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老先生大笑,他没想到话又给绕了回来,说:“怎么个危害法?”
我沉声说:“鲁迅先生说浪费时间是慢性自杀,那么在我看来吸烟也是慢性自杀,还会慢性杀人,您吐出烟气,被我们吸收了是更有害处,退一万步,如果因为吸烟而减短了您的生命,我们再到哪里去读您写的诗啊。”
“烟,是我的朋友,我舍不得放弃它。”艾青老先生说:“创作的源泉有时候也要靠这位朋友的提醒,尽信书不如无书嘛。”
我笑了说:“又不是要您现在戒,循序渐进了。起码不在家人面前抽,一天一根的递减,总有一天,您会告别您这位老朋友。”
艾青老先生笑了笑,说:“那今天不算,不再来一根。”说完又点上了,这话跟“为了庆祝我今天戒烟,再吸一根烟”,有异曲同工之妙,特别是艾老那迫不及待的表情,颇让人哭笑不得。
中午,我跑了一趟《世界月刊》驻北京的办事处,要了一台照相机,在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逛了大半圈,没去**广场转悠,一猛子扎进了北京的狗尾巴似的胡同,性格使然,总不喜欢大场面大气势,爱的只是小腔小调的“顺民”生活,有段时间对李敖的《法源寺》情有独钟,走了几趟,今日再去,物非人是,古香古色。
下午,作家协会还有个翻译创作研究会,毕竟现在还在这行混,去听听,打发时间。
没想到刚走进会场就遇到了熟人。
第六十一章
“赛可同学。”我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
“哦,是你啊。”赛可瞄了我一眼,说。
“什么叫‘哦,是你啊’………………”
“别贫。”她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说:“你这个南方人比北方人还能说,看看你的头………………”
她忽然笑了,又因为这个,我不大耐烦每个人都这么笑,终于笑得我脸红,跟她讲:“我不是南方人,严格说,我是中国中部人。我这头就是适应中部地区,居高不下的炎热天气而设计的发型。”
“你们那都这样?”她问。
“不全是。”我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我是聪明人。”
“切。”她想了想,说:“武汉原来这么热,我看我是适应不了。”
“你要到武汉?”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头,是译文出版社派她来武汉的吗,“美人计”吗?
“你说过《世界月刊》要会英语的编辑。”
“哦,欢迎之至。”我问赛可:“怎么不在译文出版社工作了。”
“没有,出版社是挑人去,我没选上。”她说:“机会给别人了。”
“你还挺大公无私的嘛。你的好朋友吗?”
“谈不上好,同学,她是上海人本地人。”赛可说:“而且,我不喜欢上海的氛围,好象总瞧不起外乡人似的。”
“那好,我们这个集体就缺你这种肯为大家牺牲自己的员工,实习三个月,包吃包住,有实习生底薪,三个月自动转正,可解决户口问题,三保单位代缴,福利分房,完全解决你和你家后顾之忧。”我一口气说完。
赛可不满意地说:“还得实习啊。”
“走走形式而已。”我说:“关键是新秀,起点低。”
她点点头,说:“好吧,我跟你去,不过我父母是到不了武汉了,他们情愿留在四平。”
我耸耸肩膀,说:“等他们退休来武汉也不急,反正我爸爸是铁路职工,票还怕不能报?”
她点点头算是初步同意了。
聊天的中间,研究会开始了,作家协会几个老一辈翻译家主持的会议,谈他们在翻译的心得体会,话题一般是围着翻译体中,东西方文字上的区别以及误差。有点意思地是,中国成语和西方谚语的互译,相似的用法有一箭双雕和tokilltwobirdswithonestone,大多数是有差别的一贫如洗与aspoorasaChurchmouse(穷的象教堂中的老鼠),在字面上也有理解不了的,比如tofeelproudandelated(感到骄傲和兴奋),中文上翻成扬眉吐气,更多地就是直译了,很繁琐,好比crudeimitationwithludicrouseffect(粗俗可笑的模仿),竟然是东施效颦。
正在骗字数,我自以为外语能说会听常用语就行,在《世界月刊》杂志社,遇到技术性的难题,都是词典蒙混过关。
我跟赛可小声,说了一个典故:“你知道外国人怎么翻译《水浒》吗?”
