道妈妈是因为爸爸的缘故自杀的,可是都只敢在背后窃窃私语,只有金姑姑,一走进来,就当着全场所有人的面,甩了爸爸一个耳光。”

    他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瑟缩一下。“池姐一向不喜欢废话。”

    她抬头仰望他,试图挤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全部的人都吓傻了,只有我笑得好开心……在自杀妻子的葬礼上,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进来,突然打了男主人一巴掌,女儿却笑得跟什么一样……那些人一定觉得我们全家都疯了。”

    他困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池姐为什么打父亲?”还有,为什么会因为这样笑得很开心?

    “……我不知道。”

    她不想说。他叹气。“然后呢?”

    “然后?”她呆板地重复一次他的话,然后摇头。“没有然后了。姑姑送了我一条项链,就走了。再来,就是现在。”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后颈,指尖抚触银炼。“项链?就是戴的这条?”

    她没有答腔,只是低声继续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扫把星。”

    他皱眉头。“在说什么?”

    “好多、好多死亡。我到哪里,好象都逃不开死亡。”她的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妈妈死了,那个遇到车祸的人死了,姑姑死了,现在,连雪君姐都……”

    “好了,”他制止她。…坦些都跟没有关系。新羽,别胡思乱想。”

    “可是,”他看见新生的泪珠无声滑下她的脸颊。“雪君姐……”

    “新羽,”他抱紧她。“不要再说了。”

    一声呜咽,她反手拥住他,脸埋进他的肩窝,寻求更多的温暖。

    他无意识地将手臂收紧,将柔软的身躯完全纳入怀中,带着轻微的麻木感,手指继续在她脖子上的银炼上流连。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办法要自己放开这条链子,像是挣扎在灾难边缘的潘朵拉,被未知的恐怖深深地引诱。

    他模糊地想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历过类似的着魔。

    这是池姐送给她的项链。八年前。

    “羽化”不在我的手里。

    “羽化”……还来不及思考,喀地一下,他的手指扳开了炼扣,银色的炼条迅速滑下领口。她惊喘一声。

    他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低咒一声。“对不起。”

    女孩摇摇头,抽着发红的鼻子,笨拙地伸手,将炼坠从领口处掏出来。他只来得及瞥见坠饰的一角。

    褐色,那是褐色的琥珀。不是“羽化”。

    莫名地松了口气,他勾起微笑。“对不起,我不小心就把链子解开了。职业病,知道。”

    她抬头,泪花里溅出一丝细微的火光,嘶哑的声音带着怀疑:“什么职业病?色狼吗?”

    他摇头笑,低头轻吻她乌黑柔软的发。“我保证,我当色狼的经验绝对还不至于造成这样的职业病。”

    她瞪他一眼,低声嘟囔:“谁知道。”

    他微微笑,侧首想贴近她的唇,却再次被巧妙地躲开。他故作沮丧地叹气,眸光一闪,眼角却瞥见一抹异样。

    白皙的手握住褐色的琥珀,在明亮的日光灯照耀下,应该是褐色的琥珀边缘突然闪过绿色的光芒。

    他瞪着那块尚未揭露全貌的神秘宝石。“新羽,说没见过“羽化”。”

    她困惑地望着他。“没有啊。”

    他伸手,慢慢打开她握着琥珀的掌心,太过熟悉的形象在他的眼前重现。

    结束沉睡的虫蛹躺在深褐色的琥珀里,被层叠的落叶包围,等待不可能的展翅。

    “但是手上拿的,就是“羽化”。”

    她顿一下,摇头。“不会的,姑姑说这只是便宜货,不可能。”

    情绪从男人的声音里抽离,他的眼睛只看到那块传奇的波罗的海绿珀。“它是“羽化”。我不可能弄错。”

    许久。“……是这样吗?”

    像空气一样冰凉的声音。

    他将目光硬生生抽离宝石,抬起头,发现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彷佛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他,凝眸深处似乎藏着一些更深沉的什么,他无法辨识。“新羽?”

    她合上手掌,起身离开他的怀抱,抹干残余的眼泪,平静的模样彷佛刚刚的激动从来不曾存在过。“刚刚,谢谢你。我没事了。”

    他看着她,清楚地听见窗外的雨,下得更大。

    曾经开启的门扉,再次关闭。

    他搞砸了。

    新羽没有骗他,他告诉自己。她没有见过“羽化”的照片,当然不知道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羽化”。

    何况,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块波罗的海“绿”珀,在一般灯光下,竟然是这么纯粹的褐色,那是档案照片无法告诉他的现象;而如果没有那一抹反光,他甚至也叫能不会发现:那块褐色的宝石,就是“羽化”。

    如果他这个专业人士都是如此,新羽这个对宝石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当然更不叫能知道……吗?

    琥珀的颜色尽管不对,但那只藏在琥珀中,半破茧的虫蛹,也该足以让她起疑心才是,然而,她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她的项链……连问,也不曾问过一声。

    或许,真正的答案,是她从来不曾信任过他。

    他不知道胸口这股怒火是针对谁。是那个冷着一张小脸,这几天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彷佛是他欺骗了她似的小女孩?又或者是那个在最错误的时刻,做出最糟糕的反应,把这一切搞得一团乱的自己?

    他停下脚步,正要推开门的动作停住,压下怒气之外的感受。

    该死,他不喜欢觉得紧张。

    深呼吸,平稳心跳,他踏进换上崭新橱窗的“晓梦轩”。

    “欢迎光临。”整间店只剩下她一个人,邓文忠应该是出去用午餐了,还没有回来,她站在柜台后面,看到是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他走到柜台前面,将东西放下。“吃点东西。”

    她看也不看桌上的餐盒,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锐利的眼里没有一点感情。“我吃过……”

    “没吃过。”他打断她的话。“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我没胃口。”

    “不管要生我的气或怎样,”他叹气。“总得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专注地凝视她,不说话。

    她勉强别开视线。“总之,我没胃口。”

    他沉声问:“新羽,打算自杀吗?”

    目光倏地抬起,怒火从锐利的眼中冒出。“胡孟杰!”

    他不为所动,知道自己找对了罩门,勉强勾起微笑,温声劝道:“吃吧。邓哥会担心的。”

    她恨恨地瞪视他许久,咬紧了牙,低下头,拿起他买来的便当,不再多说。

    看着苍白的小脸上哀伤的痕迹,他知道这几天对她来说,并不好过。“晓梦轩”被砸、谢雪君自杀、加上“羽化”的事,一件接一件发生,连他都觉得事情的变化快到几乎无法适应,何况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她。

    等到她的用餐动作告一个段落,他才又开口:“谢律师的丧事……”

    她顿住,勉强将最后一口饭吞下,低着头,假装忙碌地将残余的便当收起来。“她家里有人回来处理了,事务所那边好象也有派人过来帮忙。”

    他定定地望着她。“还好吗?”

    她不说话,低着头,苍白的小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她不好,她当然不好。他想狠狠踢自己一脚。谢律师死后,似乎一切都乱了调,他没有做对一件事,连一句问候都说不好。

    他叹口气,正要开口弥补,水晶风铃声叮叮当当响起。

    “欢迎光……你来做什么?”

    平板的语调透着不悦。他转回头,看向新进门的客人。

    年轻的男人……男孩子,跟自己的身高差不多,手上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他不带感情地想,以一般标准来说,长得算是不错,剑眉星目,时髦的发型,有几分偶像明星的味道,体格也不错,应该挺有女孩子缘的。

    至于他的身分,光从女主角的反应,就可以猜到个七、八分。

    来者的名字,叫做张敬德。

    看起来跟女孩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叹气,开口:“小羽,一定要这样吗?”