“Themarsh、TheStorybytheWaterMargin、AllMenAreBrothers:BloodoftheLeopard,The108heroesofOutlawsoftheMarsh,最可笑地是The105menand3women。老笑话了。”她说,反问我:“知道《聊斋志异》,怎么翻译吗?”
我摇摇头,她告诉我:“StrangeTalesofaLonelyStudio――――一个独立工作室里写的恐怖小说。”
“了不起。”我真心地说,这个翻译很二十一世纪。对她说:“班门弄斧了。不过我有个疑问,你是外语专业嘛,为什么会说粤语。”
“北京民族学院又不只教外语,还有少数民族的语言。”她调皮地说:“再说学校影院的香港电影都是说粤语,看字太累。”
道理等同与我们为了日产动漫学叽里呱啦语,看懂韩剧学韩话。象这样每个月翻译十几部作品,不成语言专家也难。
“我的片子,你看了?”我带点虚荣心问她。
“没看。”
“一定没看!”
“没看。”
“一定没看!”
“没看。”
………………
争论一直到前排几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同志回头望我俩一眼,是“严禁”年代,在人民大礼堂里,还不能很王朔的造次,我撇过头装无辜,赛可暗地里死掐我胳膊。可惜,刁蛮个性的女同志,我已然见过千八百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搞个带时代特征贤妻良母,岂不是很对不起自己?
***
走出会场,赛可坚持一个人回学校了,我立刻给《世界月刊》杂志社发电报,请他们发工作函,到民族学院去要人。
象RPG一样,主角在出发打怪、升级以及救公主之前,都要有些准备,于是,系统弹出:同伙赛可入手,触发情节未知。
第六十二章
该听的听了,该传达的传达了。北京的政治在空气里飘动着,还是觉得太紧张了,虽然象牛皮癣小广告一样的大字报被禁止了(此处虚构了时间),但有部分人在党外议论纷纷,全因为邓小平爷爷大刀阔斧地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好象1979年的时候,他是在反对把工作重点放在“阶级斗争“中内耗,刚把目光投到经济建设上,建立的经济特区还叫出口特区,一切还没有起步。
可能就是这五个特区让有些人看出苗头,沿着以前,“走社会主义道路不得偏一丝一毫的思想”盯着邓小平爷爷的改革开放,我心想:可能马克思自己也没想明白社会主义的经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经济,我就只好用:让时间能证明一切,来唐塞过去了。
呆在北京的半个月,除了在强人如云的当代文化界,混个脸熟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到处乱逛了,还去了趟皮尔卡丹的服装展览会,这是可是真正的名牌产品,在后世有名的都已经俗气了,但现在是几乎无人问津,我看了以后信心大增,心想这时代最时尚也就这种程度了,可惜没见到皮尔卡丹本人,否则一定把我惊为天人。
后来我身边多了一个向导,赛可,她好象对北京很熟,大街小巷,胡同宫殿,典故野史,全部了如执掌。赛可说她爸爸就在北京长大,是满族人,跟着**的队伍干革命,从小兵到团长,在东北民主抗联转战三省,然后是三次四平战役………………最后,没有最后了,战士脱下军装,留在这片伤心地,当上了普普通通的农民,再也没回他的故乡北京了。
赛可是她爸爸的老战友,一个司令员,推荐上的北京民族大学,在这边已经呆了四年,有她在,我心里的北京增色不少,虽然也在这地方停留过几年,但终究是没有融入她的文化气息里。
《世界月刊》杂志社这次对我是完全放了心,问也没问,马上发了工作函,在一些麻烦的手续之后,我和赛可一起坐上了回武汉的火车,她通知了父母,得到肯定回答后,户口就落在武汉市。
这次,我们学得很贼,坐的是软座,和赛可聊了一会天,又没说的了,她最后问我:“武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真不好说,也从没人问我对自己故乡的描绘,哑口无言了一阵之后,讲:“有点想回家了。”
但话出口,又想是自己把赛可从她的故乡带出来,所以抱歉地笑笑,她摇摇头,也笑了笑。
就这样在火车上昏睡了三天两夜,我们终于回到武汉了。
*****
该做事情终于又扑面,首先把赛可带到杂志社,无视了伸来要礼物的手,赶快把她安顿下来,算这群人肯听话,知道我要带新同事,马上空了一间职工宿舍出来。赛可是个美丽的女同志,只是皮肤不大好,极北方地区女同志的皮肤都不好,不过她来杂志社之后,和社里几个女同志立时见面就熟,于是,搬东西这种粗重活又落在我身上。
晚上,杂志社聚餐,到“回味轩”火锅店,介绍张先婷给赛可认识,她头一次吃干锅,觉得不错,问张先婷有没有涮羊肉。
张先婷还不知道什么这道火锅经典保留菜,赛可讲了个大概,张大姐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我故意问:“大毛最近来信了吗?”
“有几封,不就那样了。我还有事忙,少陪了。”强人张大姐也有落慌而逃的时候。
九月份,马不停蹄的赶“北京一月”的稿,在九月刊上,“世界着眼中国”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凡响近似于杳无音信,偶尔有来信,询问地都是关于稿费的问题。
要知道现在不但不兴有奖销售,而且被发现了,就是经济犯。
所以我们把北京、南京、西安、上海等任选其一,五日游,说成了“稿费”的一部分,问的人一般问这个稿是什么稿,可惜地是杂志社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我在搞什么计划,也说不出所以然。
工作组方面很敏感,余伯伯过问了,王阿姨狡猾地说:“旅游是工作需要。”
这事就得加快速度了,不到两天时间,初稿即成,是整理我在北京的随笔和见闻。
粗略调查了一番市面上的杂志,还没发现有同与《世界月刊》一样,做全国各地的图文旅游记,有的也是政治性文章和几篇豆腐文,开头就是**和**。
我们还是以人为本,第一期是反其道而行,彩页翻开就是北京的胡同里,四合院前,一个老婆婆,笑咪咪地露出仅有的几颗牙齿,处理成黑白照片,但头上的灯笼是彩色的。如果在二十一世纪的话,可能还得加上飞奔过的彩色霓虹灯流光,突显时代变迁,不过在这里没必要。
留下编者后记,还要谈感想,比如照片中的模特老奶奶,这是她头一次照相,对北京胡同的感想,民间诙趣逸事等等。
中国年离在世界流行还很早,美国人刚体会过一次,世界还不了解中国,同样中国也看不到世界。
总而言之地是打感情牌,志伟专门写信问我:“北京那些大街小巷里的照的照片,怎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玩了LOMO这么多年,参加过几次业余爱好者比赛,怎么说这种LOMO精神也是社会主义国家流传出去的,写了两个字的回信。
“贴近。”
其实对好的摄影师这是第一步,却也是最持之以恒的一步,卡帕甚至为此付出生命。
试排版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我要王阿姨题个辞,她的笔也是人性化十足。
“在这片土地上,她是我们的,也是世界的。”
第六十三章
“……………………来中国快一年了,始终被这个满眼都是自行车的国度所吸引,不仅仅是这里淳朴的人民,还有这里沉淀的文化以及传统…………………………”
我靠在座位上,阅读着《世界月刊》十二月刊,继续着“世界着眼中国”,北京的专题连续了三期。
第三期《北京印象》的作者是