    “你来做什么?”她重复一次,加重了语气。

    “来做什么?”男孩抿紧嘴,精亮的眼眸钉在她的脸上。“来劝回台中去。”

    她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回去?”

    “别顽固了。”张敬德叹气。“出了这种事,还留在台北做什么?躲在台北,那些黑道也不会放过,不如回去吧,我舅舅认识几个道上的兄弟,我们摆一桌酒,给人家陪个罪,就没事了。”

    听到男孩的话,他皱起眉头,侧目等待女主角的反应。

    她的脸色先是白一下,然后冷笑。“我们?张敬德,我跟你已经分手了。”

    “还在提这件事?”张敬德摇头。“脾气也该闹够了吧?小羽,他们这次砸的橱窗,下次说不定就去砸家了。这不是好玩的,别固执了!”

    “我从来不觉得这件事好玩过。”她用还没有恢复的沙哑嗓音静静地说:“而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我在台中的时候,就不见你这么好心来帮我“摆平”那些兄弟?”

    “那时候我还在气头上,”张敬德无奈地解释:“也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要是我知道的话……”

    “要是你知道我继承了这么多钱的话,说什么也会冲出来当我的白马王子,对吗?”

    男孩的脸色发白,接着胀红。“小羽,太过分了!”

    “过分?为了逼我回台中去,找人来砸我的店才叫做过分。”她抬起眼,苍白的脸烧成殷红。“你说是吗?张敬德!”

    他沉下脸。“妈的!以为是我干的?”

    “我不管是谁干的,张敬德,我郑重告诉你,我们两个已经完了,就算我回台中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回去找美贞吧,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小羽,我喜欢的人是啊!”

    “那你当初跟美贞上床的时候,就应该告诉自己这句话。”她冷冷地说:“请你出去。”

    “小羽……”

    “出去!”

    张敬德瞪着她,没有说话。店里的气温降到冰点。

    突然,男孩的目光一扫,落到他的身上。他不动声色,笔直地报以回视。

    张敬德皱眉。“小羽,“他”是谁?”

    简新羽跟着将目光扫到他的身上,突然皱皱眉头,似乎这才想到他也在场。

    他微微笑。

    她抿紧了嘴,回头对张敬德说:“这不关你的事。”

    张敬德的目光得更紧,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瞪张敬德。“你在说什么?”

    张敬德别开目光,故作轻松地耸肩。“算了,我走就是了。不用紧张,我这就回台中,不会再来打扰了。对了,这个给。”他将手上的玫瑰花束递出。

    “我不要。”她直接拒绝。“都分手了,我要你的花做什么?”

    张敬德的脸跟着沉下来,也不说话,将花束用力放到柜台上,转身就走。

    他沉思地看看那束艳红的玫瑰花束,又瞥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年轻男孩,习惯性地抚摸下颏,不太相信他真的这么轻易决定放弃。

    “张敬德,把你的东西拿走!”

    打开门,张敬德突然顿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声说:“不要的话,就把它丢掉,那是送的。还有,新羽,别忘了告诉“他”,的左手为什么会有那道伤疤。”

    一声清楚的抽气。他猛地转头,正巧看到店主人迅速地将右手从左腕虎口处抽开,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

    “张敬德!”

    怒吼声响起,罪魁祸首却早已经离开,留下门板上叮当作响的风铃摇晃,最后慢慢凝成一室的沉静。

    他将目光移向她总是被长袖衣物掩盖住的左手手腕。伤疤?在手腕上?

    有那样的母亲,她应该是最不可能为了感情自杀的人,但是刚刚张敬德的暗示,却显然不是如此。

    他感觉到胃往下沉。

    “不准问。我不想谈。”

    他专注地看着她。“问什么?不想谈什么?”

    她咬着嘴唇,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几乎要变成透明。“任何现在在你脑子里打转的问题。”

    又一个秘密。她到底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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